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小道消息說,因為收復襄陽六郡的勝利,朝廷給岳飛的新職務是清遠軍節度使、湖北路荊、襄、潭州制置使。
這可是三十一歲的節度使啊,有宋一朝,最年輕的一個建節立府的人!
真是天大的福緣,祖墳肯定是葬在龍脈里面了!
高大匠的嘴巴哆嗦著,雙手也哆嗦著,腦袋里迷迷糊糊的,但卻在又無比清晰地想著一個問題:
難不成俺家的祖墳,真有好風水?
其實他已經不太記得自己祖墳的山水地勢了,再說他對于風水也是一竅不通,所以想來想去的,除了讓腦門子更加發暈之外,并沒有想出什么卵毛來。
這時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高端午。”
“小人在!”
高端午是他的大名,不過很久沒有聽到有人這么稱呼他了,或是叫大匠,或是叫狗才。
“不是小人,要叫下官。”,那個聲音溫和地糾正他:“下官,知道嗎?”
知道,當然知道。高端午偷偷地掐了自己一下--這已經是今天早上的第三下了--讓自己不再暈乎。
“下官在。”
“這就對了。”,那個聲音帶上了一絲笑意,然后喚道:“陳小乙。”
高端午就聽到了陳鐵匠顫抖的聲音:“小……下,下官在。”
俺真的不是在做夢啊,他又掐了自己一把,然后偷眼看向擺在眼前的事物,雖然已經偷看了無數次,可是每看一次,他就會不由自主地笑出來,哪怕臉笑得發僵了,還是要笑。
因為那是官袍,是告身啊!
青色的官袍,是官人才有資格穿的,他以前在城里常見,見到了行大禮說好話準沒錯;但是哪里會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有穿上青袍的一天!
黃色的告身,從沒見過,不過大紅的印章蓋著,還能有假?統制說了,起頭寫的是‘門下’二字,門下的意思就是宰相。
嘖嘖,聽到沒有,宰相啊,那都是文曲星下凡的人物,自己的賤名竟然能傳到他們耳朵里,這輩子,值了!
那個帶給他們榮華的人,繼續用溫和的聲音說道:“本官對諸位實話實說,雖然告身有了,但是想要真正的當官,還差最后一步。”
他也不去故弄玄虛,直接揭曉了答案:“等諸位拿著本官蓋章的銓狀,去一趟京師,去吏部衙門登記造冊之后,才是真正的官人。現在么……”,他的聲音有些躊躇:“只能算作候補,將作監的候補作頭。”
高端午聽得清晰明白:就算當了官,也還是在統制手下干活,統制不點頭,這官就當不成!
桌案之后的聲音還在繼續:“本官為諸位求了官身,是為了激勵上進,但諸位沒有合適的功勞,本官的銓狀也不好寫……”
功勞?高端午覺得自己抓住了潛臺詞,可是自己那點身家,估計統制也看不上啊。家里倒還有十貫錢,還是統制前些天賞的,要不,再加上點送回去?
“或許諸位已經知道,本官不日便率部北上,為都統的大軍打探道路。”,那個聲音變得嚴肅起來:“我便于諸位約定,以三年為期,三年之后,不論有無功勞,本官也不會攔阻于你,自會送你一紙銓狀。”
原來不是要錢,而是要人,不對,往北邊走,那是要命啊!
高端午的激動之情瞬間泄了大半,惶恐和害怕浮了上來,但是他又怎么敢說聲‘不’字?只能低聲應道:“是,大官人。”
旁邊稀稀拉拉地響起了幾聲應喏,聽起來精神都不是很振奮,過了一會兒,就聽到有人在問:“敢問統制,小道……小道是方外之人,不想當官……”
對啊,不當官就不用去北邊,我是不是也附和一下呢?
高端午張開了嘴巴,旋即又緊緊地閉上。
那可是官啊,怎么舍得!
他算計了半天,也沒算清楚官位和性命到底哪個重要,暈乎乎間就聽到岳統制的聲音:“想不想當官,隨你;但去不去北邊,卻是要聽我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爾等既在軍中,自然要守軍法,臨陣脫逃,罪當論斬!”
高端午渾身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立正站好,只覺得胳肢窩黏糊糊的,卻不敢稍動,更不敢去擦。
他第一時間就回想起了,掛在轅門上的那顆腦袋。
別看岳統制和和氣氣的,又給錢又給官,但是惱了可是會殺人的。
這時聽陳鐵匠叫道:“小人聽統制的,統制讓做啥,俺就做啥。”
高端午松了口氣,連忙跟著說道:“俺聽大官人的。”
其他的人也紛紛開口,這一次的聲音整齊多了。
“如此便好。”,統制的聲音之中透著喜悅:“去吧。”
出來的時候,高端午跟陳鐵匠走在了一起。
“高大哥,你咋想?”
“還能咋想?”,高端午低聲說道:“不去北邊要掉腦袋的,去北邊的話,只要不死還能混個官當當,還能咋想?”
“嗯。”,陳鐵匠點了點頭:“俺尋思著,怎么也不會讓俺們幾個上陣打仗吧。”
這句話就像刺破云層的眼光,讓高端午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對頭!”,好幾個聲音響了起來。
原來都在偷聽呢。不過陳鐵匠這話說得確實有理,高端午覺得北方也沒有那么可怕了。
那就安心走當官這條路唄,想到‘官’字,他的心里重新變得熱乎起來。
……
送走了一眾工匠,迎來了李山。
他剛剛結束了最后的檢查工作,前來向岳丘匯報狀況。
“都準備妥當了,隨時就能動身。”,李山看了看岳丘的臉色,問道:“那些工匠和道士,可還聽話?”
“連哄帶嚇的,總算降伏住了。”,岳丘嘆了口氣道:“這幾天要看緊他們,別讓人跑了。”
“俺省得。”
“向導安頓好了么?”
“今早就把那三個人帶來軍營了”,李山嘿嘿一笑:“進來就出不去了。”
“大頭那邊有沒有消息?”
“沒呢,這夯貨!”
這一次收獲頗豐,岳丘的戰馬也達到了十一匹之多,全都交給王大頭去哨探前路了。
對于哨探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除非完全斷了消息,那說明這只騎兵隊玩完了。
談完了出發的準備工作之后,李山略有些忐忑地問道:“統制,那個啥,印章,沒穿幫吧?”
岳丘笑著搖了搖頭。
李山見狀,也嘿嘿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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