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尼布甲尼撒號上,還有一個人能讓塞弗看到一點戰爭勝利的曙光的話,那就是王楊了。所以聽到王楊的聲音,塞弗已經握在插頭上的手頓了頓,終于沒有拔出:“好吧,我聽著呢。”
“塞弗,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王楊的聲音相當平靜,“作為黑客,我們骨子里都是流動著反叛的因子,我們天生就不會服從暴政和強權,對既定秩序和規則的否定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東西;即便返回Matrix,要不了多久,依然會重新開始尋找現在已經得到的答案。這就是我們的性格,我們的性格決定了我們的命運。”
塞弗停了一會兒,聲音才傳過來:“可是我也說過,人總要活在當下,現在的一切才是真正能夠把握的,不是嗎?”
“現在總會成為過去,未來總會變成現在。”王楊的聲音低沉有力,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即使已經下定決心叛變的塞弗,也愿意聽他說下去,“我們的現在不應該只是現在的現在,還應該包括所有的現在,不是嗎?”
塞弗又停了一會兒,說道:“王楊,說實話,你很厲害,你讓我覺得身為人類也不是那么差勁。可是這是戰爭,你明白嗎?你一個人改變不了什么。”
王楊笑了:“人類和機器的戰爭,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所以如果有一天它會結束,也必然不會是以常規方式作為終結。你怎么肯定,這場戰爭不會很快結束?你怎么肯定,現在的生活就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很喜歡你釀的酒,味道很好,所以我會最后一個拔掉你的插頭。”塞弗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掙扎,隨即變得陰霾重重,“很抱歉,我不能聽你的。不過如果你在Matrix里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幫你完成。”
“既然如此,”王楊也知道時間緊迫,再耽誤下去,電子烏賊就要來了,到時候別說營救莫菲斯,尼布甲尼撒號上的所有人也得全部陪葬,所以他果斷放棄了繼續勸說,“那就先拔我的吧。”
“你說什么?”塞弗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看了看躺在輔助磁碟機上的王楊,“我說過了,會最后一個拔掉你的插頭,所以你還是想一想有什么遺言要交代吧。”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這么辦了。希望你不要太難過。”王楊略帶無奈地說,然后向崔妮蒂示意。
崔妮蒂莫名其妙的走過來,還沒明白怎么一回事,就被王楊抱住纖腰,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
“嗚。。。。。。”崔妮蒂先是一驚,本能地掙扎了一下,隨即迷失在王楊那強橫的雄性氣息中。
“啪嗒”
蘇薇琪手里的槍掉在了地上。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香艷火辣的一幕,腦子里一時間亂成了一團亂麻。
——這個,好像時機不對啊。
“不!!你。。。。。。你這個混蛋!”目眥盡裂的塞弗先是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嚎,接著渾身禁不住地發抖起來。他臉色騰地變得通紅,然后由紅變白,再由白變青,彷佛川劇的變臉一樣。過度憤怒之下,連說話都出現了顫音。他日思夜想了多少年的美女啊,連尼奧還沒能一親芳澤呢,居然被王楊捷足先登了,他怒極反笑道,“你想死是吧?好!好!我成全你!!”
塞弗氣急敗壞地沖著王楊的輔助磁碟機狂奔過去,中間還因為沒有注意腳下而被崔妮蒂的輔助磁碟機絆了一個狗吃屎,嫉妒和暴怒,使得這個時候他的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把王楊碎尸萬段。等他連滾帶爬沖到王楊面前,已經是鼻青臉腫外加扭曲變形了。
塞弗一把抓住王楊后腦處的插頭,獰笑道:“去死吧!”一用力就要拔下。
正在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崔妮蒂突然雙手一緊,用力抱住王楊,反過來使勁地吻了回去。而她緊閉的雙眼,不知道什么時候溢出了淚花。也許她的直覺正在告訴她,生離死別就在此刻,痛苦與酸楚,讓她拋棄了所有的矜持,努力去把握這最后一刻吧。
妒火攻心的塞弗一把抓住王楊輔助磁碟機上的插頭,帶著無盡的怨毒和發泄的快意嘶吼道:“死——”
一秒鐘后,兩秒鐘后。。。。。。
輔助磁碟機上,王楊的心臟仍然有力地博動著,一切生命體征如常。
塞弗愣了愣,低頭一看,自己的手還牢牢攥在插頭上,紋絲不動。
——怎么回事?難道激動過度,沒有用力向往拔出嗎?
來不及多想,只要看看顯示屏上兩個人如膠似膝的親密深吻。。。。。。咦,好像崔妮蒂還反手去回抱那個混蛋了?
已經怒火攻心的塞弗登時感覺頭都炸開了。原本他還有一絲期望,期望崔妮蒂只是被絕望沖暈了頭的王楊被動地“侵犯”,期望自己的夢中情人根本看不上這個家伙,沒想到只不過一秒鐘時間,殘酷無情的現實就將他最后一絲希望的泡沫徹底擊碎了。。。。。。這一刻,塞弗只覺得天地茫茫,自己已經是生無可戀,唯有一死。。。。。。對了,死也要把這幫家伙全部干掉,尤其是那個還在不斷往自己傷口上撒鹽的混蛋!
定了定神,塞弗氣運丹田,力貫雙臂,大吼一聲:“死——”用盡渾身力量,再次拔下。
他變調的吼叫聲在空空的尼布甲尼撒號上回蕩著,久久不散,可是王楊的插頭,還是紋絲不動。
——這是怎么一回事?
塞弗僅存的一絲理智無法解釋眼前發生的一幕。
——難道人走背字,真的喝涼水都塞牙?
接下來,塞弗換了幾種姿勢,從不同的角度進行調整,反復發起沖擊,累的幾乎虛脫,可是那個插頭就像是長在了王楊的腦袋上一樣,怎么都拔不下來。
靜靜的機艙里,只剩下塞弗“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和“死——”的怪吼聲余音裊裊。
躺在輔助磁碟機上的所有人都表情平靜、氣息悠長,彷佛是睡著了一般,可是在此刻的塞弗眼中,卻感覺每一個人都在無聲地嘲笑自己——連一個小小的插頭都束手無策,就算甘心做一個叛徒,也是一個飯桶加白癡的叛徒。
急火攻心加妒火攻心的塞弗抓狂了。
——今天要不把這幾個連反抗之力也沒有的人搞定,從今往后,我就跟你的姓!
再次來到王楊身后,這次塞弗兩手緊握插頭,一只腳蹬在輔助磁碟機上,整個身體弓成了蝦米狀,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爆出,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向外猛地一拔!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剛剛蘇醒過來的坦克看直了眼。
只聽到一聲細微的“哧哧”的聲音,剛剛還牟足了勁兒的塞弗突然被閃爍著藍色光芒的電流籠罩了,隨著電流瞬間密布他的全身,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中間還夾雜著塞弗恐懼和絕望的慘叫聲,他整個人如同打擺子一樣劇烈地顫抖著,渾身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然后迅速轉為焦黑,一股人肉焦糊味充斥了整個尼布甲尼撒號,即便無比痛恨他的背叛行為的坦克,也不忍目睹地轉過頭去。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被莫名其妙的電源泄露炮制成人肉燒烤的塞弗全身大面積重度燒傷,在痛不欲生的彌留之際反復煎熬了數日,還沒有堅持到返航錫安,就下場領了盒飯。而坦克也重新掌控了局面,發出信號將被困在Matrix的戰友們一個一個接出來。最讓人驚奇的是,道瑟雖然渾身表皮被燒傷,但是居然沒有死。事后才知道,原來經過王楊的調試,磁力槍發射電磁的效率有了很大提高,所以原本的功率就被調低了。
崔妮蒂臉上紅暈未褪,但是在這種關鍵時刻,迅速調整心情轉換角色,安排剩下的人依次離開。王楊作為眾人最強戰力,負責殿后。
返回尼布甲尼撒號后,看到身受重傷的坦克和道瑟,還有已經奄奄一息的叛徒塞弗,眾人的心情無比沉重,尼奧的感覺尤其清晰,他沒有時間去想命運為什么對自己這樣殘酷,他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大家就象一窩螞蟻一樣脆弱而微不足道。
所有人黯然低頭,不約而同地來到躺在磁碟機上的莫菲斯跟前,這是他們唯一的領袖,團隊的靈魂,但現在他已經被劫走了思想,只剩下一副軀殼,再也不能告訴他們現在應該怎么辦。
坦克的信號已經傳過去許久,卻不見王楊拿起電話。崔妮蒂坐不住了,撥通了王楊的手機:“王楊,為什么不走?”
“走?”電話的另一邊,王楊反問道,“好玩的剛剛開始,我怎么會走?”
“你想去救莫菲斯?”崔妮蒂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既然這樣,”尼奧納悶道,“你剛才怎么還要跑?”
王楊翻了個白眼。
——你這不是廢話嗎?三個BOSS(還是怎么都打不死的那種)帶著一大幫小弟圍砍我一個人,放在誰身上還不得趕緊麻溜地閃人,不跑等著被大卸八塊嗎?
——虧莫菲斯還獻寶似的把你當成“一”(TheOne),我看其實夠“二”的。
尼奧也立刻意識到自己棒槌了。尷尬地笑了笑。
王楊沒有理他,自顧自地說道:“莫菲斯被特工帶走了,現在有一個問題,為什么特工不當場殺了他?”他的目光彷佛能透過Matrix,看到崔妮蒂。
因為崔妮蒂用了免提,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和王楊對話。坦克咬了咬牙接口說道:“它們現在正在侵入他的大腦,就像侵入電腦,得花點時間。”
“多少時間?”
坦克想了想,焦慮萬分的說:“他很堅強,但是遲早會崩潰,他的腦波會逐漸被AI控制,一旦莫菲斯被完全控制,他的所有記憶就會被盜取。”
“AI想從他的記憶里得到什么?”尼奧問。
“密碼。”坦克語氣沉重,“每個叛軍領袖都有錫安中央安全控制機的主機密碼,要是電腦人得到密碼追蹤并侵入到錫安主機,人類就會滅絕,這事我們絕不能讓它們得逞,錫安比你或我都重要,甚至莫菲斯!”
尼奧意識到事態緊迫,他皺緊眉頭:“一定會有辦法解決!”
“辦法倒是有。”坦克黯然說,“拔掉莫菲斯的插頭。”
尼奧心中一凜,“你打算要殺他?殺死莫菲斯!?”
“我們別無選擇!”
尼奧和崔妮蒂對視一眼,無話可說,坦克是對的。毋庸置疑,為了人類的生存,必須犧牲掉莫菲斯,而且時間緊迫。
是時候了,坦克默默的看了大家一眼,含著淚水握住莫菲斯后腦的插頭依依不舍的說著:“莫菲斯,你不只是領導,更像是父親,我們會永遠懷念你!”說著就準備將插頭拔下。
“住手。”就在這時,王楊忽然開口說道,“我們不能這么做。”
“我們只能這么做。”崔妮蒂含淚說。
“我們還有一個選擇,”王楊不容置疑地說,“把莫菲斯救出來。”
“不錯。”尼奧終于拿出救世主的勇氣,“我們不能放棄莫菲斯。”
坦克吃驚地看著這兩個人:“你們瘋了!那兒有軍隊防守,而且有三個電腦人在看守他,它們都是防火墻的最核心程序!”
崔妮蒂接著說:“王楊,尼奧,請相信坦克!我們理解你們的心情,我也想救他!但你現在去找它們等于自殺。”
坦克因為機務員的身份,看到了王楊同史密斯戰斗的全部過程,但是仍然不相信王楊能夠從重兵圍困中將莫菲斯救出來:“就算你能打敗一個特工,那么三個呢?王楊,你有無限的未來,但是前提是必須活下來。”
——王楊打敗了特工?!
這一消息頓時震驚了全場。
看著崔妮蒂等人難以置信的眼神,坦克點點頭:“雖然很勉強,可是王楊真的做到了。”
崔妮蒂毫不猶豫地說道:“既然如此,那么王楊你必須立刻返回尼布甲尼撒號。誰都能去救莫菲斯,惟獨你不能。”
“為什么?”這下連王楊也聽不懂了。
崔妮蒂看著顯示屏上的王楊,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莫菲斯說過,如果他戰死,那么你就是尼布甲尼撒號的新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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