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覺得自己又看到了幻覺,但這個幻覺就過于虛假了,他看到愷的身后出現(xiàn)了上百個自己的身影,以不同的姿勢和動作,跟隨著愷一起,自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向著自己的臉面,出拳。
虛幻的像是激將模糊消逝的鏡像,可當(dāng)愷的拳頭抵達(dá)自己的肌膚上時,他又覺得自己,真的同時挨下了上百來拳。
愷的一拳,重重落在了喬納的臉上。
那是足夠份量的一擊,完全承shòu下來的喬納,整個身體被傳遞開來的巨力拉扯向后方,撞在站臺的圍欄上停下,鐵制的欄桿因此向外凸出一大塊,而喬納,則像是放qì
了似的沒有立即起身,就那樣坐在凹陷的鐵欄里。
“被人打的坐在地上,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感覺,對現(xiàn)在的你而言,幾十年還從未有過這樣的經(jīng)lì
吧,雖然不能算是把你從上面拉下來,但至少當(dāng)了個彈起來砸在你臉上的棋子。”愷說。
“不怎么好,你這大個頭,也挺有想法啊,”喬納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揉著被打到扭曲的臉頰,痛感〖三五\中文網(wǎng)
m.35擴(kuò)散在整張左臉,牙根似乎斷掉了,又麻又痛,他吐出一口血,里面還裹著脫落的牙齒,“用你父親的事情來迷惑我,讓我露出破綻。”
“只是想將明白的真相,說出來而已,否則我心里總覺得堵塞,”愷解除了金剛之軀,遍體鱗傷的肌膚立kè
就暴露出來,松松懈下來后加快了他喘氣,“這也是你教我的,戰(zhàn)斗,不是直靠蠻力就行,可最后犯錯的是你,那份你不該染指的力量,給了你過多的自信。”
“我只是不斷追求著,能讓我向更高地方的東西,成為業(yè)界的巨首,我便站在成千上萬人之上,我跨展更多的領(lǐng)域,就又站在了上億人的頭頂,而現(xiàn)在,有這樣的東西,能讓我超越凡人,站在所有人類的上面,我為何不伸手呢,”喬納說,“我只知dà
這一點(diǎn)。”
“我知dà
的,就算再怎么傻,經(jīng)lì
了這些,也該明白你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是說,至少是表面。”愷走上前去,彎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本子,還有照片。
喬納下移著視線,看著愷的手撿起了本子,又捏住了照片的一角。
“那個照片”他忽然開口。
愷愣了一下,隨后注視著喬納的眼神,慢慢的繼xù
將照片撿起,卻沒有夾在本子中,而是小心翼翼的遞到喬納面前。
“你想要嗎,也對,這是我在你桌子里找到的。”
喬納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只是默默的看著那張?jiān)缫寻l(fā)黃的陳舊之物,看著上面畫面,那個對著鏡頭開心大笑的男孩,以及站在他身后扶著他肩膀的男人。
“我也有過這樣的照片,是我和我爸爸的合影,也是站在我背后,像這樣一雙手都壓了上來,”愷也看向照片,“像那時候的你一樣。”
“我不記得了,那個時候的事情,”喬納說,他搖搖頭。
“是嗎,那大概,你是從其他什么渠道記住你兒子生日的吧。”愷裝模作樣的說,拿著照片的手又在其眼前晃了晃,示意對方拿走。
“你收著吧,我不要了,因?yàn)樗Φ默F(xiàn)在坐在地上難看的不是你,而是我。”喬納苦笑著故作抱怨,移開視線。
周圍的崩塌還在持續(xù),此時此刻根本不是繼xù
攀談下去的時間,愷快速收起了東西,注意著頭頂落石的同時站起身。
“這就結(jié)束了嗎?我應(yīng)該惹你很生氣,你即使在抓著我痛打幾十頓也能理解,雖然我不保證不還手。”喬納依舊坐在原地,像是不畏懼正在崩壞的此地,只是盯著愷。
“我是很生你的氣,但現(xiàn)在覺得無所謂了,這三件事,就是我如今想在你身上做的全部了,”愷對著喬納伸出手,“你想要徹底切斷我們之間血緣的牽系,而我,也不想今后與你再有任何瓜葛,這是最后一次交流了,我們一起逃出去,自此再不相見。”
喬納指向愷的身后,愷回頭,看到站臺稍靠上一點(diǎn)的位置,那是一條礦車通行的山道,沿著巖壁表面開鑿的,此刻道路的部分崩塌,一大部分鐵軌斷裂,墜了下來。
“我知dà
你想去什么地方,走那邊,是最快的,我是這片礦洞的主人,我對每一條道路每一處位置都了如指掌,”喬納說,愷回頭看的時候,他一把拍開愷遞過來的手,自己站了起來,“不用你多管,你還需yà
擔(dān)心一塊鐵打吐血的人走不了路?”
愷看了喬納兩秒,也只是兩秒,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繼xù
待在這里了,第三秒,他就轉(zhuǎn)身離開。
“再見,喬納先生,祝hè你,你終于沒有任何弱點(diǎn)了。”愷剛走到站臺的邊緣,腳下的大鐵板就發(fā)出令人不安的響聲,他縱身一跳,但差半個手掌的距離,就能抓到垂下了的鐵軌斷面。
“再見,孩子,你把他們更當(dāng)成家人。”喬納望著如今再也不是自己孫兒的少年的背影。
“在父親去世后,他們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愷調(diào)整著呼吸,越是關(guān)鍵的時候越不能慌張,他回憶著體育課堂上跳高時肌肉活動的訣竅,腳尖點(diǎn)地,發(fā)力,離地,他將手臂伸展至極限,抓到了鐵軌。
喬納不在出聲,愷便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攀爬上,他抓著鋼筋攀上山道的截面,蠕動著身體翻了上去,他剛轉(zhuǎn)過身躺在山道上,上方就迎面落下一塊碎石,現(xiàn)狀的危機(jī)不給他一絲歇息的閑暇,他及時的滾了個身,那塊巨石擦著后背插入了山道上。
愷站起來,扶著巖壁前行,這讓他覺得自己正摸著一堵?lián)u搖欲墜的危房的墻壁,腳下晃動的幅度快速的擴(kuò)大,他一瞬間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要塌陷,不安的信號在腦內(nèi)回想,刺激著他全身每一處關(guān)節(jié),距離喬納所指示的洞口還差三米,兩米,一米,他盡全力的跳了過去。
直到翻滾中的身體觸碰到穩(wěn)定的表面后,他才稍稍放下心來,說明自己成功降落。愷爬到洞口,看到原本所站的位置,足足兩米長的部分山道斷裂了,墜入下方的深淵。
就連原本下方的地面也崩塌了,露出更下方的無盡黑暗。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怎么過來?”
喬納肌膚上血管狀的痕跡也已褪去,此刻他不再是那個超越常人的狂盛之人,甚至不是當(dāng)初炎熱下訓(xùn)liàn
自己時的嚴(yán)峻軍人的身姿,只是個老人,身體有些健壯,周圍沒有任何人。
“連一個陌生人怎么樣都管,你又不是超級英雄。”喬納只是這樣說,不帶著一絲慌張。
下方的巖壁發(fā)出巨大的響動,站臺是依著巖壁打造的,此刻下方盛載其的地面已經(jīng)沒了,而作為最后支撐的巖壁也徹底的崩塌,大量的石塊剝落,沙土飛揚(yáng),愷看見那座站臺在崩塌中左右晃動著,逐漸向下傾倒。
愷大張著嘴,想要喊出來,喊出那個站在崩塌中央的人的名字,可是,該喊什么呢?他們已經(jīng)不是親人了,只是毫無干系的陌生人,一瞬間愷覺得啞口無言,只能毫無意義的伸出手。
但想來,對那個男人而言,任何憐憫和同情的表演語言,以及行為,都是對他的侮辱吧,那個男人不愿意被任何人踩在腳下,所以更會同意別人對他的施舍乃至幫zhù
,他只覺得那是在告sù
他,他還太弱,不是最強(qiáng)。
“那是什么?喂,你下面有東西!”愷突然注意到,就在墜落的巖石已經(jīng)傾斜的站臺下,一個巨大的影子,穿梭在煙塵里。
喬納聽得清愷的叫喊,但依然只是站在那里,站在毫無支撐的懸空站臺上,他的身體隨著那些鐵板一起下墜。
隨后,愷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那個影子的真身,從巖石和沙塵中顯身。
一只巨大的蜥蜴,是之前出現(xiàn)阻礙他們幾人前行的巨大怪物!愷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唯有下方那個部分的巖壁那么快就坍塌,是蜥蜴從巖壁的內(nèi)部沖了出來,破開了巖層。
蜥蜴的行為并不像普通的攻擊目標(biāo),更像是舍命的行動,它沖出了巖層,也不給自己留一個落腳的地方,直接撲到了半空,巨大的頭顱探出煙塵,那雙滴溜溜轉(zhuǎn)的眼珠里流動著魔力的電光,刻印在他體內(nèi)的魔法正在強(qiáng)行的使其執(zhí)行命令,它張開大嘴,用舌頭卷住了喬納的身體,隨后整張嘴都咬上了他的肩膀。
“不讓這畜生咬我一口,它之后一直追著我會讓我感到心煩的,”喬納的臉上依然不驚不亂,平靜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或者說那就是他,那個任何人都捉摸不透的神mì
老人,“畢竟我給它主人下的請求,而它主人不在了。”
愷目瞪口呆的聽著。
“如果我輸了,那我就死了,死在人生的棋局里,我自己,也是一顆棋子。”他雙臂的肌肉忽然鼓脹,血管般的圖案再次浮現(xiàn)。
巨蜥龐大體積的重量壓著站臺更加快速的從巖壁上脫落,喬納一只手曲指成爪,兇狠的刺入巨蜥的皮膚里,雖然只是少部分的表面,但足夠了,他咬著牙齒,額頭迸滿了青筋,將巨蜥的嘴給用力撬開,隨后另一只手臂筆直的插進(jìn)它的口腔內(nèi),盡管手腕斷了,但整只手臂都可以成為武器。
然而這種程度并不能殺死巨蜥,巨蜥嘴里擠出模糊的尖叫,劇烈的晃動著身體。
最后一聲鋼鐵崩裂的響聲,仿佛訣別的信號,站臺徹底崩塌,隨著巖石一起墜入下方。
“喂,喂,喂!”愷趴在洞口,望著下方大喊,“臭老頭!”
喬納的身影,以及那只巨蜥,逐漸在半空中縮小,模糊。
“永別了,陌生的小鬼,”喬納的聲音回蕩著,直到回聲也聽不見,“記得說話尊敬老人”
直到身影也淡去,看不見。
明明已經(jīng)不再是親人,可為什么體內(nèi)流著的血,依然還是不變的呢。
愷用力的捶打洞口的邊緣,用盡全力的捶打,無力的發(fā)泄。
“別最后,還讓人心里一揪啊,”愷望著下方的深淵,想到了什么,又從懷里套出那張照片,他看了眼照片,有重新望向下方,“都是個老人了,別像個年輕人那樣不坦率啊,你看不見自己的表情,我看的到啊。”
他將照片,扔了下去,那張薄薄的紙片,印刻著過去漫長的時間內(nèi),一對渺小父子,唯一的最快樂的時間。就那樣緩緩的飄動,下降,它一直躺在某個老人的辦公桌深處,現(xiàn)在,也要跟著那個人一起,落到一個更深的地方。
“你個怪物,幾十年了都讓自己站在最高處,不會這么容易就掉下去摔死的吧。”愷心里說
愷擦去淚水,強(qiáng)迫自己轉(zhuǎn)身,飛一樣的離開了。他訣別了過去的人,現(xiàn)在,要回到他如今的家去了。
而他身后的下方,斷裂的深夜里,不斷崩塌的巖層間,白色的紙片宛如脆弱的蝶翼散落。
上面畫著的父子面對著鏡頭,男孩開心的大笑著,身后的父親,也露著微笑。
或許,是他曾無意間,唯一一次露出過的,溫柔慈愛的微笑。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fèi)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