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連綿的季節,鎮子上一時清靜了許多。
街上依舊是人來人往,時而碰上值得慶祝的事情或者節日,即使天陰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會帶來傾盆的落雨,也依然阻擋不住街道上車水馬龍的火熱氛圍,可即使如此,多多少少,還是讓不少的人覺得莫名的安靜,總覺得比起平常少了些什么,但并非覺得落寞,僅僅只是覺得少些什么,僅此而已。
整齊的步伐聲,逐漸引來街上行人的注意,從街道那一頭走來的,是一條整齊的隊伍,身著灰色粗制鎧甲的男人們手握長矛刀劍,作為護衛圍在外層,這樣的一群人,在那時還只是普通的騎士,沒有過多繁雜的機構劃分,屬于百年后的月夜騎士團的前身。
但依舊是當時負責守護領土百姓以及仲裁刑事的國家直屬機構,在當時的人們的眼里,那身專屬的衣著造型,儼然已是一種威懾的代名詞,想必需yà
出動騎士們護衛的,不是普通的來者,于是人們紛紛朝兩側散開,為這只隊伍讓路。
隊伍行進的速度不緊不慢,人們也可以較為清楚的看到行走在隊伍內部的人物,那是一群身著怪異服飾的人,寬*{三五}{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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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松的衣服籠罩著身體,像是用巨大的披風將自己整個人包了起來,過長的衣擺托在地面,疑似帽子的部分將那些人的頭全部罩在里面,他們皆抬起雙臂,雙手各自伸入另一邊的衣袖里,像是在行不知名的禮,他們低著頭,沉默無言的前進著。
而在隊伍的最中央,是一個錦繡華麗的轎子,被七八個強壯的硬漢扛著,色彩鮮艷的簾子遮住了里面,只能隱約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喂喂,這隊伍看著不一般啊,里面坐著來頭不小的人物吧。”男人靠在街邊的墻壁上,隔著前方人流見的空隙,看著隊伍走過,對著身邊擺著露天攤位的老板說。
“應該吧,被那群人保護的,一定是對國家很重yà
的人物吧,也不知dà
是干什么的,”老板邊整理自己架子上的貨物邊回應,下雨天擺攤的時間也被迫縮減,“不過為什么會來咱們這個偏遠地區的鎮子,這群所謂的大人物也真是讓人搞不透。”
“是要去鄰近的那個大一點的城里吧,我們這種普通百姓也肯定是琢磨不透坐在高位上的人們天天都想些什么,只希望可以托他們的福,讓咱們的日子過得太平點,”男人聳聳肩,“老板你要收攤啊,”男人注視著攤位上還沒來得及收走的貨物,忽然想到了什么,“啊,我說怎么最近總覺得少了點什么,說來今天那人家伙沒來給街上搗亂嗎。”
“誰?”老板一愣,“難道你說是那個萬惡的臭小子,哼,那個混混不來更好,我也終于可以省心的做生意了,他不出來偷我的東西踹到我的貨架我真是謝天謝地了,”老板恨恨的叫嚷著,一想到某個惡名昭彰的壞小子就讓他來氣,自家的攤位不知dà
多少次慘遭他的毒手禍害,“不過也是,最近的確好像很少見他出來搗亂了,算了管他干嘛,他永遠消失不見了才最好,不知dà
這種禍苗子留在這里有什么意義。”
“也是,上次把我家孩子給弄哭了,還沒來得及找他算賬呢,最好別再見著他,”男人也想起了不好的回憶,啐了一口,“也真不明白這種人腦子里怎么想的。”
男人用腳在地上擦了擦,抹去自己剛吐出的痰,再抬頭看街中央,忽地聽到前面人群里傳來嘈雜的聲音。
“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男人一臉好奇的擠了進去。
“你看那邊,這隊伍也是怪,還抬著一個空嬌子,”路人笑著說,伸出手指向隊伍的后方,“越來越看不懂上面人的想法了,什么事都整的玄里玄乎的。”
“大概用什么特殊的原因吧。”有人說。
隊伍依舊行進著,人群中爭論的聲音更多了,這支隊伍中竟然還抬著不止一個轎子,此時第二個轎子也被抬著路過街道的中心路段,論華麗和制作,第二個轎子明顯比不過第一個轎子的華貴,但依然可以看出誠意,可讓人覺得怪異的,透過那半透明的彩色簾子,里面卻沒有一個人影,那似乎真的是個空轎子,無人乘坐,又或者里面其實坐著某家達官貴人的小孩,正巧那孩子又窩在里面睡覺所以遮住了身影?
“啊,你走路不會慢點嗎?”有人忽然生氣的叫出聲。
“對不起,我走的太急了。”回應的竟然是個好聽的女孩的聲音,讓那人一愣,那人剛想說“沒關系下次注意”,卻發xiàn
身邊已經沒再站著人了,他四顧,看到一個瘦弱的背影在人流中不快不慢的遠去,她身上穿著的破舊的擋雨的斗篷在空中甩下一道深褐色的影子。
也是來看熱鬧的吧,路人心想。
而此時街道一側的狹隘巷子里,德古拉忽然打了個噴嚏。
誰罵我了嗎?他心想,可是他一直都干了不少壞事,每一天咒罵他的人都是數不清的吧,那時他也不見自己打過噴嚏,如果真的被罵一次就要噴嚏一下,那自己估計已經被無限的打噴嚏給累死了。
“總不會被這雨給弄感冒了吧。”德古拉隨意的呢喃一句,揉了揉鼻子從堆積的石磚上跳了一下,一直保持一個姿勢讓他覺得難受,他扶正自己頭上頂著的一個破紙板,雨水滴滴答答打在紙板的上方。
他沒錢買斗篷,只能撿來紙板之類的東西擋雨,雖然他自持自己得yì
的健壯體質,淋著雨到處跑都沒事,但是他不能讓菲娜給他的東西淋濕。
菲娜送他的本子,就擺在他此刻身前的石磚上,他借石磚為桌,本子上寫寫畫畫,來溫習前幾日菲娜教他的新詞句。
自那以來,已經將要半年了,而那個本子,也已經寫滿了一半多,密密麻麻,他很珍惜這個本子,所以一點空處都不愿意留,但按照他學習的速度,這個本子其實更早就會被用完,所有有的時候,他還是瞞著菲娜,偷偷在地上用枝條書寫,而呈現在本子上的,都是他已經寫的足夠好的成果,他拿去給菲娜看,希望得到對方的贊揚。
“啊,不好,差點淋上雨。”德古拉慌了一下,急忙挪動了紙板的位置,遮住了本子的上空。
鈴鐺作響,德古拉下意識的扭頭,視線去往巷外,恰巧前方的人群里出現了空隙,那空無一人乘坐的轎子就從眼前路過,德古拉看到了驕子上墜著的金色鈴鐺。
好吵啊,他心想,但是他覺得這和自己沒關系,他也對外面的事情不感興趣,于是又準bèi
埋頭于溫習中。
“呦,小子,好久不見啊。”讓德古拉覺得熟悉的語氣,不友善的語氣。
巷子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三四個人影,擋住了德古拉看向外面的視線,他們堵在那里,就把德古拉完全困在了這個半封閉的巷內,后面幾步遠就是高高的圍墻,兩側墻面光滑,以普通人的身上再矯健也去不到墻對面。
又來了,德古拉心想,那是在舊街區里隨處可見的混混,他們有時也去鬧市的中心消遣,盡管德古拉在某種意義上和他們也算是同類,無所事事,做過不少讓人反感的惡劣行為,但是這些聚集在一起的混混們卻并不接受德古拉,于是也經常來找德古拉的茬,免不了一場架,但是如今的德古拉有些變了,看見混混的瞬間,不再如以往那樣痞氣頓時提上來,他還惦記著練好最好那幾個筆畫復雜的詞,晚上去找菲娜寫給她看,所以一開始他是想直接跑掉的,但是對方意圖明顯,直接堵死了德古拉的去路。
這就是德古拉前十幾年的人生,他像是個走在世界邊緣的野獸,正常的社會里他是人人厭棄的異類,即使是惡黨聚集的地盤里,他也不被當作同類。
“沒什么好見面的吧。”德古拉冷冷的回了一句。
“啊,你什么態度?你可沒人要的廢品,誰會記得有你這個人?我們好心好意想起你了來見見你,你就給我們擺出這樣的樣子?”最前面的一個混混頓時拉下臉叫囂道,“話說,上次拿石頭砸爛我兄弟腦門的事情你已經忘了嗎?你可是得罪人了,還敢這么囂張!”
司空見慣的話題展開,德古拉斜眼去看那堵在前面的人影,為首的幾人已經走到了巷子里面來,隨后他們的身后又晃出更多的腦袋,果然最初站在巷子口的幾人不是全部。
對德古拉來說,這樣的話語,這樣的語氣,已經讓他的耳根起了厚厚的繭子了,用石頭砸爛他兄弟的腦門是嗎?他兄弟是哪位?自己弄傷的人那么多,在自己眼里混混都是一樣的,沒有區分,都是找上門來需yà
修理的家伙,有時候對方來勢洶洶,手里還抄著棍子小刀之類的兇器,他拿個石頭輔助下自己的戰力也不為過吧,既然對方可以毫不顧忌的用刀棍弄傷自己,那自己,為何還要因為用石頭砸爛了一個找茬者的腦袋而畏畏縮縮?
反正自己是不被任何人注視著的家伙,即使有一天死在了某個角落的垃圾堆里,也不會有人知dà
,所以這也是那些混混選擇自己為宣泄目標的愿意,在他們眼里,自己算是天賜的沙袋吧,即使打漏了也不會有人出現要求賠償費什么。
無法乞求任何人幫zhù
自己的世界里,自己也只能撿起石頭砸向沖過來的家伙的臉上吧!
“是嗎?不記得了,”對方的咄咄逼人并不能影響德古拉絲毫的情緒變化,習以為常的鬧劇,德古拉隨口說,“我打死過那么多和你們一樣讓我惡心的家伙,要不要讓他們都叫過來一個一個認認都誰是你兄弟啊?”
“你!”那個最先開口的混混顯然是個肚里沒幾斤油水的家伙,對上兩句他就忍不住要沖上去,但是被后來的一個人按住了手臂,明晃晃的刀子被那混混緊緊的抓著。
“你就是那個,總是在我的地盤上鬧事的小子?”高大的男人自混混堆里走出,穿著上顯然比起其他混混要好上一點,胸前的衣襟敞開,露出里面的紋身,應該是這群混混的老大,似乎有自己賺錢的手段,耳朵上掛著不知含金量多低的耳飾。
明知故問的語氣讓德古拉覺得好笑。
“可不是我鬧事,是你地盤上那些家伙們非要找我的事,我才動手的,”德古拉說,“你以為我和你們一樣嗎,閑來無事就要找個人打架玩。”
德古拉自己也不知為什么,這一次和平常每一次都不一樣,從前混混們找上門來,對方挑釁上一兩句他就忍不住一拳揍上去了,可是如今這些沒事找事的再一次涌在自己眼前,他忽地覺得無聊,無論是這種群人說的每一句話,還是此刻做的事情,還是他們本身,都無聊至極。
他忽然就覺得自己厭倦了過去的生活。
“是嗎,可是人人都聽說,這鎮上有一個讓人無比頭疼的毒瘤,他總是干壞事,去到哪里就把在哪里陷入混亂,所有人都討厭這個家伙,厭棄這個家伙,巴不得他消失,他是最差勁的家伙,說的就是你吧,”混混頭目輕蔑的笑,“要是說那種事屬于沒事找事的行為,那也只該是你這個人人厭惡的毒瘤干的事情吧。”
“你們說對不對!”他笑了起來,同時起哄所有在場的混混,混混們逐一附和著,嘲笑聲連天,德古拉覺得心里有些煩躁。
他看了眼放在石磚上沒來得及收走的本子,看著上面自己寫下的歪歪扭扭或略顯工作的字詞,腦內回閃過菲娜為自己講解詞句的含義。
真好啊,那樣的時光,在那個小小的屋內,算不上明亮的燈光環繞著身邊,女孩和自己挨著擠在一面桌子前,女孩為自己解釋著詞語,一筆一劃的在自己眼前寫下,然后女孩坐在桌前看書,對,女孩看書的時候,那么的安靜,仿佛身在隔世,讓德古拉看的恍神,然后他又別回去腦袋繼xù
練字。
窗外傳來風聲或雨聲,敲打著窗戶,柔和的月光穿過來,就打在他們兩人的身上,靜謐,讓人覺得安心。
德古拉看了看眼前站著的一堆男人,每一個都比自己高大魁梧,甚至手持兇器,雖然自己并不怕他們,但像這樣如鼠蟻般游走在深井小巷里,日復一日重復著用他人的指罵化為臉上虛假笑容,不斷的揮出拳頭穿過一個又一個手持利器的圍堵的生活,這樣的生活,他忽然覺得已經夠了,已經不想,再揮出無意義的拳頭,已經不想再,帶著難過的笑容穿梭在無人在乎自己的街道上了。
那么,那個人,是真的在乎著我嗎?她教我識字,她給我笑容,她允許我坐在她的身邊,學習或是發呆,她甚至會把自己并不算多的晚餐分我一半,也會同我說話,即使我并不懂如何和人說話。
那一個個帶著惡意的身影在眼前晃動著,德古拉視線飄移,看到他們衣服擺動間,那暴露出的寒光,或是插在腰帶間,或是背在身后,一柄柄不帶溫度和感情的兇器。
如果自己動手了,又是場一如既往的惡仗吧,自己獨自一人拖著血肉之軀,穿梭在一場又一場刀光拳影中,自己能活到現在,到還是真是讓自己都覺得佩服呢。
德古拉忽然覺得累,身心俱疲,他現在好想離開這個讓人壓抑和煩躁的地方,那么去哪?去那里吧,去她的家,她說過我可以去找她練字,我如果帶著本、筆和問題,她就會歡迎我進去的,即使只是教導自己識字這種關系,也足夠了。
這個時候,用一下最初學會的詞語吧,德古拉心想,菲娜說了,學會字了總有一天會有用的,雖然他自己不知dà
什么時候會派上用場。
于是德古拉深呼吸了一口氣,在混混們的譏笑和注視下,把紙板取下來放在本子上,對著所有人,低下了頭。
混混們皆一愣,不知dà
這小子又要搞什么把戲,這彎腰垂頭的姿勢,難不成是在腿上塞了什么武器?所有人都把手挪到了佩戴的武器上,有的人已經把背在身后的棍棒露了出來。
“怎么?你有什么要反駁的地方嗎?如果是耳朵不好使的話,我不妨再為你重復一遍啊,”頭目笑著說,“沒人要的臭小鬼。”
如果說是和別人間有什么誤解,或者對別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想要和平一點解決問題,不妨就主動先對人說這個詞
“對不起。”德古拉說。
混混們都呆住了,沒看懂這是鬧的哪一出,這和心想的劇本不對啊?不是該惡狠狠的握住拳頭或者抄起石頭打過來了嗎,結果低著頭沉默了半天,最后憋出來的,是這么一句“對不起”?
“這,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腦子撞墻上傻了?”顯然和德古拉對峙過多次的一名混混開口,“還說對不起,搞得自己像是文明人似的,真讓人渾身不舒服。”
頭目也是無言的俯視著這個在自己面前低頭致歉的男孩。
“對不起,”德古拉又重復了一次,“我還有事,能讓我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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