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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哥傳奇 正文 五十九 不改癡心為蒼生

作者/江湖水生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王小二趕著昆侖追風煙駿馬駕著的馬車,只用了五天時間,便將柳三哥、丁飄蓬送到了云南昆明。在昆明,柳三哥接到了老龍頭的信鴿傳書,上寫:

    柳弟如握:接大理分舵舵主密報,經查,昨日發現手到病除南不倒在大理城,估計將去麗江。南不倒身后已有人扮成馬幫商人跟隨,弟可速去大理找分舵葉舵主,分舵定會竭盡全力提供方便,想必不日便能找到南不倒,余在南京靜候佳音。余話后敘,珍重加餐。兄老龍頭白諭。某月某日。

    這封書信是在兩天前發出的,信鴿飛了兩天,才送達到柳三哥手中,加上信中說的昨日,那么,應該是在四天前南不到在大理,在大理他住下了沒有呢?他住了幾天呢?還是當天就去了麗江呢?就不得而知了,他現在必須立即趕往大理分舵,到了那兒,情況自然會清楚了。

    柳三哥等三人只在昆明住了一晚,翌日,天剛亮,洗漱用餐完畢,便又出發了。

    馬車在鄉野間勻速行駛,道路寬暢平坦,馬車的避震性能極好,只是微微搖晃著,并不顛簸。秋日的云南,黃葉飄零,秋菊璀璨,陂田逶迤,溪河澄碧,景色分外迷人。

    丁飄蓬坐在馬車上,斜靠著椅背,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象是墜入了無盡的哀思。柳三哥坐在他對面的車座上,捧著一卷書,翻閱著,一抬頭,見他如此出神,便咳了一聲。丁飄蓬這才從思緒中醒來,笑了笑,問:“三哥,啥事?”

    柳三哥道:“你在想小桃?”

    他低頭道:“是。”

    柳三哥道:“想多了不好,傷身啊,還是要節哀順變。”

    丁飄蓬道:“我知道,可我一靜下來,就想,一想到她,就傷心。我不該去看她,是我害了她。”

    柳三哥道:“你不能這樣責怪自己,你去看她,其實也是人之常情啊。”

    丁飄蓬道:“我真后悔啊,可世間沒有后悔藥;小桃走了,我即便治好了病,活著還有啥意思呢!”

    柳三哥道:“飄蓬啊,你怎能這么說呢。你是飛天俠盜,義薄云天,為百姓濟危救困,為江湖伸張正義,怎能如此英雄情長,兒女氣短呢。“

    丁飄蓬道:“三哥說得對,可我內心的痛苦也許永遠抹不去了。”

    柳三哥道:“相信我,痛苦會消退的,那需要時間。”

    丁飄蓬長嘆一聲,搖搖頭。

    柳三哥道:“飄蓬啊,堅強些!我勸你不要和過去過不去,因為,過去已經過去了;也勸你不要和現在過不去,因為,現在你還要過下去。”

    丁飄蓬點點頭,道:“三哥說得沒錯。三哥,如果我的病治不好了,請你把我的骸骨帶回故鄉去。”

    柳三哥道:“你在說啥呀,不吉利,我不聽。”

    丁飄蓬道:“我是說如果,真的,求你了,一定把我的骸骨帶回故鄉去。”

    柳三哥道:“故鄉在哪兒?”

    丁飄蓬道:“哥,我的故鄉在湖北麻城。請你把我埋在麻城龜峰山向陽的山坡上。哥,龜峰山好漂亮啊,一到春天,杜鵑花開得漫山遍野,芳香四溢,我最喜歡春天的龜峰山了。我家就在龜峰山腳下的丁家村,村口有條小河,家門口有口水井,……”

    一談起故鄉,他眉宇間便洋溢起了欣喜,十分忘情,竟暫時將悲傷哀怨忘卻了,塵封緊閉的記憶閘門就此轟隆隆地打開了:

    大別山如一條巨龍蜿蜒在鄂豫皖三省交界處,麻城縣的龜峰山,是大別山南麓其中的一個峰巒。

    龜峰山確實象一只爬入蒼穹的大龜,它昂著頭,聳立在天幕下,是那么高大,那么奇崛,有時隱藏在云霧后面,消失得無影無蹤,有時又挺立在白云藍天之下,將它的美麗崢嶸,纖毫畢露地呈現在你面前。

    龜峰山南有個村落叫丁家村,村前有一條清澈的小河,背山臨河,風景秀麗。

    丁飄蓬就是出生在這個名叫丁家村的恬靜的村落里,爹是私塾先生,教十幾個兒童讀書識字,并種了幾畝薄地維持全家生計,娘在家中紡紗織布,操持家務。丁飄蓬有兄弟姐妹四個,他老小,上頭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因排行第四,家里人又叫他阿四。

    家中的長者便是奶奶,從他記事起,爺爺就已去世,家中奶奶最疼他,總把好吃的偷偷留給他,還癟著嘴,擺著手,要他不要張揚開去。

    記得小時候,家里光景還比較好,常能吃到魚肉。記憶中的爹有點嚴肅,常板著臉,一絲不茍地教他讀書識字;娘卻非常慈祥,對他分外嬌慣,他是家里最小的,哥哥姐姐也都處處護著他,偶而,他跟鄰居家的小孩打了架,闖了禍,哥哥總是為他擔待,替他挨父親的板子。全家人都把他當成了寶貝疙瘩,丁飄蓬六歲前的童年時光,充滿了陽光與歡笑。

    等到他六歲那年,災難降臨了。

    那年,麻城大旱,又遭蝗災,地里莊稼顆粒無收。可官府卻加派了衙役,到各村鎮催糧催租。爹為了保住家里僅有的幾十斤活命的存糧,抱著糧袋,頂撞了衙役幾句,卻被當差的不由分說一頓毒打,娘上前攔阻,衙役飛起一腳,踢在她胸口,將她踢得當場昏死了過去。奶奶趴在地上,哭著向他們磕頭求饒,當差的這才悻悻罷手。臨走時,如狼似虎的衙役,帶走了那幾十斤活命的口糧。

    這一切,丁飄蓬全看在了眼里,他想,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報仇,一定要為窮人出氣,一定要把這些沒人性的東西,統統殺了。

    年幼的他,沒有恐懼,只有仇恨,瞪著雙眼,握著拳頭,怒視著這些滅絕人性的野獸,胸頭燃燒著熊熊怒火。

    接下來,就靠著年邁的奶奶,帶著四個孩子,去山里挖野菜扒樹皮來填飽肚子了。

    丁飄蓬是眼睜睜地看著親人們,一個一個離開人世的。先是爹娘,三天后,他倆又餓又氣又急,加上身上傷發,雙雙嗚呼,命歸黃泉。死時爹娘四眼圓睜,死不瞑目的模樣,丁飄蓬永遠不會忘記。

    奶奶流著眼淚,帶著孩子們,將兒子兒媳用蘆席一卷,埋在了屋后。

    奶奶總是給孩子們鼓氣,道:“你們可要咬著牙活下去,再難,也要活下去,丁家就靠你們了,咬緊牙關,不要怕,有奶奶呢。”

    又過了五天,丁飄蓬醒來,推推身邊的哥哥、姐姐,發覺他們三人全不動了,睡得真死,忙呼叫奶奶,奶奶顫顫巍巍走到床邊,摸了摸哥哥、姐姐的鼻孔,搖著頭,抽泣著,道:“阿四啊,哥哥、姐姐也走了,陪你爹娘去了。”

    奶奶流著眼淚,帶著丁飄蓬,將三個孫男、孫女用蘆席、破布一卷,埋在了他們父母的身邊。

    對這餓得要死的一老一小來說,埋葬三個人,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倆竟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累得坐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奶奶對他道:“不要怕,咬緊牙關,有奶奶呢。丁家就靠你了,阿四,你可不能倒下。”

    家里七口人,轉眼間就剩了奶奶與自己兩個了。

    幼小的丁飄蓬過早地品嘗到了饑餓的滋味,在他饑腸轆轆的心底,埋藏著太多太多的不平與憤恨。

    聽大人說,麻城縣里,縣官老爺依舊是夜夜笙歌,燈紅酒綠,過著花天酒地的日子。他才不管民有菜色,野有餓殍呢。

    縣太爺也姓丁,叫丁大志,老家也在丁家村。他出身貧賤,從小聰明刻苦,是個不錯的孩子,小時候也曾在父親的私塾里讀過書,后來,他去縣城求學,去州府應試,在科舉考試中成績優異,最終,中了進士,后又到麻城上任,當上了縣官老爺。

    在剛上任不久,他坐著八抬大轎,敲鑼打鼓地回過丁家村一次,那份榮耀啊,讓全村的人著實為他興奮了好一陣子。縣官老爺把爹娘接走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聽大人說,他變了,變得讓人不認識了,變得象是另一個人。

    他比前任縣太爺還貪。他更會巧立名目、變著法兒侵占百姓的良田私產據為己有;他還會栽贓枉法,昧著良心,陷害良善,制造冤假錯案;他尤其會挖空心思搜刮民脂民膏,什么青苗稅,人頭稅,田賦稅,山貨稅,特產稅,礦稅,關稅,鹽稅,茶稅,煙稅,酒類稅,漁稅,當押稅,印花稅,營業稅,治安稅,土布絲織品稅……名目繁多,不計其數;。他竟將聰明才智,全用來干那些見不得人的罪惡勾當了。

    縣太爺特別喜好聲色犬馬,光是姨太太就有七個。據說,他家頗有些姿色的丫環,全被他玷污了,過著窮奢極欲、荒淫無恥的生活,仿佛想將以前過的苦日子,全部給補回來。

    縣太爺對百姓敲骨吸髓,盤剝欺詐,不把人當人看。對上一級州府巡撫等主管官員,卻又是另一付嘴臉:溜須拍馬,八面玲瓏,賄賂公行,恬不知恥,用銀子打點各處關節,千方百計保住自己的烏紗帽。這頂烏紗帽還真給他保住了。

    背地里,麻城縣的百姓把縣太爺罵得狗血噴頭,也罵丁家村,怎么龜峰山下的丁家村出了這么個畜牲!

    爹生前常說:姓丁的怎么了,我想不通他的心會變得那么煙!年輕時可是個有志之士啊,他對前賢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心向往之,想不到,現如今竟變得豬狗不如!

    從小耳濡目染的這一切,使丁飄蓬對官府充滿了極度仇恨。他想,老百姓為什么寧可餓死,也不起來造反呢!不去打開麻城縣的糧倉,把糧食分給大伙兒呢!要是我長大了,絕對不會去等著餓死,我寧可戰死,也不愿餓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爹向他講過陳勝、吳廣的故事。在秦朝,幾個軍尉押著戍卒去漁陽戍邊,在蘄縣大澤鄉,因連日大雨,行程遭阻,估計將耽誤了到達漁陽的日期,按秦律,誤期處斬。陳勝、吳廣與戍卒密謀,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起來造反。于是,他們殺了軍尉,起義造反,所到之處,貧苦農民紛紛響應。后來,就有了項羽,有了劉邦,農民起義軍風起云涌,最終推翻了暴秦的統治。

    陳勝、吳廣,項羽、劉邦,是他幼小心目中的英雄。男子漢大丈夫,死要死得轟轟烈烈,怎能無聲無息、前胸貼著后背去見閻王爺呢!可惜,那時他太小了,沒人會去理會一個黃口小兒。

    丁家村本是個人丁興旺的大村落,如今,卻成了個死氣沉沉的村落。

    經過這一場天災**,人死了大半。村里到處飄著白色的招魂幡,燒著的紙錢以及飄散著紙錢的灰燼,村里的榆樹,全被人們扒光了樹皮,用來充饑了,在榆樹枯死的枝桿上,停著許多烏鴉,這個村里,除了烏鴉“呱呱呱”不祥的叫聲外,聽不到任何聲響,村里沒有雞鴨貓狗,沒有豬羊牛馬,聽不到笑聲,甚至連哭聲也沒有,人們餓得已經哭不動了,人們悲傷的眼眶里干涸得幾乎流不出眼淚了,饑餓耗盡了人們的精血,能有一口氣,就算萬幸了。

    奶奶很瘦弱,癟著嘴,彎著脊背,象一根風中的蘆葦,可奶奶真夠堅強的,她在風中搖啊搖啊,就是不會折斷。

    一天,奶奶起不來了,她躺在床上,擁著條破棉絮,

    微笑著,啞聲道:“阿四,今兒奶奶不能陪你去龜峰山挖野菜了,奶奶有點兒累。”

    奶奶的聲音好輕,可丁飄蓬聽得見,他道:“奶奶,我

    自個兒去,沒事,我大了。”

    奶奶道:“是,我們阿四是男子漢了,不過,你要當心

    啊,聽說,有人餓急了,就‘易子相食’了。”

    丁飄蓬問:“啥叫‘易子相食’啊?”

    奶奶說:“就是把自己的孩子和別人的孩子掉換了,吃了充饑。罪過罪過,真造孽呀,阿四呀,你見了人,可要跑得遠遠的,千萬別讓他靠近啊。”

    丁飄蓬道:“奶奶,我記住了,你放心,我跑得快,他們抓不住我。到了龜峰山,碰上好運氣,我還能摘個野果回來,給奶奶充饑呢。”

    奶奶的眼眶濕潤了,摸著他的頭,道:“阿四乖,阿四是兔子腿,壞人抓不住我家的阿四,上帝啊,保佑丁家的阿四吧,求求你,我老太婆是活夠了,哪天走都無所謂,你可千萬保佑我家的阿四啊,丁家就這一根獨苗啦。”

    丁飄蓬為奶奶拭去淚水,道:“奶奶不哭,阿四去去就來,不哭,要堅強。”

    奶奶道:“好,我不哭,阿四,你把鐮刀帶去,也好防防身。”

    丁飄蓬拿起墻角的鐮刀和籃子,就走了。

    秋天,秋風帶著涼意,將落葉卷得滿地都是,龜峰山上稀稀拉拉地開著一些野菊花。山道上人聲寂寂,丁飄蓬在路邊搜尋著野菜,其實,路邊的野菜已被附近的村民挖得差不多了,走了半天也沒見著野菜,他累得坐在山坡上嘆氣,總不能空著雙手回家吧,奶奶是餓壞了,只要有吃的,明天就能起床了。他著急呀。

    這時,一只肥碩的野兔,跑到了他身旁,轉著紅眼睛,看著他,他心頭大喜,心想,若是我能抓住野兔,省著點吃,能和奶奶吃好多天了。

    他慢慢地調整坐姿,一個疾撲,撲向野兔,野兔卻從他脅下鉆了出去,逃到一丈開外,蹲著,用后腿搔著耳朵,依舊轉著紅眼珠看他,好象在說:“想抓住我,沒門,不信試試。”

    丁飄蓬心道,好哇,那咱倆就試試,看看誰跑得贏誰。他起來拍拍褲腿,突然一個急竄,身子騰空而起,兩手同時抓向兔子,那兔子眼看要被他抓獲了,卻從他雙手間掙脫,又逃到一丈開外,蹲著,斜著腦袋,看他的笑話呢。

    丁飄蓬也較上勁了,心道,今兒咱倆算是耗上了,你沒個跑。這一次,他撿起地上的鐮刀,飛快地沖了上去,兔子轉身就跑,也許,兔子以為人是跑不過自己的,何況,那是個孩子,所以,它在逗著玩呢。

    意想不到的是,那孩子跑得可快了,幾次都超過自己,跑到頭前去了,他手上的鐮刀好幾次幾乎劃傷了自己,幸虧自己會突然掉頭變換方向,否則,早就沒命了,不行,不好玩。最后,兔子跳到一塊山石上,準備溜之大吉了,只要跳下這塊山石,便是一條崎嶇的鳥道,人就沒法追了。

    丁飄蓬站住了,他知道再沖上去,兔子就要溜走了,折騰了那么大一陣子,累得他氣喘吁吁,眼看將要白瞎了。要他就此打住,實在有些心有不甘。

    突然,他發覺山間飄來一片褐色的云彩,那片云彩在山石上一掠,兔子便不見了,云彩飄上了路邊的一棵松樹。

    松樹的枝椏上坐著一個身著褐袍的老人,他身材瘦削,須發皆白,雙眼炯炯有神,背上扎著個包袱,腰間插著柄長劍,手里抱著一只野兔,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好,你小子是天生的飛毛腿,跑得比兔子還快呀。小朋友,你想不想要這野兔?”

    丁飄蓬道:“想要。”

    老人道:“要了干嘛?”

    丁飄蓬道:“吃。”

    老人道:“吃?那可不行,多可愛的野兔啊,我以為你是要帶回家去養著玩呢。”他用手撫摸著兔子的腦袋。

    丁飄蓬道:“我奶奶都快要餓死了,不吃它,吃啥呀。”

    老人道:“你倒挺孝順的,家里還有誰呀?”

    丁飄蓬道:“就剩我和奶奶了,其他人全死了,餓死了。”

    老人道:“真有此事?餓死人了?”

    丁飄蓬道:“騙你不是人,餓死的又不只是我的家人,多了,數都數不清,你大概不是本地人吧。”

    老人道:“是,我從大別山的北坡,河南信陽翻山過來的,這兒是湖北麻城吧。”

    丁飄蓬道:“是麻城龜峰山。”

    老人注意到孩子面黃肌瘦的模樣,問:“喔,龜峰山,這山頭倒是象只大龜啊。小朋友,你餓不餓?”

    丁飄蓬道:“餓,餓得肚子咕咕叫。”

    老人從懷中掏出一個饅頭,扔給他,道:“吃。”

    丁飄蓬撿起饅頭,正要吃,又放在地上了,道:“我不敢吃。”

    老人道:“為啥?”

    丁飄蓬道:“我怕饅頭里有迷藥,吃了就昏倒了,等我昏倒了,你就把我給吃了。”

    老人聽了直搖頭,道:“小小娃兒,怎么有這么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難道最近發生過人吃人的事嗎?”

    丁飄蓬道:“是,易子相食。”他記起了奶奶的話。

    老人滿臉悲慟,搖頭嘆息,他袖子一揮,人如一片浮云,斜掠到丁飄蓬身邊,撿起地上的饅頭,咬了一口,大嚼吞下,道:“這回你放不放心?你看,我吃了,沒昏倒吧?要不要我再吃兩口?”

    丁飄蓬蹦起來,從老人手中搶走了饅頭,道:“不要,你再吃,饅頭就沒了。”他貪饞地咬了一口饅頭,沒嚼幾口,就吞下肚去。又看看手中的饅頭,舍不得吃,小心翼翼地藏進懷里。

    老人問:“咦,你怎么不吃了?”

    丁飄蓬道:“我要帶回家中,給奶奶吃。”

    老人道:“好孝順的娃兒,我還有呢,你就吃吧。”他從懷中又掏出一個饅頭,遞給丁飄蓬,丁飄蓬這才掏出懷中的半個饅頭吃了,吃得那個香啊。

    吃完饅頭,他好象記起了啥,也不道謝,一溜煙的跑了,老人大惑,喊道:“小朋友,你跑個啥呀?”

    丁飄蓬道:“奶奶說,不要靠近陌生人,陌生人會把我吃了。我記起來了。”

    老人道:“真是個孩子,你跑得過我嗎,我一個起落,就在你頭前了,信不信?”

    丁飄蓬道:“我不信。”說完,他轉身就往山下跑,籃子也不要了。

    一片褐色的云彩從他頭頂掠過,悄無聲息,飄落在山道上,老人抱著野兔,笑呵呵地擋住了他的去路,丁飄蓬愣住了,問:“你會飛?”

    老人道:“不會,我只是輕功有點好。”

    老人好象沒有惡意,不象要吃人,再說,自己想跑也跑不了,看來不是個壞人。他想,自己若是有這份輕功,那該有多好,山里的野兔野雞就沒個跑了。他道:“老爺爺,我想學輕功,你教教我,好不好?”

    老人道:“一般人是學不會的。”

    丁飄蓬道:“我不是一般人,我學得會,真的。”

    老人道:“那,我要看看你的腳?”

    丁飄蓬提起煙不溜秋,穿著草鞋的腳丫子,道:“你要不怕臭,就看吧。”

    老人果然蹲下身子,抓起他的腳,端詳起來:腳趾長而內斂,腳弓彎曲,腳脖子溜細,小腿腿肚子的肌肉,鼓鼓的非常有彈性,兩條腿筆直修長,體型極好,達到了三長一小的標準,即:手長腳長脖子長頭小,這樣的體型正是學習輕功的不二之選,就這娃娃的體型與兩條腿,要是調教得法,將來輕功造詣,肯定會在我之上啊。看得老人心中暗暗驚嘆,簡直是塊無瑕的白璧,這可是造化的神功啊,他在全國各地,四處尋找,找了一輩子,今兒個總算找到了。不過,天資再好,若是不肯刻苦用功,也是枉然。

    丁飄蓬道:“老爺爺,看夠了沒有?一雙臭腳,有啥好看的呀。”

    老人站了起來,不動聲色地道:“從你的腳來看,馬馬虎虎,還行吧,可要學會輕功,是件十分艱苦的事啊,沒有**個寒暑,根本拿不下來。”

    丁飄蓬犯難了,道:“這么說起來,要練十年?”

    老人道:“可能還不夠。”

    丁飄蓬道:“苦我倒不怕,就是丟不下我奶奶,奶奶老了,我要照顧她。”

    老人道:“真是個孝順娃兒,只要你肯吃苦,我就在你家住下來,教你,教到你會了,我再走。”

    丁飄蓬高興得蹦起來,道:“老爺爺,太好了,那我就拜你為師,我不怕苦,爹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老人問:“你爹是干啥的呀?”

    丁飄蓬:“他是私塾先生,是丁家村最有學問的人,村里出的幾個進士、舉人,小時候都是他的學生。村長每逢遇上犯難的事,都找他商量。”

    老人道:“你書讀的好嗎?”

    丁飄蓬低頭忸怩,道:“我讀的不好,貪玩,不聽話,常惹爹生氣。現在想想,太不應該了。”

    老人笑道:“學輕功跟讀書一個樣,不能貪玩,貪玩的孩子可學不好。”

    丁飄蓬道:“我知道,我定會好好學。爹說,少壯不努力,老大徒悲傷。”

    老人道:“那,好吧,我們回家吧,從明兒開始,學習輕功。”

    一會兒,丁飄蓬又搭拉下腦袋來,道:“不過,我家里可沒吃的呀,老爺爺,你會餓死的,你還是走吧,餓死了你,那可不好。”

    老人笑道:“餓死?我可餓不死。”他撿起地上的一枚卵石,道:“你看,前面路上,有一只野雞,肥不肥?”

    丁飄蓬道:“肥是肥,可抓不住呀。”

    老人手臂一揚,卵石“咻”地一聲,飛了出去,正中野雞頭部,那野雞立時倒地,撲楞著翅膀,在地上掙扎。

    丁飄蓬大喜,奔過去抓在手里,今兒個,可要好好打個牙祭了。

    老人道:“小朋友,咱們回家吧。”

    丁飄蓬道:“好,太好了,謝謝老爺爺,我奶奶得救了,有了饅頭、野雞,奶奶就有救了。”

    這一老一小,說說笑笑,相伴著回到丁家村。推開家門,丁飄蓬就喊:“奶奶,我們有好吃的啦,你猜,今兒我們做啥好吃的?”他把野雞放在背后,要奶奶猜,他想,奶奶肯定猜不著。可任他喊破嗓子,奶奶還是在睡覺,奶奶喊不醒了,丁飄蓬最怕喊不醒,爹娘喊不醒,死了,哥哥姐姐喊不醒,也死了,奶奶難道今天也喊不醒了?他扔下野雞,撲在奶奶身上,搖著奶奶,淚流滿面,撕心裂肺的喊,可奶奶依舊沒有醒,奶奶走了,奶奶扔下我走了,奶奶餓死了。丁飄蓬哭得昏死了過去。

    醒來時,見老人抱著自己,坐在椅子上,破桌上點著盞油燈,桌子上放著一大盆燒熟的野雞。

    老人道:“小朋友,別哭,好不好,你一哭,我也想哭,我的心里真不好受,咱們都別哭,好不好。”

    丁飄蓬道:“好,我不哭。”眼淚又流了下來。

    老人為他拭去淚水,道:“男子漢流血不流淚。你叫啥名字啊?”

    丁飄蓬道:“丁飄蓬。我在家中排行第四,家里人又叫我阿四。老爺爺,你叫啥?”

    他突然想起,連老爺爺的姓名都不知道呢,就問。老人道:“我叫飛祖師,江湖上人稱‘天山鵬仙’。”

    丁飄蓬一骨碌,從老人手上掙脫,跪在地上,嗵嗵嗵,連磕了三個響頭,道:“我爹給我講過許多關于你的故事,劫富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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