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日

    吳邪蘇醒，一頭黑發，已經徹底化為雪白之色，在他眉心，多了一道若隱若現的紅色斑紋，那斑紋，極淺，似乎一片淡紅色的桃花，但若是你仔細看，便是會發現，那斑紋，其實，乃是一道曼陀羅的花紋，只是如今，并不清晰，所以，看上去猶如一個紅點。

    “你醒了”

    見到吳邪清醒，娉婷關切的將他扶起，接著道，“你才剛剛恢復，不適合走動，等會我去池塘內，尋幾條靈魚，幫你烹煮熬些湯，調養一段時間，應該會恢復的快些”

    “嗯”

    吳邪點點頭，望向眼前伊人，前者雙頰上，依稀可見淚痕，心頭不由一暖，輕輕將前者挽入懷中，輕聲道，“謝謝”

    被吳邪突然拉入懷中，娉婷本想反抗，但想到前者重傷初愈，加上對前者早已是情根深種，稍微掙扎了一下，兩耳頓時羞紅，喃喃道，“謝什么”

    清雅竹屋內，兩道身影輕輕相擁，少男少女，青春氣息交融，不知不覺間，兩人心頭都是生出一絲莫名的躁動，不知為何。

    吳邪緩緩推開娉婷，與她對面而坐，剛想開口說什么，突然感覺體內傳出一絲鎮痛，令他心神都是為之一震。

    “怎么會”

    伴隨著，體內那陣劇痛消散，吳邪驚恐的發現了一個事實，先前，剛剛蘇醒，并沒有在意，但是此刻，伴隨著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震蕩，令他頓時清醒。

    “靈力，我體內的靈力？”

    吳邪驚恐的叫了起來，聲音不算大，但卻伴著某種慌亂，這種慌亂，在他人生中總共出現過三次。

    一次，便是他剛剛來到風云大陸。

    第二次，則是當他確認自己靈資不足，不能修煉。

    第三次，便是這一次。

    但是，這一次，也是三次中，最激烈的。

    相比于，不曾擁有，擁有后，失去一切的滋味，才是最難受的。

    這就好比，你做了一桌好飯，最后，卻被一個無賴當著你的面，全部倒掉。而你自己，卻無力去阻止。

    沒有靈力，便代表著以后再也無法修煉，這是一個事實，即便是吳邪曾經無法修煉過，但并不能代表，他能夠真正接受，自己一身修為盡廢的事實。

    “我的頭發”

    吳邪側臉，從左側床榻上的銅鏡內看到自己的面容，面色一僵，愣愣的看了片刻，隨后，整個人猶如泄了氣的皮球，沉默半響后，對著身側的聘婷輕聲道，“我有些累了，你去幫我準備些吃的吧”

    娉婷靜靜的看著吳邪，想說什么，但卻沒有說，輕輕的抱了抱他，隨后，緩緩的退出了屋子。

    不久后，竹屋內，隱隱傳來哭泣之聲，聲音不大，卻也不輕。

    這一切，顯然都在聘婷的預料之內，畢竟，她們兩人是那么的相似，她懂他，所以她選擇離開竹屋，來到那小門內的桃林內。

    這片桃林，十四日前，一夜桃花盡開。

    那一日，她掘開了兩處孤墳，兩具棺木內，一具空空如也，棺木內，葬有四個大字。

    棺木，葬人，葬物，但那棺木內，卻葬了四字。

    江山永寂

    這便是，這棺木內所葬的東西，簡單的四個字，卻意義非凡。

    聘婷知道，葬下這四個字的人，極為不簡單。

    因為，江山二字，從某種程度上，便代表著，葬下這四字者，曾一統過風云大陸，或者，即便是沒有一統整個風云大陸，也足以證明，葬下這四字者的身份，當初，曾站在了這片大陸的最頂峰。

    這絕對是極為恐怖的事情。

    要知道，整個風云大陸，何其遼闊，想要站在最頂峰，又是何等艱難的事，即便是囚禁她的勢力中的最強者，都不足以做到，但，那也是這片天地間最厲害的強者之一。

    “秦皇”

    聘婷輕聲說出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在世人中也并不陌生，至于，這是不是那人的名字，已經無從考究。

    據傳，此人在風云大陸，萬國并存時期，曾一統萬國，幾乎統領了整個風云大陸。

    但是最后，不知為何，突然消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按照娉婷的猜測，這和另外一座棺木內所葬的東西有關。

    另外一座棺木，葬著一卷書冊，書冊之下，是一件極為華美的紅色婚袍。

    那紅色婚袍極盡奢華，在黑暗中，都閃爍著柔和的紅色，仿佛一旦穿上，便將瞬間成為整個世界的焦點。

    這間紅色婚袍，不知道是用哪種材料所制成的，即便是經歷無數歲月，依舊光華如新。

    這間婚袍的主人，顯然是一名女子，而且是一位極美的女子。

    顯然，秦皇的消失，與這女子有關。

    葬下的四字，也與這女子有關。

    江山易得，一心難求，與心愛的人相比，江山與天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與所葬紅袍上的玉冊，也是徹底證實了這個想法。

    玉冊，聘婷早就看過，為首一行小篆，“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持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

    不論生死離別，都跟你說定了，我要牽著你的手，和你一起白頭到老。

    “要是能和喜歡的人一起牽手，走到白頭，那該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呀”

    聘婷不禁喃喃出聲。

    這顯然是那秦皇與那不知名的紅顏知己定下的婚約，只是不知道其中出現了什么變故，最終，被葬在這里。

    “墓葬既然是空的，難道她們并沒有死去”

    這是一個疑問，據傳，能夠真正突破三魂境，便是能夠真正成就神話，與神比肩，突破無限生死輪回。

    當然，那個境界，極難達到據傳，即便是曾經一統整個風云大陸的秦皇，也與之相差半步。

    而今日，聘婷來此，顯然，并不是為了深究這個問題。

    她今日來，其實是為了隱藏一些問題。

    娉婷將那玉簡放入墓葬內，那玉簡不簡單，除了書冊外鐫刻的那行小篆外，書冊內的內容價值極大。

    正因為這玉簡，她才尋到了那唯一救活吳邪的方法，但是那方法，有著極大的代價。

    而，一旦吳邪知道那代價，便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

    所以，她要將這玉簡埋掉，讓它回到最初的狀態。

    兩座棺木掩上新土，但，新土，便是新土。

    新土，無法掩蓋過去，和一些選擇。

    娉婷心里知道，卻沒有細想，她是個溫柔善良，而倔強的女子。

    娉婷，只是她的化名。是那位，為她死去結拜姐妹的名字。

    她本名，皇普嚴蘭，嚴厲的嚴，蘭花的蘭。

    和她本人很像，看上去很冷淡，很嚴厲，像一朵，微風中倔強清雅的蘭花，所以，她一旦選擇，便沒有任何事情可以令她改變。

    所以，她選擇了救吳邪。

    這件事，比天大，比血脈傳承大，并且，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令她改變。

    因為，她早就做了選擇，所以，她要悻然接受所有的后果。

    不知道什么時候，竹屋內的哭泣聲小了下來。

    吳邪是個敏感的人，因為經歷了太多，所以他少年老成，他懂得很多，更善于發現事物的不一樣。

    所以，竹屋小門后的那片桃林，很快便是被他發現。

    然后，他很自然的看到那座墳頭，和墳頭上的新土，更順理成章的找到了，墳內的兩座棺木。

    “江山永寂”

    吳邪撫摸著棺木內的字體，仿佛瞬間與鐫刻此字的人，合二為一，前者的悲傷與凄涼感同身受。

    那是，縱然攀上最強頂峰，但最后卻發現，周身孤寂無人的無奈。

    縱有萬里江山又如何?縱然有天縱之資又如何?縱然擁有天地寶物，萬千財富又能如何？

    “當攀上最頂峰，擁有一切的時候，也是失去一切的時候嗎？”

    吳邪輕輕掀開另一處棺蓋，望著那棺木內，那精美絕倫的紅色婚袍，心中不免感嘆。

    隨后，吳邪拿起那卷玉簡，逐字翻看，很快，他面色大驚，匆匆回頭，見四下無人，將玉簡收入腰間儲物玉佩，迅速將墳頭恢復。

    在吳邪將墳土重新恢復，走入竹屋內后不久，嚴蘭也是回來了，手中還端著一個瓷碗，瓷碗內，是潤白色的魚湯。

    相對于煮飯，皇普嚴蘭，顯然沒有修煉那么有天賦，所以，她臉頰上，還殘留著炭黑，一張美麗秀氣的臉龐，此刻充滿了煙火氣味。

    “還真像個賢惠的小媳婦”

    吳邪見到她這般模樣，調笑道。

    見到吳邪起身，嚴蘭眼中滿是關切，見到前者神色恢復了不少，當下佯裝怒意道，“誰是你小媳婦”

    “此處，只有你我兩人，誰應我，便是我小媳婦”

    吳邪接過瓷碗，臉上露出那副獨有的邪笑，雖然一頭黑發盡數化為雪白，但依舊俊朗。

    “你再說，我可要打人了”

    嚴蘭畢竟還是未經世事的女孩子，當下惱羞的便要捶拳打人。

    吳邪見狀，將手中瓷碗放至一旁，急忙眉頭緊皺，裝作難受道，“不知為何體內劇痛難當”

    “哪里不舒服”

    那揮拳將下的嚴蘭，連忙收起拳頭，上前關切的問道。

    “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吳邪對著四肢百骸，亂點一通，最后，戳著心口，故意拉長聲音道，“你不在的時候，這里好難受的”

    嚴蘭雖也老成，但突然聽到，這又皮，又令人羞惱的話，一時竟是不知如何是好，雙頰頓時緋紅。

    “蘭兒，我要娶你”

    吳邪收斂笑意，不顧前者的掙扎與羞惱，輕輕將前者攬入懷中，緊緊抱住，這般柔聲說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聲音，細如蚊蟻，應了聲。

    竹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但如今，屋內，春意盎然。

    燭火間，兩道身影互相對拜，深情款款。

    “我喜歡你”

    嚴蘭說道。

    吳邪望著前者，這一刻，世界仿佛徹底安靜了下來，只有眼前之人。

    “我也喜歡你”

    吳邪話落間，輕輕吻了上去。

    這世間，最高興的事。

    恐怕，莫過于，這兩句話。

    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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