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范余才感嘆道:“統制所言,乃是千秋萬世之基。”
強漢之衰,起于黃巾;盛唐之亡,肇自黃巢。然而,如果沒有失去了土地的流民,沒有赤貧的無產者,這兩波起義大潮也就只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木,翻不起任何浪花來。
張謙用右手輕輕地拍打著左手,喃喃說道:“有恒產者有恒心。”
“土地國有,則耕者有其田,是謂恒產。”,岳丘強調道。
“統制之言大善!”,范余已經完全被說服了,只是在不停地贊嘆。
“然則,丁口日增日長,田畝卻是定數,終有不堪分配的一日,如之奈何?”,張謙繼續拍著掌。
“此事易也。”,岳丘大手一揮:“天下九州,足夠贍養中華子民。”
這話說的霸氣十足,隱有吞并九州之志,可是卻沒人納頭便拜,范余淡淡地提醒道:“九州之大,唯華夏富庶,狄夷之地皆不足取也。”
好吧,岳丘這才省起,雖然相對漢唐,宋朝比較羸弱,但是百姓卻沒有失卻大民族主義的驕傲和豪氣,這是千余年領先于落后的‘狄夷’所帶來的自信和自強。
要是跟他們解釋清楚世界地理,那可不是一時半伙的時間,于是岳丘拿出領導風范來:“此事便如我所言。”
范余和張謙盡到提醒義務,便不再多言。
反而是李右沒憋住,問道:“統制,這田地不許買賣的話,萬一誰家得了病受了災,豈不是……”
這話問的有道理,這種事情也不鮮見,無論古今中外,對于中產以下的家庭來說,得了癌癥就意味著傾家蕩產。
但是,如果把眼光放到國家層面,這種小概率事件就可以忽略不計了,因為生病的人不會變成流民,更不會造反,對于統治沒有任何威脅,所以完全可以不去考慮。
“國家自然會救助。”,岳丘誠懇地答道。
他在撒謊,這是個善意的謊言。
即便在物質文明極大豐富的后世,號稱福利堪比社會、主義的北歐國家,由國家提供的醫保也無法全部承擔例如癌癥這種花費巨大的絕癥,更何況這個時代!
好在李右并沒有追問,避免了岳丘的尷尬。
李右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地主從農民身上賺錢是剝削。”,李右眨巴著眼睛:“那官府收稅算不算剝削呢?”
呃,我沒學過,當然我知道答案。
“官府收稅,乃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集中力量辦大事,天經地義,不算剝削。”
“那義勇軍對我們,嗯,對統制是不是剝削?”,李右還在眨巴眼睛:“統制日夜操勞,卻只拿那么少的餉銀。”
你這是變相要求加工資呢。
話說你一個衙門胥吏,問這么多哲學問題作甚?
“不算。”,岳丘先斬金截鐵地給出結論。
“我,以及諸位。”,他環顧室內:“給義勇軍做事,拿到的除了餉銀之外,還有救國救民的榮譽感、百戰百勝的自豪感,以及受到認可的滿足感。”
他特意解釋了最后一個名詞。
“受到認可的滿足感,打個比方說,就是李書辦你提了個好問題,被我夸獎了,會不會感到高興?”
“會!”,李右刷地站了起來,朝岳丘行了個禮。
“榮譽感、自豪感、滿足感。”,范余捻須微笑:“此乃自省之道也。”
“還有就是。”,岳丘指了指自己的椅子:“這個職位帶來的權力。”
權力的滋味,比世間任何它物都更加迷人。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體會,紛紛點頭贊同。
李右作為公門中人,仗著一身虎皮,不知占了多少便宜和便利,感觸自然深刻,他站起來就沒有坐下去,又問了一個問題:“那……那我往后要是有了錢,會不會也被分掉呢?”
原來這才是你真正想問的啊。
岳丘大笑著道:“私人財產神圣不可侵犯,土地全歸國家所有,但是只分田。”,他突然想起后世那個共、產共、妻的笑話來,隨口說道:“若是什么都分的話,我有……”,話到嘴邊卻省起,不能拿自家老婆開玩笑,于是硬生生坳轉過來:“我父母皆不在世,李書辦卻是雙親健在,難不成你要分我一個高堂?”
李右乍聽上司跟他開如此親密的玩笑,渾身骨頭都酥了一半,連忙行了個禮道:“我李家若是能出統制這樣的人物,家嚴家慈定是要去祠堂燒上三年的高香!”
眾人聞言,都湊趣地笑了起來,一時間滿堂皆歡。
笑了幾聲之后,張謙嘆道:“等以后有了錢,又不能買地,該如何是好?”
后世的人,在攢夠錢了之后,第一個想法往往就是買套房;而這個時代的人的選擇,就是買地。如果買完地之后還有錢,那就繼續買;直到無地可買了,就在家里挖個坑,把多余的錢埋起來。
岳丘來自工商業繁榮的社時代,自信以后有一萬種法子把這些死錢變成活錢,所以完全不擔心張謙等人的憂慮:“此事易爾,往后便知。”
不過這些手下的問題,卻引發了岳丘對于福利體系的思考: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把所有加入義勇軍這個團隊的人材,牢牢地捆在自己的戰車之上呢
自己身邊的這群核心人士,有從龍之功的巨大誘惑吊著。但是對于以后加入的人,以及底層人員,卻需要拿出一個章程來。
一堂政治課,卻讓岳丘的小本本上多出了好幾筆問題來。
不過這些都可以從長計議,目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分田
他嚴肅地說道:“為了消滅剝削,把沙河村的老百姓從葉舉人的壓迫下解救出來,我們必須分田!”
他看向李右和張謙二人:“沙河村是我們的第一炮,能不能取得開門紅,就托付給兩位了。”
“諾!”,李右和張謙恭敬地行了個禮。
“統制。”,張謙請示道:“師出必有名,可否等學生先向村民宣揚剝削之說,待他們幡然醒悟之后,再行分田之策?”
“小民愚鈍。”,岳丘搖了搖頭道:“先分田,再宣傳。等他們嘗到甜頭,才會聽得進我們的宣傳。”
“是。”,張謙想了想,便不再說話。
“至于出師的名義。”,岳丘垂下目光,聲音也低沉下來:“趙四那邊,應該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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