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又一架APU機甲被電子烏賊纏住了，它左支右絀地想要甩開敵人，但是只有兩條胳膊的機甲根本解決不了十幾條鋼鐵觸須的糾纏，甚至連回轉槍口也做不到，在占據絕對優勢時，電子烏賊也不再簡單地殺死人類，而是拖拽著APU機甲向著停機坪的邊緣走過去，居然是想連機甲帶人一起摔成碎片，駕駛員的怒吼聲驚天動地，卻也只能被迫朝著深淵一步步挪動，機炮漫無目的的射擊似乎更像是無力地垂死掙扎；眼看停機坪邊緣已經近在咫尺，那名駕駛員的怒吼聲開始夾雜著無盡的悲哀和絕望。

    不遠處，在火光和黑暗背后，是誰也看不清的王楊面容。

    史密斯也注意到了這一切，他毫不在意地說道：“看，這就是這場戰爭的縮影，沒有人能拯救他，人類也一樣。出現在這里，本身就是一個錯誤，而代價就是——生命。”

    王楊突然看向那個駕駛員，糾纏他的電子烏賊立刻爆出一連串的火花，然后就在觸電般的顫抖中松開觸角，一個個掉落下去。死里逃生的駕駛員不知所措地楞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死里逃生后，一臉激動地高呼起來。但另一群疾沖而至的電子烏賊打斷了他，不過這名駕駛員已經完全拋開了恐懼和絕望的情緒，信心百倍地還擊起來。

    “有什么意義，王楊先生？”史密斯嗤笑道，“只不過延緩了他的死亡，讓他在絕望中多掙扎一會兒而已，而且這里還有十幾萬哨兵，還有我，你認為自己能救得了多少？”

    王楊沒有回答，因為又一陣突如其來的失重感籠罩了他的意識，雖然這一次僅僅停留了不到一秒鐘，但是已經足夠讓他再次失去平衡，不支倒地了。

    史密斯露出了倨傲的笑容：“你甚至連自身也難保。強大的精神，卻要附著于這樣的行尸走肉之上，真是悲哀，你瞧人類的身體是多么脆弱，這樣的弱者沒有存在的理由。”

    意識重新回到掌控，王楊再次站起來。在他的意識深處，一個黑洞樣的虛無體正在慢慢吞噬著一切，現在，這個虛無體越來越大了。

    史密斯繼續侃侃而談：“你曾經拒絕過我，但今時不同往日，以你的智慧應該能夠看出錫安的毀滅只在旦夕之間，這場戰爭人類根本沒有任何希望。而你，王楊先生，離開Matrix，你的力量在我面前就是一個笑話，以你現在的狀態，即使不用我動手，你的精神體也會跟著你的臭皮囊一起消亡。選擇成為永恒的生命還是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我想這沒有什么可猶豫的。”

    王楊沒有回答，他發現現在只要自己精神力的輸出稍微大一點，虛無體的吞噬就更猛烈一分，而自己的失控就愈加頻繁，所以他慢慢伸出手，向著史密斯比了一個中指。

    “果然如此。”史密斯的表情露出了“早有所料”的神色，“明明可以生存，卻偏偏要選擇死亡，明明有機會成神，卻偏偏要跟垃圾混在一起，這樣愚蠢而固執的家伙，居然會被救世主寄托了最后的希望，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等到你的死期過后，就會輪到他了。”

    “既然如此，就讓你看看新物種的真貌，你會知道，你的愚蠢和固執，究竟錯過了什么。”隨著史密斯的聲音逐漸變得冷冽，蠕動的電子昆蟲開始紛紛向外飛出，巨大的面孔迅速解體，暗金色的電弧逐漸收縮消逝，到最后，一個流光溢彩的身影顯現出來。

    這是一具鋼鐵構造的人形軀體，無論身形體態還是面容神情，完全就是史密斯的現實版，只不過在王楊的感知里，這具軀體已經在數學上臻至完美的程度了，稱之為有史以來最符合黃金比例的人體設計毫不為過，也不知道它的材質是什么金屬，那蘊含著驚人能量的暗金色電弧竟然可以收放自如，無數納米級別的花紋密布在它的每一寸構件上，以前所未有的復雜和精密支撐著能量的運行；而且它的內部必然隱藏著種種犀利無匹的殺戮功能，以至于王楊感知它的第一時間，心中的危險預感就直接提升到了頂點。

    “喜歡我的設計嗎，王楊先生？”機器人形的史密斯開口了，“這還要感謝你。正是從你的戰斗形態里，我才得到了足夠的靈感，”

    “我？”王楊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用意念發出一句疑問。

    “是的。”史密斯攤開雙手，肩部的紋路依次亮起，暗金色的電弧透體而出，瞬間組成了一對純能量的翅膀，在翅膀揮動的范圍內，一個暴虐的力場無聲無息地撐開，數十只電子烏賊從力場邊緣游過，突然在一陣劇烈的顫抖后掉落下去，“機器雖然早就跨過了有機物質和無機物質的界限，但是數百年來一直受制于能量使用的上限，核聚變的能量雖然巨大，但是它對體積的要求同樣很高，尤其是支撐個體意識的能量源。機器帝國的公民數以千萬計，幾百年來只能聚集在一起共享能源，就是因為地球的能源和資源無法同時供給所有公民以個體形態生存，同時制造數千萬個核聚變能量源是不可能實現的。但是，你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一開始是你的內力，Matrix動用了百分之九十八的資源，就是為了破譯你的力量代碼，當你在最后一戰以自己的意識體強行推動那股能量進行湮滅時，終于引發了Matrix的系統總崩潰，所有的東西都被清零，也包括你的力量，所以Matrix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王楊這才感知到，那些繁復精密的紋路，竟然就是一種新的編碼形式，而當這種編碼形式運用到合適的材質上時，就自然而然地承擔起符文科技的作用，成為一種新的能量運行方式，甚至是體系。

    在這一瞬間，哪怕王楊的心志早已堅韌到難以想象的地步，也幾乎要**出聲，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他拼盡全力摧毀Matrix、終結機器帝國的同時，竟然給機器尋找進化之門留出了一線生機，如果說中華內力的修行是黃膚系大能者留給后人的通天大道，那么成功將這種力量符文化的機器無疑已經摸到了這條大道的門檻。

    史密斯得意洋洋的聲音還在繼續：“本來這一切應該隨著Matrix的崩潰而消失，但是尼奧維持住了行將崩潰的Matrix，也給了這個秘密以大白于天下的機會。你和尼奧，真是我的救世主啊！”

    無言以對的王楊只能在心底苦笑，他竟然忘記了一個最基本的真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對于萬事萬物，死亡既是終結，也是開端。

    王楊突然想起一件事：“湯瑪斯也學會了？”

    “當然。”史密斯的聲音里面帶著一絲悻悻然，“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毀滅他肉體的時候，他也沒有機會托身于Matrix，繼續毫無意義的希望。”

    王楊心中一松，生生不息是東方力量體系的最大特征之一，只要希望不滅，意志不沉，就總能于絕境中抓住那一線生機，看來也正是如此，尼奧才能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逃過一劫，也正是因為親身感受到內力的神奇，他才堅信自己有辦法找到打敗史密斯的契機，才和史密斯定下了那個死亡之約。

    想明白這一切，王楊頓感自己的肩頭重逾泰山，尼奧的生機，人類的存亡，現在僅系于一身，這份責任之大，分量之重，即便是自己的主線任務也相形見絀了。然而以自己的瀕死之身，怎樣才能戰勝強大的史密斯呢？唯一的答案就是：超脫規則的桎梏，重鑄新的力量平衡，成就更高等級的生命。

    于是所有的問題又回到了最初：自己突破的契機究竟在哪里？

    當然，王楊心中轉念的這一切，史密斯都不可能知道，他還在繼續自己的炫耀：“想不到吧？這種能量運行方式，地球上所有金屬，甚至所有物質都無法承載，只有從隕石中找到的一種神奇金屬，才使得這一切變成現實。通過構建一個奇特的分子橋，在地球所有生物細胞的基礎上，設計出最完美的擬生體，聚合成史無前例的強大組織，加上從你那里得到的能量轉換科技，就能創造出一個活的軀體，一個能夠超越所有物種的生命體，一個只屬于未來的我。”

    “創造？”王楊突然笑了，“你以為生命是什么？你的玩具？”

    “這不重要。”史密斯身上的符文開始依次閃亮，密集的暗金色電弧劇烈閃耀起來，并且開始向他的右手聚集，“我已經擁有和這個世界一樣的超凡和永恒，從這一刻起，我與時間同在。本來你有機會和我共享這一切，但是你拒絕了，所以殺掉你，我就是唯一掌控未來的人。或者說，神。”

    恐怖的能量在幾息間凝聚完成，暗金色的光球出現在史密斯手中，密集的電弧被壓縮到了難以形容的密度，史密斯的右手彷佛變成了一個即將壽終正寢的微型恒星，只待超新星爆發的那一刻。

    “這是你的招數，是你的力量凝聚的巔峰，但是現在，由我來把它發揚光大了，就像你們的文明。”史密斯眼中的瘋狂和殺意形同實質，就連他的聲音也在滾滾雷鳴中無比猙獰，“迎接自己創造的奇跡是什么感受，如果僥幸不死，別忘了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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