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臺鎮(zhèn),旅者經(jīng)過的時候會在年邁鎮(zhèn)長的指引下,在鎮(zhèn)中央聳立的大石柱前駐足,那是純粹天然形成的造物,內(nèi)部中空,柱子頂端呈階梯狀,可站人,傳言曾有人為患不治之癥的父母常年四處求藥無果,絕望之際爬上柱頂對天祈禱。.⒉3TT.后來人將內(nèi)部凹凸不平的壁面鑿成臺階,人們便能穿過內(nèi)部去往柱頂,又有年邁的巡游者站于柱頂遙望天空四周,稱星空匯聚的中央,若有一天天神怒了,這里的天空將是其唯一善心打開的窗口,此謠傳也不知可信度幾何。
戰(zhàn)爭開始后的第一年過半,戰(zhàn)火幾乎就要遮蓋月夜界大半疆土,石柱被魔法無情的轟炸,如今只剩下一堆碎石堆積在鎮(zhèn)子的中央,無人去搭理。再然后星臺鎮(zhèn)也成為廢墟。
胡子男的父親在這里建有馬廄,親手養(yǎng)大一匹匹馬又一匹匹的送走,去世葬于地下,鎮(zhèn)子靠西與野外相連的地方,是他家的番薯田。
如今,這一切不過是鏡中花之談,無意義了。
一切結(jié)束的地方。
鎮(zhèn)外的街道的遠(yuǎn)方出現(xiàn)疾馳的黑點,黑點逐漸放大,聽得到愈急躁的馬蹄聲,踩踏在地面上出噪響,更多的時候聲音消散在厚實的雪堆上,只有悶響。
鎮(zhèn)內(nèi)茍活度日的人們相繼離開那些斷壁殘垣的墻壁,雙臂裹緊衣物單薄的身體,圍擠在鎮(zhèn)子的入口處,瞪大了眼睛使勁的探出脖子來仰望,像是一座座被遺忘的望夫石,一幅幅面孔流露出的皆是迫不及待,迫不及待遠(yuǎn)方的馬車能夠下一秒就來到眼前。
像是一種已經(jīng)死死烙印在這群人身體內(nèi)的本能,成為他們唯一活下去時所進(jìn)行的反應(yīng),唯一的生活方式。
隨后馬車終于駛來,并不是過去那樣的一長串車隊,沒有大量的運載物在車廂上堆積成小三用布蓋住繩子扎起,也沒有駕車的騎士們下車解下貨物的包裝。但這些人依舊迅的湊近到馬車的后方,也無法從這些人的臉上看出他們是否存在疑惑,僅僅只能從他們的行為里看出他們僅有的化為本能的饑渴,他們的表情一成不變,目光呆滯,面容猙獰,張開的唇齒粘著口水,從黃的牙齒上下滑。
這次,他們沒有如愿以償?shù)玫絹碜则T士團(tuán)的救濟(jì),這不是運載糧食的車隊,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馬車,空曠的車廂上什么都沒有,一個看上去宛若沉睡中的男人的身體躺在里面。
于是人們出著不一的嘟囔聲,表達(dá)著各自的失望離去了。
“救救他,快救救他,有沒有誰能幫幫忙,請救救他!”被人群所忽視的,趴匐在馬身上的人兒卻對著周圍人大聲的呼喚,出求救。
無人回應(yīng)。
即使是那些救援的車隊,這些人所關(guān)注的,也永遠(yuǎn)都只是車上所載著的東西,而不是那些駕車的人。
“拜托了!拜托了!誰來幫幫嗎?有誰能救救他嗎?有沒有誰?”男孩的聲音在這片地方顯得格外清晰,周圍的一切都那么沉默,沒人出聲,沒有自然音,大雪無聲的降,只聽得到男孩一個人的嘶聲裂肺,仿佛是這里唯一的聲音,許久后的第一道聲響。
人們相繼離去了,一如他們剛剛靠近過來,他們現(xiàn)在又要回到那一座座破損或倒塌的墻壁前,靠著,坐下來,對著天空呆,重復(fù)著千篇一律的事情,一聲不吭。
“我求求你們了!誰都好,怎么樣都行,只求你們救救他!要我做什么都......”男孩左右四顧,看著人群,看著從兩邊逐漸離去的那些身影,他抓著那些人的手臂,卻被那些邁著步伐的人給扯倒馬下,摔在地面上。
“我求求你們,有沒有誰......”空剛從雪地上爬起,又抓著一個走過去的人的腳踝,他向后拉扯,那人向前走著,兩副虛弱的身體同時又倒在地上。
“能不能救救他,我求求你,”空只抬起被雪花抹了一層白的面,望著被自己拉住的人,“他,他受傷了。”
那個被拽倒的人側(cè)著身子轉(zhuǎn)過身,他沒有因空無理的行為所生氣,空與那人對視著,猛地一愣,不如說那人的臉色所透露出的信息,好像連生氣這種基本的反應(yīng)都喪失了,那只是一副干枯煞白的面頰,一張似是而立卻滿貌蒼老的臉頰,木訥的表情和空洞的雙眼像是在傳達(dá)出一個意思,“你在干什么?”“什么是救他?”“我為什么要那樣做......”即使是不吭聲,也讓人隱約能夠理解。
空的手不知覺的卸力,解脫桎梏的人爬起來,重又回到原路返回的村民的隊伍里,身旁徹底無人了,空看著那些人搖晃著瘦弱的身體走回鎮(zhèn)內(nèi),口里還在機械似的出聲音,越來越小。
“求求你們,救救他,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從大喊到哽咽。
為什么,沒有人呢......
空忽然覺得,這不是一個活人鎮(zhèn),為什么那些人的表情想是在說,救人是什么,為什么要救人,仿佛救人這種事,根本就不存在于他們的觀念里。
馬兒垂頭,對著趴在地面的空出哀婉的聲音,把溫?zé)岬暮粑翟诳盏拿骖a上,雖然這個動物并不知道,它呼出的熱氣在觸碰到外界空氣的瞬間,就徹底涼了,這個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凍得人里外都寒。
空爬回車上,去碰高個子的身體,高個子依舊閉著眼,身體比起之前,幾乎要冷透了。空推搡著他的身體,湊到他耳邊叫他,可還是喚不醒他。
后來的一天,空馱著高個子的身體穿行在整個化為廢墟的鎮(zhèn)內(nèi),他并不會架馬,純靠動物本能的馬在回到自己的出生地后,就不會再自己行路了,但依然跟隨在空的身后,似是把空當(dāng)成了最后可以相依為命的人。這個鎮(zhèn)的小路上,處處能見到三個影子,小人馱著大人,不再拉車的馬跟在兩步遠(yuǎn)的后方。
只是那些蹲在墻壁旁的人們,未曾有一個注視他們。空向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出求助,他跪在地上求助,磕破了腦袋求助,無果。
最后路上可見的人越來越少,只到百米外都再無活人的身影,空覺得自己走到了這個鎮(zhèn)子的另一頭盡頭,他終于走遍了整個鎮(zhèn)子,也目睹到一次那座坍塌的石柱,雖然他并不可能認(rèn)得出這就是許多年前在那棟宅邸里從書本上見到的鎮(zhèn)內(nèi)標(biāo)志物。
卻一無所得。他跪坐在地上,無力的倒向一堵墻,像是這個鎮(zhèn)內(nèi)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人們,空抱著高個子的身體,高個子的身體已經(jīng)僵硬了,他哭了。馬兒湊到空的身邊蹲下,空感覺得到這個動物在瑟瑟抖,大概是無法忍耐寒冷了,其實他自己,也快被凍僵了,凍僵到甚至失去了對外界的知覺,緩慢的心跳透過馬匹的肚子傳來,空還感受得到,這個生命身上的溫度,像是世界上最后一絲熱度。
他依舊在流淚,沒人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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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在夢里又見到了夜空,他在那個雪原醒來,追尋著遠(yuǎn)去到天邊的那一抹唯一的夜色,踩踏著能夠埋住腳腕的雪地,飛也似的奔跑。
那天,為什么他沒有死掉,為什么會在那些醒過來,還讓他看到了那仿佛,永遠(yuǎn)只能存在幻境里的一幕,他這樣想著,胡子男曾說,從戰(zhàn)爭開始,天空就詭異的被灰色的陰霾完全覆蓋,雖也有過流言傳說,若是真的哪天能在這樣的年代里看到夜空重現(xiàn),大概他會是這個世界上得到了救贖的人。
就那樣睡在雪堆和寒冷里,是致命的,空再醒來時,被一股宛若許久未聞帶著熟悉的飄香所吸引,他心里一驚,立即搖醒了身邊的馬兒,將高個子的身體背了起來,可高個子的個頭是他兩倍大,他吃力的抓緊了高個子的手臂,高個子的下身還拖在雪地上,空追尋著那股味道前進(jìn)著。
那股香味瘋狂的刺激著他的味蕾和神經(jīng),誰能想到在這樣的世界里,在這種可謂死了的鎮(zhèn)子上,還能出現(xiàn)這樣誘人的氣息,讓他想起之前無數(shù)個夜晚,三人圍坐在火堆旁,等待著架起來的狼肉逐漸烤熟。
像是在沙漠現(xiàn)救命的綠洲,他迫不及待的向著綠洲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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