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賈府命婦奉旨進東西六宮時,且說前面朝堂,帝王宮室,所謂“前朝后寢、前堂后殿、天圓地方、左祖右社”,不論前方還是后方,都向來精彩。
中軸線臨敬門以內,第一座大殿勤政殿下,文武大臣勛貴齊集,官員沒一個是四品以下,文官全是高品級的大紅袍,武官獅子虎豹補子,勛貴王室或麒麟或蟒袍,滿朝朱紫貴。
站在正中路線盡頭的賈琮,換了一品朝服,頭戴兩翅烏紗鐵絲七梁冠,腰系玉革帶加玉佩,四色花錦綬,梁數為一品最多,足以讓眾臣羨慕。
和其他一品不同的是,賈琮里面還套了一件斬衰孝服,露出小部分輯邊的麻布,這符合禮節(jié),也是孝道的表現(xiàn)。
鴻臚、光祿、禮部、教坊等司的宏大音樂早已鳴畢,叩拜之禮結束,群臣或正視或用余光斜視賈琮背影,除卻身材更加挺拔修長,雖然賈琮為父死傷感以致生病而步履蹣跚,但節(jié)奏禮儀卻絲毫未亂,從朝陽門、右安門、臨敬門到勤政門,說不出的有一種閑庭信步的從容。
戰(zhàn)火的歷練,文武的兼?zhèn)洌Z琮已由內而外做了一番改變。禮部官員、都察院值班御史想挑禮節(jié)而不可得,紛紛為幾年不見、面目煥然一新的權臣,而精神恍惚了幾息。
“賈督師告捷歸來,朕心甚慰,禮部翰林院各司,諸位愛卿,是否該議一議作何獎賞?”皇帝凌決袆頭戴鈿金絲金冠,身穿九龍袍,往常辦事都不在勤政殿,多在大明宮暖閣,而且辦事者往往閣部、親信要員,這一次召集這么多人,君臨天下,面有容光,覺得不錯。
賈琮看他也精神英偉了不少。
該管禮儀獎賞制度的禮部儀制司頂頭尚書、侍郎紛紛愣住,九卿之一的通政史司通政史高文起第一個出班奏道:“陛下,臣請先議于閣部平叛秦王一事的軍餉、練餉,至少三四百萬必須得拿出來的。”
“秦王叛亂尚且未息,于閣部聯(lián)合河南巡撫宋問達追他入了蜀中,還要耗費很多的。”
“進了蜀中,叛亂成功就難了。”賈琮想道:“我離開這么久,朝中職位也散亂了些。”
“此事賈琮給朕奏過,茶馬鹽稅、絲綢關稅等等,不是應該足夠了嗎?況且朕也沒有大興土木,動用國庫。”皇帝不悅道。
“吾皇英明。”高文起看看賈琮,余光斜乜忠順親王:“只是,賈督師此次收關稅,還沒有早年收鹽稅上來得多,而且,東南海防,還得勞民傷財。根據臣等匯合戶部統(tǒng)算,只有六百萬兩左右。”
當年賈琮改綱鹽為票鹽,與其說是收稅,不如說是從大鹽商口袋里搶錢,那和初興海關能一樣嗎?
“高文起是忠順親王凌決初的人,他這攻訐發(fā)難也有理有據,且一直高居九卿之一不下。”賈琮心里暗暗冷笑:“這明明是一直以來的政敵要整我呢。”
高文起話落,退后入班,此人確實有水平,不瘟不火,不像御史給事中爭得臉紅脖子粗。
兩個對比,實際上就表明了是,第一,幾年區(qū)區(qū)關稅還比不上當年一點鹽稅,是窮兵黷武,皇帝和賈琮都沒有什么好炫耀的。第二,國內還有叛亂危居,你這就封官拜爵,宣揚盛世,明眼人看著都羞愧吶。
滿堂袞袞諸公,站在這里的哪個不是人精兒,怎么會感覺不到呢?
“朕也在朱批里同意了,而且經過多個部門商榷批紅,東南的軍不要錢嗎?不要安定嗎?拿出那些關稅。不再是收歸國庫再下達、經人層層貪污,不是很好嗎?”凌決袆耐著性子。
皇帝習慣了這種氛圍。
都察院都御史劉東升蹙眉,出列奏道:“陛下,由于科道官員奏折積壓,輿論四起,臣部下賈斯文等御史一直在諫諍。今賈督師海境平了、海關定了,但是商民還是凋敝,尤其是讓武官坐鎮(zhèn)海外……他們說是與民爭利。囿于朝野群情洶洶,司禮監(jiān)及內閣批紅并不能下達啊……”
劉東升為賈琮說出了困境。
登時,安靜的大殿吵嚷起來,忠順親王凌決初心下大快。
重新厘清閩粵江浙海關,確實武力打擊了不少士紳幕后把持的走私,一切大局需要慢慢來才走上正軌,資本的原始積累是那么簡單嗎?即使現(xiàn)代太祖定國,之后也用了三十年時間呢,哪有那么好啃的肉!
另外,關于營兵的傷亡、稅收耗費也是客觀存在,而這涉及兵權回收,很敏感。
賈琮早有主意安排,劉東升是他陣營的,當下,兵部尚書賈雨村眼神一狠,出來道:“啟稟吾皇,此次出兵東南,包括現(xiàn)在還在派出巡邏的,共計十萬以上,各色船五百艘,這又是一筆大賬目,不可不重視。以及火器、匠人之費,第二筆大賬目……微臣也以為,是得不償失!”
“狼心狗肺!”勛貴一列的忠靖侯史鼎暗罵,賈雨村是賈、王兩家抬上來的,但是他望風而倒,親王畢竟是大有保障的,靠勛貴還是靠王爺,這還用選嗎?
“只提付出的損失,不提得來的回報,作長遠打算。偏安一隅,鼠目寸光,耍什么流氓!”賈琮是從戰(zhàn)略上藐視他們,戰(zhàn)術上重視敵人,以為群情洶洶,就能攻得倒他嗎?
暫時署理內閣大權的汪應元也覺得頭疼,這個話題說一年也說不完,尋計開脫道:“皇上,老臣看來,賈琮是一回來就準備回家丁憂的,天地君親師,一樣怠慢不得,因為皇上下令奏樂歡迎,才不得不入宮,實在忠孝難以取舍,一時權且移孝為忠罷了。目下,賈琮丁憂才是首要大事。”
皇帝本來被群臣你一言我一語搞得心煩意亂,有些怒了,閣老這么說,都沒有反對的,對呀,這才是賈琮頭等大事,人家要丁憂守孝,把他召進來,不是有點不合規(guī)制嘛?
閣老畢竟是閣老,孝道是官員最重要的品性之一,不僅涉及到提拔前途,甚至不孝可是大罪,古來如此,人人如此,誰能反駁?
可是不議的話,功過之論尚且不提,官爵賞罰又怎么逃得過去呢?
殿上有些官員都看不懂賈琮前途會如何了,畢竟誰也沒考察過沿海究竟怎么樣,賈琮后手又怎么樣。
但多數人并不看好,議論不休。
就在他們以為賈琮會這樣不聲不響地功成身退之時,忽然,賈琮平靜地啟奏道:“陛下,臣隨行隊伍中,有幾位外國戰(zhàn)俘,臣獻俘闕下,由他們親自口述,不正合我朝萬國來朝、四海皆服之功嗎?”
“在哪里?”皇帝大大松了口氣,迫不及待,心想:“可算給本朝爭臉了。”
“因不便通行,臣在城外時就遣人把他安排在京師禮部四夷館,嚴加看守。”賈琮自信地昂首挺胸,慢悠悠掃了一圈堂上政敵,微微咳嗽道:“前朝戚繼光有言,封候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臣對官爵封賞與否,并不心切埋怨,但我朝君臣、商民、文武合力之功,卻是不容抹殺的!”
忠順親王等不禁亂想起來,畢竟南洋隔著京師,何止千里之遙,賈琮真實情況,沒有一人真正完全摸清楚,難道他真有什么扭轉不利的殺手锏?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