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聰明人都是這樣時常走神嗎？

    莫菲斯看著突然間有些恍惚的王楊心中腹誹道。

    興味索然的王楊草草向莫菲斯解釋了一下，至于對方聽沒聽懂就不得而知了。

    “這真是不可思議。你在夢里還能學到這些東西嗎？而且還是系統地學習？”現在連莫菲斯自己也有點懷疑面前這家伙是不是救世主了。

    ——必須趕緊帶他去先知那里確認一下了。

    莫菲斯暗暗下定決心。

    “也許是我的意識穿越時空，達到另一個世界了吧？”王楊淡淡地說道。

    “也許。”莫菲斯倒是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在這個生存環境異常險惡的世界里，只要你的身份是人類，就天然決定了你的陣營，也天然地取得了己方陣營的信任；因為在爭奪生存空間的戰爭中，沒有中立，沒有緩沖，更沒有退路；只能在你死我活之間二選一。人類無法策反機器，機器也基本不需要漢奸，或者更準確地說，人奸。

    “你的學習速度令我很吃驚，王楊，這是第二課，它引導你設法徹底擺脫虛擬世界的束縛，恐懼、猶豫和懷疑，解放你的心靈。”莫菲斯說著，目光中充滿希翼。王楊的表現讓他始料未及，他開始對王楊有著越來越強烈的期待。甚至在不知不覺中，這種期待直追尼奧的高度。

    “這一課見仁見智，”莫菲斯說：“能擺脫多少假的物理規律由個人的天份決定。”說完忽然向天臺外沖去，只見他借著跳勢加沖速，身子就像一顆炮彈般射了出去，瞬間就落在了幾十米遠的另一座大廈天臺。

    親眼看到這樣的陣勢，顯示屏前面的尼奧只覺得興奮莫名，看著莫菲斯在數十米外的樓頂沖著王楊招手，尼奧也不僅暗自搓了搓手，他只覺得嘴巴發干，心跳加快，他低聲告訴自己：“伙計，輪到你的時候可要成功啊。這一切看起來真夠酷的。”

    王楊卻微不可查的搖搖頭：騰空控制太過隨意，落地姿勢不科學，滯空過程中沒有自我保護，總體來說，這是一次失敗的跳躍。但是他隨即輕笑了一下，自己在想什么？這里既不是高手遍地走的龍珠世界，也不是人手一把掃帚的魔法世界，只是一個剛剛未來幾百年的科幻世界而已，考慮到這個世界里人類的實際情況，也算是合格了。

    在王楊看來，所有的訓練，唯有這一項最沒有懸念，因為舞空術的奧義和飛行的感覺早已和強者之心一起銘刻在自己的靈魂中，流動在自己的血液里，雖然血統和技能被封印，但是感覺卻沒有絲毫遺忘啊。

    茂斯好像自己站在天臺上一樣緊張不已：“他行嗎？”

    坦克不以為然地說：“沒有人第一次就成功。”

    “我知道，我知道，”茂斯好像根本沒有聽清楚坦克的意思，“要是他能呢？”

    另一邊的艾巴面無表情地加了一句：“他不能。”

    “我不需要解放心靈，因為我的心靈早已展翅翱翔。”王楊看了看對面天臺的莫菲斯，又看了看更遠處，深吸了一口氣，回想自己使用舞空術和飛行時身體的感覺，開始助跑。

    “加油！”尼奧默默地說。

    “加油。”崔妮蒂也低聲說道。

    “加油。”莫菲斯的眼神越來越亮。

    “噠噠噠”腳步聲傳入每一個人耳中，讓所有人的心跳都莫名地開始加速，隱隱約約和王楊越來越快的步點保持了在同一個節奏上，那一聲聲的落地聲彷佛踏在每一個人心頭。

    腳步越來越輕快，身體越來越輕盈，能量散布全身，重心逐漸升高。。。。。。

    在尼布加尼撒號所有船員的目瞪口呆中，跑到天臺邊緣的王楊腳尖輕輕一點，身體猶如騰云駕霧一般飄飛到了半空中。。。。。。

    如果說莫菲斯的跳躍如炮彈出膛，那么王楊的騰空就是身輕如燕，靈動而迅捷，優雅而寫意。僅僅在視覺上的美感，就讓人忍不住擊節而嘆了。

    ——真的。。。。。。成功了？！

    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失聲了。

    風在耳邊呼嘯，世界在身邊掠過，天空是那樣的觸手可及。。。。。。這種無拘無束的自由永遠那樣讓人向往和沉醉。

    在這一瞬間的出神中，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在召喚一樣，王楊不自覺地瞥了一眼腳下。

    從天臺到空中，驟然拉開的懸殊間距，涌現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力，竟然讓已經憑空躍起的王楊生發出想要墜落下去的沖動，而這種沖動讓他原本無懈可擊的意識中忽然出現了一絲異樣。

    久經生死的王楊當然知道，這是潛意識中的死亡驅動力，和生存的欲望一樣，都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終生不變的，也是生命最根本最重要的兩種本能力量。死亡驅動力又被稱為毀壞沖動、攻擊本能或死本能；這是一種要摧毀秩序、回到前生命狀態的沖動。按照弗洛伊德的學說主張，每個人的身上有一種趨向毀滅和侵略的本能沖動。而這種沖動起初是朝著自己本身而發的。弗洛伊德認為這個死亡的本能設法要使個人走向死亡，因為那里才有真正的平靜。只有在死亡——這個最后的休息里，個人才有希望完全解除緊張和掙扎。所以死亡不僅是生命的終結，更是生命的最后穩定狀態，只有在這時，生命才不再需要為滿足生理欲望而斗爭；只有在此時，生命不再有焦慮和抑郁，所以所有生命的最終目標是死亡。生命由無機物演化而成，人從黑暗、溫暖而平靜的**而來。睡眠與死亡的境界與人所來自的地方條件相似，所以生命一旦開始，一種意欲返回無機狀態的傾向隨之而生，這就是死亡本能的來源。它是促使人類返回生命前非生命狀態的力量。

    這樣一個念頭剛剛轉過，王楊的意識突兀地出現了一絲空隙，圓滿的心境頓生破綻，終于開始為死亡驅動力所侵入，重新跌回思維慣性中。隨之而來的就是那種讓自己飄然而起的力量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王楊剛剛如同閑庭信步一般的空中漫步就像突然被制空導彈命中了一樣，萬有引力、地球重力的作用霎時重新回到了感覺中，而他正在上升的身形急轉直下，不可遏制地墜落下去。與這種消失和墜落相對應的，是心底那越來越清晰的恐懼和冰冷。

    ——只差一點點啊！還是失敗了。。。。。。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黯淡下去。

    在剛剛察覺到死亡驅動力的時候，王楊就知道要糟糕。他立刻知道自己太小看生命的本能力量了。

    不可否認，飛行的感覺，擺脫地心引力的經驗，都已經在千錘百煉中成為自己的本能一般，根本無需回味，就能立刻調動出來，可是。。。。。。千算萬算，忘記了這具身體還是普通人啊。

    對死亡的恐懼，對生存的迫切，對危險的避趨，都是生命本身不可磨滅的痕跡啊。雖然相對于整個意識來說，只是一剎那的存在而已，但正是因為它根植于潛意識的深層，才使得這種念頭無比真實，而且強大之極，就像突然浮出水面的冰山，根本不是任何船只——哪怕是航空母艦——能夠對抗的，從而對整體意識造成了一潰千里的雪崩效應。

    地面在呼嘯聲中急促拉近，用不了三秒鐘，就是和大地親密接觸的時刻了。這時候王楊思緒如電，已經將前因后果想了個通透。

    就這么掉下去，然后灰溜溜地返回尼布加尼撒號？

    ——不，我還沒有失敗！

    ——那么，再來。

    此時王楊已經躍出了十幾米，正好處在兩座大廈之間，雖然開始下落，但是向前的慣性仍然存在著。照這個趨勢，他最終的墜落點將不是地面，而是對面大廈的外壁，經過反彈之后，才會落回地面。

    “不好了！”坦克的臉色突然大變，“跳躍程式的減震設計沒有加入墻壁中，他會活活撞死的！”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呆了。

    “你說的是真的？”尼奧第一個反應過來，“那就快想辦法。”

    坦克一頭冷汗地說道：“沒有辦法。”

    “怎么會沒有辦法？”尼奧怒吼道，“像剛才那樣轉換程式啊！”

    坦克苦笑道：“來不及了。”

    這真是一個讓人始料不及的突變。以往的跳躍訓練中，訓練者或者直接掉落，或者一躍而過，哪里有像王楊這樣成功到一半的時候掉鏈子的？久而久之，墻壁的減震設定就被有意無意地忽略了。

    當然，尼布加尼撒號上的雞飛狗跳王楊和莫菲斯都不知道，王楊也絕對想不到如果按照自己現在的軌跡繼續墜落，就是十死無生的下場。

    不過有一點王楊無比清楚，那就是如果任由自己這樣跌落，那就是對自己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強者之心最大的侮辱。

    ——我可以容忍失敗，可以容忍死亡，但絕不會容忍放棄。

    ——什么時候，命運也可以凌駕在我的頭上了？

    正是在這種不甘與驕傲中，他本能地做出了最自然也是最正確的選擇——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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