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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的一處背街小巷,逼窄曲折,不見人蹤,刮著溜溜的寒風,既陰冷又凄清。
一介須發(fā)花白的羸弱老人,騎著頭驢子,肩上斜挎著一只干癟的包袱,騎著頭黑色瘦驢,瘦驢得得的蹄聲,敲打著冰雪路面,打破了小巷的孤寂與沉悶,老人睜著昏花的老眼,察看著小巷內依稀可見的門牌號碼,喃喃自語,沒人知道他在找啥,更沒人知道他在念叨些啥。
終于,老人在一處黑漆角門前,勒住了瘦驢,爬下驢背,抓起角門上的黑漆門環(huán),敲了起來,他敲得十分拘謹,砰砰,砰砰砰,生怕敲響了,惹得主人不高興似的。
有頃,門“吱呀”一聲開了,門里探出一個人頭來,那是個油光滿臉的中年男子,男子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老人后,沒好氣地問:“是你敲門?”
老人道:“是!
“你可知道這是誰家的后門?也配你這個糟老頭子來胡敲!”中年男子一臉鄙夷。
“老朽知道,是喬家,鐵面神捕喬萬全府上的后門,老朽本不該來敲這個門,實屬無奈,才厚著老臉,斗膽來叩擾爺臺了!
男子臉一揚,眼一瞪,道:“老東西,喬萬全也是你叫得的么!你是哪來的?什么人?”
老人道:“不好意思,老朽姓章,是,是他的表叔。”
男子恍然,搔搔頭,立時換了一副嘴臉,尷尬笑道:“哈,記起來了,是章叔啊,怎么不早說呀,喬爺關照過,只要章叔來了,要小人好好招待,不可怠慢,哎呀,看小人不會辦事,得罪你老了,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呀,快,快快,請進請進,大冷的天,你要先來知會一聲多好,也免得小人,說話沒個大小,失了禮數(shù)!
男子一邊客套賠罪,一邊牽過驢子,親切地拍著老人肩頭的雪花,將老人讓進門。
喬家后院,是一處花園,雖已嚴冬,冰雪復蓋,樹木假山,廳堂樓閣,點綴得卻也頗為清幽。男子將驢子拴在樹上,將老人帶進后院東頭的一處廂房,點上燈,道:“章叔,小人先將驢子牽到馬廄去,再去給你老弄點吃的來,你先歇著,小人去去就來!
老人道:“叩擾叩擾,你忙你的。”
男子道:“應該的應該的,章叔,小人叫葛福,是喬家后院的雜役,你有啥事,盡管吩咐!
老人道:“多謝葛管家!
葛福心內十分受用,自己明明是個雜役,卻被老人叫做了“管家”。
葛福不由得心頭歡喜,出去忙乎了。
廂房不大,卻整潔溫暖,屋子中間一只爐子,燒得正旺,白鐵爐管將煤煙通向煙囪,故室內毫無煤煙氣味,北墻下是一張床,被具齊整,朝南是書桌,文房四寶一應俱全,旁邊擺放著幾張椅子。
老人將肩上的包袱放在床頭上,拉過一張椅子,就著燈光看起書來。
不一會兒,葛福提著一只食盒來了,他將食盒內的酒菜擺在桌上,道:“章叔慢用,廚下沒啥好吃的,湊合著用吧。喬爺那兒,小人已去回過話,喬爺點點頭,表示知會了,還關照小人,章叔是個教書先生,喜歡清靜,他愛住多久就住多久,別老去打攪您老。您老有事,盡管吱個聲,小人就住在后門一側的耳房里,廂房門口喊一聲,小人自會過來伺候您老!
章叔連連拱手,道:“葛管家客氣了,老朽貧弱多病,自慚形穢,喬家大院,富貴逼人,也不便從正門去見萬全,免得萬全于面子上不好看,故輾轉打聽到喬家后門,冒昧造訪,得罪之處,多多諒解。初來乍到,諸多不便,老朽又天生孤傲,拙于交際應對,今后,仰仗管家之處多著呢,有管家的這句話,老朽就放心啦!
葛?吞琢藥拙洌愀孓o了。
入夜,雪花紛飛,喬萬全提著一壺陳年紹興花雕,閃進了廂房。
喬萬全道:“余師爺近來可好,噢,不對,章叔,哈哈,章叔近來可好!
易容成教書先生章叔的余文章,忙起立拱手,道:“托喬總捕頭福,敝人的日子,過得倒也清閑!
喬萬全嘆口氣,搖搖頭,道:“我可沒你那樣的福氣啊,柳仁寬案的破案期是五個月,如今,已過去了兩個月,案子依舊沒有頭緒啊,一想到此,心緒就有點亂,來,不談了不談了,喝酒,這可是你老家的紹興花雕,上好的黃酒,來,咱哥兒倆好好品嘗品嘗!
喬萬全斟上酒,兩人干了一杯,相對無言。
喬萬全起立,在屋內踱步,自語道:“買兇殺柳的最大嫌疑人有三個:太監(jiān)焦公公、兵部尚書吳楚雄、還有就是怡親王,奈何至今查無實據(jù)。大發(fā)帶著雷偉、瘦猴及一眾干練捕快,四處查訪,卻進展渺茫,連破案方向都沒找到,真不知該從何處著手呀!
余文章道:“何不先從銀票查起呢?”
喬萬全道:“銀票?”
余文章道:“對,買兇刺殺前柳尚書案,不是千兒萬把個錢就能搞定的,以在下愚見,起步價該在二十萬兩白銀之上,二十萬兩白銀,若要長途運輸,目標太大,白道**都將垂涎矚目,風險太大。因此,買兇者與白毛風必定采用銀票結算!
喬萬全道:“當然,正因如此,事隔二十五年了,薄薄幾張紙的銀票,更不好查!
余文章道:“**最看重的銀票是哪家錢莊的?”
喬萬全道:“匯通錢莊的銀票!
余文章道:“那就徹查二十五年前夏初冬末,匯通錢莊的來往賬目。如有大筆賬目去向不明,動用銀錢者,便是買兇者。”
喬萬全道:“這辦法,本座也曾想到過,當時考慮到,也許,動用銀票的地點,不在北京匯通錢莊總號,有可能在昆明、南京、杭州、武漢、太原、廣州、重慶,沈陽等地分號呢,只查北京總號賬目,怕是無濟于事吧!
余文章道:“那就信鴿傳書,五天后,在各通都大邑同時對匯通錢莊的總號分號,查核賬目,然后將徹查結果,通報刑部捕快總堂!
喬萬全沉吟著,委決不下,在桌旁坐下,余文章為他斟上花雕酒,倆人舉起酒杯,余文章道:“祝喬總捕頭馬到成功!
喬萬全蹙眉沉思良久,用筷子蘸著酒水,在桌面上畫著道道,苦思冥想,之后,緩緩道:“那就試試吧!
他心道:這不是一個好辦法,不過,這的確是一個破案的方向,只要找到了當時三個嫌疑人中的一人,動用大量銀錢的證據(jù),買兇者也就找到了,看他還怎么自圓其說。
想到此,他眉頭一揚,喜滋滋地斟上酒,舉杯道:“來,師爺,咱倆把這杯酒干了,但愿此舉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是夜兩人推杯換盞,謀劃切磋,直至深夜……
***
五天后,各通都大邑的捕快,調集精干人手,同時對所屬城市匯通錢莊的分號,進行查賬,核查時段為二十五年前夏初冬末來往賬目。
貓頭鷹胡大發(fā)與霹靂先鋒雷偉帶領一眾捕快,沖進北京匯通錢莊總號查賬,查賬期間,嚴禁各色人等進出。
不過,瘦猴與郎七卻沒去。
他們今兒要去找個人,這個人是曾是怡親王的親信,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卻突然在數(shù)月前消失了。江湖傳言:黑胖子錢富漢好色,被幾個小混混設了個“仙人跳”的局,麻翻后,五花大綁,一頓揍,想多詐幾個錢,卻一不小心,給打死了,便裝進麻袋,扔到西山山溝溝里喂狼去了。
象這種事,江湖上時有發(fā)生。
近些日子,這個親信突然又冒了出來,他叫黑胖子錢富漢,五十來歲,找到此人,也許能打探出一點眉目來。
前幾天,是瘦猴手下的一個線人,發(fā)覺錢胖子根本就沒死,他化裝成一個老婦人,貓在全聚德大廳的一角,啃吃啃吃,吃烤鴨呢。
可見,江湖傳言,有時,盡***瞎扯蛋。
吃完烤鴨,錢胖子一抹嘴,扭動著巨大的身軀,出了全聚德。
這一來,被線人暗中盯上了,奇巧那線人是個跟蹤好手,一直暗中尾隨錢胖子到四眼井胡同150號,看著他打開門鎖,推門進去了。
線人連夜將此事報告給了瘦猴,瘦猴大喜,賞了他十兩紋銀。
今兒一早,天朦朦亮,郎七趕著馬車,載著瘦猴及新調入京的徽州捕快吳春明,趕往四眼井胡同。
吳春明二十三、四歲年紀,中等偏瘦身材,精明強干,長著一雙黑亮的眼睛,處處透著機靈,他說的話,瘦猴好象挺看重的,這給郎七心里留下了陰影,隱隱覺得這小子是個擋自己道的人,看著就來氣。
可表面上,郎七對吳春明卻十分客氣,這小祖宗不能惹毛了他,得防著點,說不定啥時候,成了自己的上司,那不是找罪受嘛。
吳春明要趕車,郎七不讓,道:“兄弟,北京的道,你不熟,趕車的事,還是我來吧,怪冷的,進車吧,我皮厚!
吳春明笑笑,跟著瘦猴跳進車廂。
不多會兒,郎七的馬車來到四眼井胡同150號,兩扇黑漆大門緊閉著,嚴絲密縫,異常結實,圍墻是丈把高的封火墻,郎七將馬車停在路邊,捋捋袖子,就要施展輕功,掠進院去。
吳春明道:“郎叔且慢,還是晚輩上吧。”
話音甫落,腳尖一點,人便騰空而起,掠入院中?磥,小子的輕功不賴啊。
吳春明拔開門栓,推開院門,將瘦猴、郎七讓進院內,又將院門合上。三人拔出單刀,踮著腳尖,悄沒聲息,在院內搜尋起錢胖子來。
這是個四合院,是胖子的秘巢,東、西屋,門窗禁閉,悄沒聲息,到北屋窗下,隱隱聽得屋內酣聲如雷,看來錢胖子睡得正香,這是個難得的動手機會,瘦猴將單刀插入鞘中,向郎七、吳春明丟個眼色,道:“要活的。”他倆也將單刀入鞘,郎七飛起一腳,踹開房門,如餓虎一般,撲入屋中,吳春明與瘦猴跟著沖了進去。
郎七吼道:“別動,捕快!”
便向炕上驚起的錢胖子撲了上去,郎七身大力不虧,仗著武功根底頗深,每逢抓賊,總沖在前頭,倒是個不怕死的角色,瘦猴看重郎七的就是這份勇武精神。
豈料錢胖子也非泛泛之輩,瞌沖朦董間,隨手拍出一掌,這一掌有出處,叫作“太白醉酒”,看似醉意朦朧,掌勢飄忽迷茫,其實掌緣隱含內力,向郎七當胸拍到,郎七不敢托大,急切間也拍出一掌,這一掌叫“醉打鎮(zhèn)關西”,是郎七的得意之作。
只聽得“蓬”一聲,雙掌相交,郎七的身形不由得晃了一晃,竟“登登登”倒退了三步,掌心灼痛,手臂一酸,心頭吃驚不;同時,錢胖子也是心頭一震,手臂一麻,知道今朝,已難以善了,遇上棘手的角色了,頓時瞌睡全消,掀開被子,一骨碌,去摸枕邊的單刀。
晚了,瘦猴與吳春明一邊一個撲了上去,壓在他身上,死死扣住了錢胖子的兩只手腕,尤其是吳春明的擒拿手,如同鋼爪一般,緊扣胖子右腕,扣得錢胖子的手腕幾乎要斷了,痛得他“哇哇”亂叫,身子拳縮,雙腳亂蹬,郎七眼明手快,上前將鐵鏈一抖,在錢胖子的腿上一纏,“咔嚓”一聲,上了鎖,喝道:“老實點,捕快!”
錢胖子再也動彈不得了,他喊道:“停,停,老子認栽了,認栽了不行么,哎喲喲,痛死老子了!
他停止了掙扎,蜷縮著身子,在炕上喘著粗氣,道:“捕快?笑話,是刺客吧!
吳春明見錢胖子動彈不了了,便撒了手,從炕上跳起,一腳踩在他胸脯上,拔出單刀,擱在胖子脖根兒,喝道:“不準動,當家的有話問你呢!
瘦猴也松了手,從炕上起來,掏出煙桿,點上,抽起來。
至此,一切塵埃落定,錢胖子嘆口氣,對吳春明道:“小爺,我坐起來,披件衣服行么?”
吳春明向后撤一步,用刀指著錢胖子,道:“行,老實點,慢慢起來!卞X胖子掙扎著坐起來,下身用棉被裹住,上身抓起件黑貂皮大衣披上,不停地甩著疼痛的手腕子,呲牙咧嘴。
郎七起身,將屋門關上。
瘦猴坐在炕沿上,瞪著錢胖子,道:“你藏得再好也是白搭,想不到吧,今兒會落入法網(wǎng)!
“法網(wǎng)?你們是誰?”
“捕快!
錢胖子冷笑道:“捕快?哈哈,別演戲啦,定是怡親王派來的殺手吧!在下與各位近日無怨,往日無仇,只求各位來個痛快點的,一劍穿心,讓在下死得快一點,少受點活罪,就大吉大利了,在下豈敢心存僥幸!
突然,他扯開披在身上的黑貂皮大衣,露出胸毛叢生的胸膛,道:“來吧,兄弟,求求你,給在下胸口扎一刀,切斷心脈,一刀斃命!
錢胖子的眼睛里充滿血絲,同時,也充滿了絕望。
瘦猴等人一愣,瘦猴道:“你不信爺是捕快?”
他掏出腰牌,在錢胖子眼前亮了亮。
錢胖子道:“信,怎么不信。捕快,捕快又能怎樣?怡親王同樣能讓捕快變成他的殺手,他又有權,又有錢,什么事辦不到!?!殺個把人,就象殺一只雞,來吧,兄弟,給個痛快點的。”
瘦猴搖搖頭,道:“爺不想要你的命。”
錢胖子臉色“刷”地白了,渾身顫抖,道:“啊,你要,你要讓在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點一點地折磨死在下?!兄弟,這是要遭報應的,求求你,積點德,來個痛快點的,……”
瘦猴與吳春明面面相覷,瘦猴起身,在房中踱步,只是抽煙,一言不發(fā)。
錢胖子惴惴不安,道:“怎么啦,大爺,怎么不說話啦?”
瘦猴道:“讓你說個夠,爺再說!
錢胖子道:“那,那,在下說完了,你說,大爺,你說!
瘦猴道:“錢富漢,你是怡親王的心腹親信,沒錯吧?”
錢胖子道:“以前是,現(xiàn)在不是,F(xiàn)在是怡親王的仇人,是他必欲殺之而后快的仇人。”
“怎么變成仇人的?”
錢胖子想了想,道:“大概知道的事太多了吧。以前,在下認為知道親王府的事越多,事情就越好辦,其實,是大錯特錯,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等到在下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晚了,已是殺機四伏了,在下只有逃,不過,終究逃不脫怡親王的手掌心!
“幾個月前,你人間消失,就是為了躲避怡親王的追殺?”
“是!
瘦猴道:“好,如今,你報仇的機會來了,你該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說出來。”
錢胖子心道:我不是三歲小孩,莫非,你這么一說我就信你了?!該不會是怡親王派來的探子,在試探老子的虛實吧,他狐疑道:“事情太多,你想知道哪一方面的?”
瘦猴用煙桿在他額頭上敲了敲,道:“你好好想想吧,當下,怡親王牽涉在一樁二十五年前的買兇謀殺案之中,已成了欽點必破大案!
錢胖子道:“該不會是買兇謀殺柳仁寬案。”
瘦猴道:“好,你是明白人,一點就破,正是此案!
錢胖子道:“哎喲,大爺,可惜,這案子在下真不知道!
錢胖子不愿提供自己掌握的材料,這些材料太珍貴了,他想親手交給柳三哥,又怕這些人是怡親王派來的,一切只是一個局,一旦交出材料,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
瘦猴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錢胖子分辨道:“真,真的,真不知道。我的親大爺,你想想,今年,在下四十九歲,二十五年前只有二十四歲,雖已在怡親王手下辦事,卻還是個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愣頭青,那時,還未被老魔頭看中呢,直到在下三十出頭時,才成了伺候怡親王左右的親信,二十五年前的事,怕是知不道了。這可是欽點大案呀,不能胡編濫造吧。”
瘦猴道:“你不想說,是么?”
“不敢,哪能呢,那老魔頭,老子恨不得踹他兩腳呢!
瘦猴臉一沉,喝道:“把胖子的手腳都鏈起來,搜,把這四合院,好好搜一搜,本捕頭就不信搜不出個名堂來!
吳春明從腰間取出鐵鏈,嗆啷啷,在錢胖子脖子上一套,雙臂上一纏,用一把鐵鎖鎖上了,手腳全上了鐐銬,錢胖子動不了了。
然后,吳春明與郎七便開始翻箱倒柜,搜查可疑物品,瘦猴則自己泡一杯茶,管自喝茶抽煙起來。
郎七從柜子里搜出一個包袱,里邊全是金條、金葉子與紋銀,他用身子擋著吳春明,往懷里塞了兩根金條,方叫道:“哇,錢胖子好有錢啊!
吳春明湊過去一看,也是一呆,錢胖子道:“各位爺臺,咱們做個交易如何?”
瘦猴道:“什么交易?”
錢胖子道:“只要各位爺放在下一條生路,這些金銀與這幢四合院,就歸各位了。”
郎七心里一動,道:“頭兒,咱們放他一馬如何?”
瘦猴道:“春明,你看呢?”
吳春明道:“頭兒怎么說,咱就怎么辦!
郎七道:“頭兒,咱們是千年等一回,真不易啊。”
瘦猴道:“不行,要是被金銀塞倒了,案子就沒法破了,二十五年前的柳案就將永遠石沉海底了,這等缺德事,不能干!
郎七馬上掉過話頭,一豎拇指,贊道:“頭兒真行,廉潔奉公,一絲不茍,佩服佩服!
心內卻罵道:**一個,好不容易碰上一個發(fā)財?shù)臋C會,就這么給攪了。老子要是能得到這包袱里三分之一的金銀,就再也不干這又險又累的捕快行當了。
瘦猴低著頭,道:“春明,你把包袱里的金銀收起來,點一點,只要錢胖子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咱們就物歸原主”
吳春明道:“是,頭兒!
郎七心里老大不愿意,將包袱扔給了吳春明。心道:還好,老子手疾眼快,吃沒了幾根金條,總算這趟沒白跑。
吳春明將包袱放在錢胖子身邊,管自又去翻檢錢胖子的箱柜,在一只樟木箱底,他翻檢出一張發(fā)黃的紙,那是一幅年輕男子的肖像。
男子約莫二十四、五歲光景,儒雅溫良,只是這幅肖像所用的白描手法與通緝令上的肖像極為相似,對男子的五官描繪得特別細致精當,而署名的肖像作者為“燕京浪子”,他是二十五年前京城人物肖像的國手啊。
燕京浪子今已作古,其人天生異稟,能根據(jù)他人口述畫像,所畫人像與真人極為相似,故前朝通緝要犯肖像,大多出自他之手。
燕京浪子雖已死,其江湖名頭卻依舊響亮,吳春明自然久聞其名,他覺得此畫大為蹊蹺。
在這張畫的下面放著一幅發(fā)黃的字,寫的是李白的《朝發(fā)白帝城》,字是草書,龍飛鳳舞,署名“荒野甘泉”。
吳春明看著畫與字,眼睛發(fā)亮了,郎七以為又發(fā)現(xiàn)啥寶貝了,湊過頭來看,問:“操,又發(fā)現(xiàn)寶貝疙瘩啦?錢胖子真有貨!
吳春明將畫遞給郎七,道:“郎叔,你看看,有名堂!
郎七見是兩張發(fā)黃的紙,向地上“呸”了一口,道:“啥玩意兒,又不是啥古董,最多只值幾個銅板!
吳春明在一邊,卻還在左看右看,仔細考量。
銬在炕上的錢胖子,對瘦猴喊道:“爺,小人要拉尿了!
瘦猴道:“拉吧。”
錢胖子道:“穿著內褲,小人拉不出來!
“那就憋著。”
“爺,親爺,小人憋不住了!
“那就拉。”
又過了一會兒,胖子真憋不住了,就瞪著眼,將尿拉在了炕上,屋里一股腥臊味。
瘦猴罵道:“真他媽臭,腥臭腥臭!
他將屋門開了,一股冷氣立時沖進屋內。
錢胖子喊道:“爺,冷,真冷!
瘦猴罵道:“冷的日子在后頭呢,哼,小子,有你受的!
瘦猴走到門口抽煙去了,吳春明興沖沖地跑出來,將畫與字交給瘦猴,道:“頭兒,看看,有點名堂!
瘦猴仔細看了畫與字,走進屋內對錢胖子道:“這是啥?”
錢胖子臉色“刷”地白了,道:“沒啥呀,畫好,字也好,在下只是收藏玩兒。”
錢胖子的神色,自然沒逃過瘦猴的眼睛,他將字畫卷成一軸,拿在手中,道:“你是死扛是吧,行,那你就扛吧!
瘦猴坐在炕沿上管自抽煙喝茶,也不說話。
過了兩個時辰,郎七與吳春明將四合院基本搜遍了,一無所獲。
瘦猴對錢胖子道:“想好了沒有,想說不想說?”
錢胖子道:“爺,在下實在不知情,無從說起啊!
瘦猴道:“記住,大爺叫瘦猴,啥時候想說了,就找爺!
瘦猴對郎七道:“郎七,將胖子帶到號子里去清醒清醒,啥時候他想老實交待了,再提出來問話!
郎七應道:“是,頭兒!
郎七身高馬大,一展臂,就將錢胖子提了起來,連拖帶拽,走出四合院,將錢胖子扔上了馬車。
錢胖子心道:難道他們不是殺手?真是辦案的捕快?他有些吃不準了。
錢胖子被送進了西城監(jiān)獄,郎七對牢頭禁子嘀咕了幾句,牢頭禁子連連點頭。
大牢不是那么好呆的,牢飯更不是那么好吃的,人間地獄正等著錢胖子呢。
大牢里的故事錢胖子聽得多了,卻從來沒往心里去過,他總以為,大牢跟自己這種地位的人,是不沾邊的。
命運卻偏偏跟他開了個玩笑,今兒個,竟一頭栽了進來。
錢胖子一進了大牢,脖子上就套上了一付重枷,腳腕上釘上了腳鐐,人一挪動,鐐銬就嘩啦啦嘩啦啦窮響。
這一身沉重的鐐銬,讓他一身的功夫全白瞎了。
兩個如狼似虎的牢頭禁子,將他推進了一個腥臭陰暗的牢房,那種臭氣,臭得初來乍到的人,連氣都透不過來。
錢胖子的雙眼,漸漸習慣了牢房的昏暗,也漸漸習慣了牢房的腥臭,他發(fā)覺整個牢房的囚犯,都乜斜著眼,盯著自己,那一雙雙閃著幽幽綠光的眼睛,使他恍忽覺得,自己一不小心,掉進了狼窩,心里由不得一陣哆嗦。
錢胖子強打精神,瞇著眼,打量著這個“狼窩”:牢房呈長方形,人滿為患,一長溜的草席地鋪上,人挨著人,有躺著的坐著的蹲著的靠著的,擠得滿滿屯屯,全是面目兇橫的犯人,有的戴著枷鎖,也有的沒戴枷鎖。
鋪著草席的地鋪前有一條走道,走道的盡頭是個馬桶,囚犯們把馬桶叫作“香爐”,可這個“香爐”真有些個臭不可聞,挨著“香爐”,地鋪的盡里頭,那個“最香最香”的地方,倒依稀有個一肩寬窄的空鋪位。
錢胖子站在那兒發(fā)愣了,他站累了,想換個姿勢,一挪腿,就踩著了人,這些人渣全不是好惹的,立時踹你兩腳,罵道:“操,不長眼啊,活膩了,找死!”
錢胖子只有忍了,先進山門為大,后進山門遭殃,這是江湖規(guī)矩,大牢里也不例外。他認錯道:“大哥,小弟錯了!
其實,罵他的人只有二十幾歲,叫牛魔王,是身負數(shù)命的江洋大盜,長得虎背熊腰,天生一張娃娃臉,臉上卻有一道可怖的刀疤,一直從鼻翼,延伸到耳垂下,臉上劃了這么一刀,居然能活下來,也真是個奇跡。
四十九歲的錢胖子,只能自稱“小弟”,因為,他初來乍到,從資格上排下來,當然只能是小弟。
這一回,錢胖子叫對了,叫對了就能少受些罪,少受罪少受罪,錢胖子也受不了啊。
每個牢房里,都有牢頭,這個牢房里的牢頭,就是牛魔王。
牛魔王雖則是個死囚,卻只戴了腳鐐,沒帶枷鎖。可見他在這個監(jiān)獄里,上上下下,是相當兜得轉的,這要靠銀子,更要靠能耐。
這個牢房的囚犯,有一多半是死囚,等待著來年秋后處斬。
這些在江湖上殺人放火,強奸搶劫,詐騙偷盜,販賣婦女兒童的人渣,一到了這個牢房,就變得聽話了,誰不聽話,就得倒霉,就會被揍個半死。即便揍死了,牛魔王也能竄通牢頭禁子,將事情擺平嘍,說是栽了個跟頭,死了,抬出去,匆匆掩埋了事。
按規(guī)矩,牛魔王會給每個進牢房的囚犯來個下馬威,讓他知道進退利害,今后方能俯首帖耳,乖乖兒的聽話。
牛魔王道:“弟兄們,新來了個胖墩兒,臟拉八幾的,得給他洗刷洗刷,對么。”
立時,一個正在洗腳的壯漢道:“大哥,我來伺候吧!
錢胖子陪個笑臉,道:“不用,不用,小弟能將就……”
話音未落,壯漢提起洗腳水,站起來,劈頭蓋臉向錢胖子潑去,錢胖子還沒明白過來,嘩啦啦一聲,已潑得滿頭滿臉全是臟水,監(jiān)舍里暴發(fā)出一陣大笑。
錢胖子大怒,掄起鐵枷,和身向壯漢撞去,壯漢閃避不及,竟被撞倒在地,錢胖子壓在壯漢身上,用鐵枷頂著壯漢胸膛,壯漢動彈不得,疼得哇哇怪叫。
牛魔王見錢胖子竟敢反抗,怒喝道:“弟兄們,全給老子上,打死了,跟你們不相干,老子抵命!
呼啦一下子,監(jiān)舍的囚犯全沖了上去,有的扯腿,有的搬臂,將錢胖子抬了起來。往地上一擲,錢胖子戴著鐐銬,本就難以動彈,這一擲,擲得他頭破血流,七葷八素,眾人叱罵著喝斥著,拳腳齊下,打得錢胖子大叫救命。
按理說,錢胖子今兒個不死也要落個殘疾了,可偏偏錢胖子命大福大造化大。
獄卒聞聲跑了過來,隔著鐵柵欄,見在打錢胖子,便向牛魔王勾了勾食指,牛魔王忙湊到鐵柵欄跟前,問:“爺,怎么啦?”
獄卒道:“別打了!
牛魔王是個見貌辨色的角色,忙對手下人喝道:“停!
眾囚徒立時住了手,各自罵罵咧咧,回到鋪位上去,在這個牢房里,牛魔王的話就是圣子口,絕對好使。
獄卒對牛魔王附耳道:“胖子不是一般人物,上頭有關照,罵他餓他折騰他,不讓他消停,怎么著都行,就是不能把他打壞了,打死了,要把他打死了,咱倆的腦袋就得搬家了,知道不?”
牛魔王道:“明白,爺咋說,孫子就咋辦!
獄卒道:“明白就好。”
說完,獄卒哼著小調,搖頭晃腦的走了。
牛魔王轉過身,對囚犯們道:“把胖子抬到‘香爐’邊上去!
上來四個囚犯,抓住胖子的四肢,就往香爐邊上走,胖子以為又要將他往地上擲了,尖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他只叫了一聲,牛魔王就沖過去,抓起一雙臭襪子,往胖子嘴里一塞,立時胖子的喊聲噎住了。
四個囚犯將胖子抬到香爐邊上的鋪位,往地上一撂,就笑著離開了。
胖子躺在草席上,掙扎著用手將嘴里的破襪子掏出來,滿嘴又臭又腥,牙縫里舌根下,盡是析歷沙拉的沙子,他不停地吐著唾沫,干嘔著,卻又嘔不出啥來。
胖子早飯、中飯都沒吃,肚子早就空了,還有啥可嘔吐的呀。
牛魔王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抓住他的頭發(fā),將他的頭提起來,問:“還敢耍橫么?”
胖子道:“不敢不敢,打死小弟也不敢了!
牛魔王道:“學乖一點,才能保命,懂么?”
胖子道:“大哥,我懂我懂,我真懂了。”
牛魔王道:“每天早起,你就要將‘香爐’擦洗干凈,這活兒歸你啦!
胖子不明白,問:“香爐?”
牛魔王道:“真笨,就是馬桶,打掃馬桶!
胖子道:“喔,知,知道了。”
牛魔王道:“在這個號子里,老子就是皇帝,一切都得聽老子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聽老子的人,都得死,明白嗎?”
胖子血肉模糊的臉上,一雙陷在肉褶里的眼睛,閃爍著瑟縮害怕的目光,道:“明白明白,大哥咋說咱咋整,小弟懂了,小弟真懂了。”
牛魔王將他的頭在草席上重重一推,撒開抓著頭發(fā)的手,站起來,道:“懂了就好!笔直蹞]了一記漂亮的橫拳,回到自己鋪位上去了。
胖子躺在草席上喘息,管自擦抹著臉上的血污,他全身上下遍體鱗傷,挪動一下身子,就疼得不停地呻吟,漸漸地,他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個喊聲吵醒了:“開飯嘍,開飯嘍……”
他睜開眼,見獄卒在打著飯菜,分發(fā)給監(jiān)舍里的犯人,這個監(jiān)舍有十六個犯人,獄卒打了十六份,一只藍邊大碗,盛著飯,上邊有幾片菜葉,還有一塊薄薄的肥肉。
錢胖子已一天沒吃飯了,見了飯菜,聞到了肉香,立時,饑腸轆轆,食指大動,連疼痛都忘了,他掙扎著起身,蹣跚到鐵柵欄旁,要去取自己的那份飯菜。
牛魔王正在吃飯,見他過來,便放下碗筷,叱道:“咦,你過來干嘛?”
錢胖子道:“吃,吃飯呀!
牛魔王道:“懂規(guī)矩么,你是剛從外面進來的,長著一身肥膘,能抗幾天餓,號子里的弟兄們,呆的日子多了,肚里一點油水都沒了,凡剛進號子的囚犯,都得餓兩天,把你那份飯菜,分給號子里的弟兄們享用,在這兩天中,你只能喝水,不能吃飯!
錢胖子驚嘆道:“?”
牛魔王一瞪眼,道:“怎么?不服?想不通了?”
錢胖子忍著饑餓,干笑道:“大哥,哪能呢,服,服了,通,通了,那,那就喝水吧。”
錢胖子眼看著牛魔王將自己的飯菜分成了幾份,分給了幾個囚犯,直饞得他狂吞口水。
盡管這只是一碗糙米飯,幾葉蟲蛀的菜葉,一片薄如蟬翼的豬肉,對錢胖子來說,無異于瓊漿玉液,山珍海味啊。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錢胖子總算學乖了,只得端起碗來,舀水喝。
晚上,錢胖子睡在“香爐”旁,夜間,老有犯人起來解手,揭開“香爐蓋”,撒尿拉屎,臭氣逼人,把他薰的連眼睛都睜不開。整整一宿,錢胖子緊閉著雙眼,卻根本就沒睡著。
他想,老子造了哪輩子孽啊,要遭這份活罪!與其在這兒折磨至死,倒不如一刀斃命,來得痛快。
撐到第二天中午,錢胖子實在扛不住了,豁出去了,三哥,不是我錢胖子忘恩負義,實在是受不起這份活罪,不管瘦猴是不是殺手,也不管瘦猴是不是捕快,老子先出去了再說。
見獄卒從鐵柵欄前經過,便高喊道:“當差的爺臺,方便向上頭傳個話,就說錢富漢錢胖子,要見瘦猴!
獄卒壞笑道:“好,老子這就去,早該學聰明點啦,少受多少罪。”
錢胖子真想破口大罵,臨到頭,卻涎笑著道:“謝,謝啦!
獄卒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行,我給你傳話去。”
不一會兒,郎七帶著兩個捕快來到監(jiān)舍,把胖子提走了。
按照瘦猴的安排,兩個捕快,除去了錢胖子的枷鎖,只留著腳鐐,把錢胖子帶到澡堂子里洗了個澡,又叫來大夫,給他全身傷口敷藥包扎了一番,換了一身干凈衣褲,去京城醉仙樓盡興享用了一頓美餐,酒足飯飽之后,才將他帶到了刑部審訊。
瘦猴坐在錢胖子對面,他身前是張案桌,吳春明坐在他旁邊,筆墨伺候,瘦猴身后站著郎七,錢胖子坐在距案桌七八尺開外一張鐵椅上,鐵椅上的鐵鏈,將他鎖定在鐵椅上。
錢胖子吃得有點多了,坐在鐵椅上,按摩著肚子,打著飽嗝兒。
瘦猴見胖子臉上貼著膏藥,頭上纏著繃帶,噗哧一聲樂了,道:“走路也不當心點,栽跟頭了?”
錢胖子沒好氣地道:“是啊,托爺福,還好,沒栽死!
瘦猴道:“爺是捕快,不是殺手,現(xiàn)在信嗎?”
錢胖子道:“信?這個世道,能讓人信的人沒幾個了。”
瘦猴道:“你莫非沒有信的人?”
“有,只有一個!
“誰?”
錢胖子道:“千變萬化柳三哥。”
“還信誰?”
“自己!
瘦猴道:“你跟三哥有交往?”
錢胖子道:“豈止交往,咱倆是哥們!
“哥們?”
錢胖子頗為得意,道:“當然。要不是為了三哥,在下就不會去查辦柳案的買兇者!
“你也在查辦買兇者?”
“是。”
瘦猴道:“有眉目嗎?”
“有一點,不過,不多!
瘦猴道:“那就說說,這幅肖像與字的來歷。”他用手指,敲敲桌上的兩張發(fā)黃的紙。
于是,錢胖子便將琉璃廠寶林字畫店的事說了個備細,字畫店老板化名陸甘泉,是暗殺幫北京分舵舵主,江湖人稱“死亡判官宮小路”,暗殺柳尚書一家的委托協(xié)議,就是宮小路與一個叫左奔的人簽訂的,據(jù)查,左奔與怡親王的心腹管家管統(tǒng)丁有秘密來往。
這幅肖像就是宮小路,這幅字《朝發(fā)白帝城》,是宮小路的手筆。如今,宮小路大約隱藏在泉州。
錢胖子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倒了出來。他明白,不來點真料,瘦猴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自然,錢胖子并未供出秘密消息的來源:湯老九及湯老九的七弟--原寶林字畫店的伙計袁金鎖。
他怕瘦猴是怡親王的殺手,會加害湯老九與袁金鎖。這種斷子絕孫的事,說啥也不能干。
直聽得瘦猴等人一愣一愣的,如今,總算一步一步逼近了買兇殺人者。
瘦猴問:“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秘密的?”
錢胖子胡編道:“我化了兩三年的功夫,花了大價錢買來的!
瘦猴問:“提供消息的人是誰?”
錢胖子道:“賣消息的人鬼得很,怕有性命之憂,全是在深夜,將我蒙上眼睛,由中間人帶到一個秘密地點,然后,我問他答,問完話,提供消息的人先行離場,之后,中間人才將我臉上的蒙臉黑布除去!
瘦猴問:“你這么賣力的為柳三哥辦事,圖個啥?”
錢胖子道:“圖啥?他是我的哥們,為了哥們,辦這點事,算個啥!”
瘦猴疑惑地盯著錢胖子,沒說一句話……
2012/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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