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氣如同孩子的臉,剛剛還日暖風(fēng)和,轉(zhuǎn)眼之間就風(fēng)雷涌動黑云壓城。
云幕低垂,毀滅的雷電仿佛觸手可及。
如此末日景象,不禁讓人憂心忡忡,杞人憂天之語此時也不似笑談。
黑水城內(nèi)百姓們心生惶恐,一個個奔走的廟宇祠堂之中,燭火明亮,香火繚繞。
或跪或拜,一個個雙手合十垂頭頓首,口中喃喃有詞。
天變之時,一封正帶著凌霄穿過小巷,來到一戶頗有余財?shù)娜思议T前。
白墻黑瓦,兩進小院,在這靠近邊疆的黑水城也算是殷實人家。
小院里,有人來來往往,時不時有人低聲詢問高聲大氣,有丫鬟小廝你來我往忙忙碌碌。
一封看了看變色的天的,沖著凌霄搖搖頭帶著他進了這間人聲嘈雜的小院。
小廝們抱柴燒火,丫鬟們將一桶桶熱水送進里屋。
院子里有一位年近三十的男子不停的踱步轉(zhuǎn)圈。
看著又是一盆盆的血水送出,屋子里的嘶喊聲從高昂尖銳變得沙啞,再變的幾不可聞。
望望陡然變色的天穹。
男子跺跺腳拽住一個出來倒血水的小丫鬟:“怎么樣了?夫人怎么樣了?可還好?”
“穩(wěn)婆怎么說?我為什聽不到夫人的聲音了?夫人可有昏過去?”
男子又急又快的吐出一連串的問題。
小丫鬟被老爺拉住有點蒙,再一聽這一連串的問題,更是緊張的不知道怎么答。
看著這一盆盆的血水從里面送出來,她也心顫啊!
要是夫人還有小少爺出點兒什么問題,他們今日的這些奴仆都落不了好。
老爺夫人都是難得的慈善人,若是換了主子還不知道要吃什么苦頭呢!
“奴婢……回老爺,奴婢是外間候著的并不知道夫人的情況。”
“唉——!那你還杵在這兒干嘛!還不快回去給老爺我看看!”
這夫人都發(fā)動了半天多了,還無有消息,老天保用可千萬要母子平安啊!
驀然想起現(xiàn)在這種糟糕的天象,男人有趕緊雙手合十沖著供奉祖宗牌位的祠堂拜了三拜。
“錯了,錯了,是祖宗保用,祖宗保用!”
“列祖列宗在上,一定要保用他母子平安。日后子孫必定一日三炷香,逢節(jié)備三牲的供奉。”
屋子里突然嘈雜起來,似乎除了什么意外。
只見有丫鬟匆匆奔出屋來,沖著男子一臉驚慌的問道:“老爺,老爺,夫人暈過去了,產(chǎn)婆讓問保大保小!”
“什么!混賬!什么保大保小!我王家請她們來可不是讓她們擇一而選的!都給我保住咯——!”男子黑眉倒豎一臉怒容!
“旺達!再給我從倉庫去兩只人參送進去,讓廚房煮點靈芝水、燕窩粥什么的!總之看什么補元氣就都給送進去!”
“是!是!老爺,小的這就去辦!”站在一旁的仆從頓時撤了一個,看他沿著房檐底下溜的樣子,像是生怕天塌下來把他給咋了似得。
“老爺!老爺!”另一個看著同僚跑了的仆從不由得喚了兩聲,一邊踱步一邊支棱著耳朵伸長了脖子往屋里看的老爺,“老爺這天看起來要下雨了。”這雷看起來下一刻就要劈人了。
“不如到旁屋里避一下,您可是家里的頂梁柱,要是染了風(fēng)寒可就不好了。”
男子皺皺眉,再次抬頭看天。
“那就去旁屋吧,我若是倒下了夫人月子里可就無人照顧了。”
“誒!老爺,您對夫人可是真好!小的就沒見過比老爺和夫人跟恩愛的一對兒。”
得以隔開那仿佛就在頭頂上的雷電,仆從心里一喜,立即嘴甜甜的夸贊自己老爺。
“去!去!你有見過什么。”雖然口中呵斥著仆從,但是想起與夫人恩愛的記憶,男人還是不油的勾了勾嘴角。
隨后又苦澀的撇了下來,看著人參、藥粥被陸續(xù)送進里屋,男子只覺得心里一片焦躁。
他低語:“若是,若是……實在不行,也只好……”
“老爺!老爺!”之前出來的丫鬟又跑了出來。
“夫人怎么樣了。”
“夫人睜眼了,但是意識已經(jīng)模糊了。”
“啊!”
“產(chǎn)婆……產(chǎn)婆讓奴婢跟老爺要句話,保大還是保小!胎位不正,小少爺?shù)浆F(xiàn)在還未露頭。”小丫鬟咬咬牙,“再拖下去產(chǎn)婆說有極大的可能會一尸兩命!”
“她們是干什么的!是干什么的!不是說是黑水城數(shù)得上的產(chǎn)婆嗎!不是說接生從未出過錯嗎!”男人狠狠的拍著門框,簡直恨不得將人打一頓,然后找來全城的產(chǎn)婆圍著他夫人。
“你帶我來這做什么?”
凌霄本以為是這家人跟一封有舊所以誕子之日過來看看,可到了現(xiàn)在也不見一封有出手的意思,凌霄就不由得有些疑惑了。
沒有干系,混到凡人家里做什么?雞皮蒜毛有什么好看的?
“你繼續(xù)看就是。”
凌霄盯了一封一小會兒,終于開始顧忌峰主的命令將目光轉(zhuǎn)了回去。
“……保……大。”男人重重的喘著氣,五指緊緊的扣著門框,指節(jié)泛白指甲外翻,鮮血就這么順著門框往下淌,一滴兩滴三滴……
都說十指連心,男人此時卻仿佛感覺不到痛,他更用力的抓著門框,仿佛那就是他的支柱,一旦放手就會癱倒到地上。
男人用喘不過氣來一般額聲音,澀然的說道:“若是……只能選一個,保住夫人……務(wù)必使她無恙!!!”
‘無恙’二字說的斬釘截鐵,又透著一股森寒。
“你跟那些產(chǎn)婆說,要是連著都做不到,她們就不用想要安寧了!縱使趕不出黑水城,王某也不會讓他們好過!這點自信王某還是有的。”
“希望她們也如人言一樣有些拿手本事。”
“是,老爺。”丫鬟低著頭匆匆的進了屋子,剛剛電閃雷鳴一道青白電光映的老爺神色好似惡鬼。
男人好像害怕丫鬟說不明白,干脆自己沖著里屋大喊:“保住大人,老爺我酬金照給!母子平安,老爺再額外給每人送上一個大紅封!”
不知被男人的聲音驚到了,還是喂下的藥粥,含著的人參起作用了,隨著元氣的補充,生產(chǎn)中的婦人恍惚中恢復(fù)了幾分神智。
“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樣了?”
“……,小公子還未露頭,順產(chǎn)的可能不大,還請夫人配合我們,保住自己。這也是老爺?shù)囊馑肌!蔽葑永锏娜齻產(chǎn)婆相互對視幾眼,一個年紀(jì)較大的婦人跟孕婦回答道。
“孩子……保不住?”
“……”產(chǎn)婆一陣沉默,三雙手不斷的在孕婦身上按壓拍打。
“……”夫人微微沉默,用自己剛剛回神的腦袋梳理了一下獲得的信息。
母親總是對與孩子有關(guān)的事情敏感一下,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不是孩子保不住,而是大人孩子產(chǎn)婆只有把握保一個。
“不——!”耗盡力氣的孕婦頓時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呼號,聲音之大屋外的王老爺也聽得到。
“保孩子——!保孩子——!”
幾聲呼號之后,突然迸發(fā)的力氣仿佛也所剩無幾。
夫人繼續(xù)嘶啞的對著所有的人尤其是屋外的男人喊道:“王陽明,保孩子!我要是撐不住,就讓產(chǎn)婆給我剖腹取子!”
“總之,這個孩子一定要生下來——!”
“他還沒有看過這個世界,他還沒有喚我一聲……”母親……
夫人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看又要昏迷過去。
屋里的丫鬟在產(chǎn)婆的指揮下,端來一碗藥粥。
“夫人,醒醒,喝了這碗粥,就有力氣生小少爺了。”
屋子里婦人吃了的張開被咬爛的嘴唇,混著鮮血的鐵腥味將溫度適宜的藥粥一口口的艱難的吞咽下去。
屋子外,男人轉(zhuǎn)著圈子,雙拳緊握,較早不已。
他一拳打在門框上,仿佛這門跟他有深仇大恨,整個拳頭血淋淋的還在一圈圈的砸。
發(fā)泄過后,他扯著嗓子,努力的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么哽咽:“夫人,聽話,保大人,我們還年輕,孩子以后還會有的。”
“你喜歡,等你養(yǎng)好身子,我們生他個十個八個,讓你嫌都嫌不過來。”
男人拽著拳頭,心里悶悶的發(fā)疼,他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在向自己的心窩子里扎刀子。
他怎么可能不疼呢?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無比期待他的到來,不管他是男是女,看著他在夫人肚子里一點點的長大,他的父愛也隨著增漲。
可如今要親手剝奪他喜愛期待的孩子的性命,他心里如何不痛?
他不光痛還如同心上壓了千斤巨石壓得他喘不過來氣。
仰起頭,將積滿眼眶想要滑落的淚水給逼回去。
他看著黑云垂地,雷電涌動的天空,不禁想要惡狠狠的罵上一句賊老天,如此玩弄他的命運真的有意思嗎!
可他不能,甚至為了一線縹緲的希望,他還要雙手合十祈求老天的保佑。
祈求老天保佑她們母子平安,最不濟他也希望能夠保佑他的夫人平安。
凌霄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時到底是一種什么感覺。
吃驚?感動?可笑?敬佩?……
似乎都不怎么對。
又似乎都有一點。
他不由的勾勾手指想要做些什么,又不知道是否應(yīng)該做些什么?
這些螻蟻一樣的凡人,與他而言,等同于蜉蝣之于夏蟬,朝生夕死的東西,就算渡過這一劫又如何?
轉(zhuǎn)眼百年,不過又是薄棺白骨黃土一捧。
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一封從來到這個院子里,就一直注意著凌霄,他勾手指的小動作自然也被他收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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