正當于遠明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萬家的人也沒閑著。

    高子云和田鳳英去了楊小蘭家里。

    楊小蘭所在的鄉鎮比較特別，除了一般的農業以外，這個叫銀月的鎮還有一個企業。說起來也不是什么企業，而是中石油下屬的一個鉆探隊。鉆探隊人不多，但是都屬于高收入的工人。所以帶動了銀月的消費水平，也影響了銀月鎮的氣質風貌。說起銀月鎮，總要談起讓人羨慕，頗感神秘的鉆探隊。來到銀月鎮，除了老街新房，就是鉆探隊的房子，宿舍，還有機械設備運來運去的。

    楊小蘭家就在場鎮邊上，一棟三開間的獨立二層房子。樓下的三個開間一樣大小，都安裝了卷閘門。為有可能的做商業使用留足空間。事實上在1980年后，每個中國人的商業思維都被啟蒙。邊遠的鄉鎮路邊，甚至遠離路邊的房子底樓，人們都習慣弄成門面的形式。哪怕根本就沒有做生意的可能！很多時候都可以看到很多的柴火，麥稈，玉米桿什么的堆在鋁制卷閘門口，凸顯出一種刀耕火種與工業時代的混搭風格。

    楊小蘭在家，老公去單位上班了。

    高子云和田鳳英來之前還是商量了一下，看怎么啃下這塊硬骨頭。

    第一，不給楊小蘭打電話。免得她借故外出，搞一次突然襲擊最好。

    第二，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不怕她不低頭。

    三人見面的瞬間，彼此有些尷尬。

    尷尬不是別的，就是大家都聰明，太聰明了。

    楊小蘭看到高子云和田鳳英的一瞬間，啥都明白了。

    彼此的想法與目的都懂，一旦讀懂了，又覺得有些拉不開情面。如此對立的立場，如何化解，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而且由于自己還沒從萬家離職，現在在乾坤做的事情都是偷偷摸摸的。一下子被人撞破，有些虛場。

    高子云和田鳳英也有些尷尬。

    原來都是楊小蘭來公司，兩位都是以領導的身份對楊小蘭進行指導，訓練，教育，表彰。

    現在反過來了，兩位來銀月鎮，說是看望，其實就是試圖挽留。

    結果如何，還不知道。

    有點像夫妻鬧了矛盾，一貫強勢的一方準備去撒氣的一方說和。彼此的隔閡還沒彌合，外在的因素也沒消除，兩方心里都在打鼓。又得裝出一副很自然很真誠的樣子，裝出一副和原來一樣的樣子。

    這種情況下，雙方的言談舉止就很容易小心翼翼中帶著一種表演的痕跡了。

    一場戲從下午演到晚上，楊小蘭的老公回來了。

    畢竟是副鎮長，很懂套路，寒暄過后就是一個哈哈：你們的事情我也不懂。一切都小蘭自己做主。我提個議，今晚吃飯就吃飯，咱們都不談工作好不好？

    高子云和田鳳英對望了一眼，只能說好。

    于是各懷心思吃飯，喝酒。

    席間說了很多廢話，嘻嘻哈哈的氛圍下，高子云喝了兩杯白酒。田鳳英還是憂心忡忡，土蒜苗炒的臘肉也讓她味同嚼蠟。

    吃過飯，田鳳英和楊小蘭一起收拾碗筷，一起洗碗。

    真不容易，這些事情田鳳英在家里都是不做的。那是她老公李大哥的職責范圍。

    高子云和楊小蘭老公一起喝茶。

    高子云試探地扯出楊小蘭準備離開萬家去乾坤的事情。副鎮長很有水平，只聽不表態，只用一些眼神和點頭回應表示在聽。

    臨到終了說了一段話：家里的事情都是小蘭做主，我是不會干涉她的工作，就像她也從不干涉我的工作一樣。在萬家，做了一點成績，感謝公司也感謝兩位領導。但是她如果有離開的想法，肯定也有她的道理。是走是留，我都尊重她的意愿。但是我也想說一句：一個組織也好，一個公司也好，做人做事還是要公平。雖然在萬家也掙了一些錢，但是沒有這些錢也可以過。不是說不需要錢，但是也沒到需要通過受氣的方式去換取金錢的地步。你們先聊，因為我明天還要開一個重要的會議，所以先休息了。抱歉不能陪你們了。

    高子云和田鳳英在這段話面前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能繼續圍攻楊小蘭。

    楊小蘭其實也非常矛盾。

    腦子在急速地運轉，離開萬家，損失一筆錢，得罪一幫人。

    不離開萬家相處起來又別扭，像掉到屎上的一張紙幣，丟了可惜，用起來惡心。

    到乾坤確實是機會，可是乾坤確實是新公司，沒有任何知名度。能夠做好嗎？甚至能夠開業嗎？

    說不準！

    但是乾坤有聘才，到了乾坤就是主管，新的基本法，新的產品，難道不好嗎？

    狄勝青也那么好，于遠明也那么好，難道不好嗎？和他們一起工作多好！

    比高子云，田鳳英，吳玲花真誠多了！

    兩種意見，不停地在腦海里翻滾。高子云和田鳳英不停地在耳邊說啊說啊！

    高子云甚至都哭了：姐姐，我錯了。你告訴我哪里錯了，我改得行不？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放大了情緒，也許是從未有過的一種難受勁兒促使了這種情緒的釋放，高子云的哭泣讓楊小蘭非常難受，也非常尷尬。好像自己如果不答應留下來就是一個罪人！

    田鳳英也動情了，拉著楊小蘭的說一邊說萬家的發展，實力與前景。一邊說她并不了解的乾坤：小公司，爛公司，辦公室都那么爛，其他可想而知。

    一直說到了晚上十二點，楊小蘭還是沒有答應留下來。

    副鎮長出來上廁所，路過的時候打了一聲招呼：啊，你們還在啊！早些休息吧，別太累了。

    高子云和田鳳英抱定決心，今晚不達目的不罷休！必須讓楊小蘭答應下來，不離開萬家！

    夜已深，大家都困了。

    到了凌晨兩點鐘，高子云和田鳳英還在堅持。

    楊小蘭已經疲憊至極，在兩人的轟炸下費力睜起眼睛，一副恍惚的表情。

    但是依然沒有松口。

    終于，副鎮長又出來了。

    有些慍怒：你們都是神仙嗎？睡覺吧！多大個事值得大家熬更守夜的？啊，那個你們兩位也累了，小蘭安排客人睡覺。

    說完也不再和高子云田鳳英打招呼，直接就進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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