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廟村,因村口那間有著三百多年歷史的老廟而得名。
比起尋常動輒幾百上千年歷史的寺廟,才有三百多年的小廟當真算不得老廟。
到底是先有廟再有的村,還是先有的村再有的廟,怕是連老廟村年紀最大的村長都說不清。
這一日,天才亮沒多久。
一駕由三匹矯健良駒牽引著的馬車緩緩前行,終于在太陽完全升起前,駛入了這座有著五千多人口的村落。
“姜大俠,你是說方才聽到的鐘鳴聲,竟然是那梧桐寺內傳出?”
姬小月打著哈欠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沖著車轅另一邊正認真馭駛著馬車的少年問道。
昨夜和姜小蠻聊到太晚,小姑娘還完全沒有睡醒。
原本是想著白天在路上時,進車廂里小憩一會兒的。
可因為蕭姑娘還在車廂里睡著,她如今又是男兒身份。
為了避嫌,也就只能跟著姜小蠻坐在車轅上趕路。
好在馬車結實且不算顛簸,可以讓她仰躺在還算寬厚的車轅之上。
姬小月腦袋下枕著的是她一路背著的小包袱,這般懶洋洋躺在車轅上,聞著早間空氣中特有的泥土芬芳倒也別有一番享受。
一個人的旅途,或許會枯燥乏味。
但若是幾個人一起,那便不一樣了。
而沿途要說最讓人欣喜的事,約莫就是姜小蟲駕車,而她能陪在身旁。
這樣的感覺,讓姬小月樂在其中。
姜小蠻一邊專心致志駕馭著馬車或緩或快的前行,一邊點點頭,笑道:“那鐘聲確實是梧桐寺傳來,我聽湛海大師說,梧桐寺后山佛窟有一口赤銅巨鐘,是梧桐寺初代主持以三萬九千斤紅銅鑄成,悟禪愈深,就愈響。若是由得證佛陀果位的高僧去敲,甚至是連在邊地之外北涼城里都能聽得到。”
姬小月方才都快要睡著了,不禁咂咂嘴睜開一雙大眼睛,有些驚奇道:“從錦城到北涼城,少說也得有七千多里的路程,那口鐘當真有那么神奇?那從以前到現在,有沒有誰當真敲的那么響過?”
姜小蠻低著頭仔細回憶了下,有些不確定道:“湛海禪師說起過,除了那位一手創建梧桐寺的初代主持外,似乎并無第二個人能敲的那般響……”
姬小月眨巴著大眼睛樂呵呵道:“時間都過去那么久了,也不知是真還是假。”
趕車的少年認真想了想,認真道:“應該是真,湛海禪師不是說悟禪愈深,敲鐘時這鐘聲便是愈響么。所謂出家人不打誑語,如今我們都快要走出千多里地了,依舊能夠聽得見那鐘聲,就足以說明老禪師并沒有亂講。”
而且,姜小蠻聽老僧提起過。
往后一年時間里,都會由老禪師親自去敲響那口重量有些嚇人的赤銅巨鐘。
今日走出千里依舊能夠聽見鐘響,由此可見老禪師境界與修為是有多高深。
“是真的!”
這時,兩人身后車廂里傳來一道極好聽的聲音。
姓蕭的姑娘掀起簾子倚坐在車窗前,淡淡一笑輕聲開口。
興許是沒有睡好的原因,姜小蠻總覺著今天的蕭穎似乎比起昨天來,興致并沒有那么高,眼睛也有些腫脹。
蕭穎伸出如蔥一般的兩只纖纖玉手捋了捋額前的碎發,看著兩人柔聲說道:“在中域,昌都城里有一座雷音塔,塔頂也有著這樣一口巨鐘,每日都由城中高僧去敲響它。寺內諸多高僧一人一天一值守,若是哪一日是昌都城中當代佛主來敲它,那聲音足以飄揚萬里,直至大虞皇朝皇都之中。”
“哦,這樣啊!”姬小月坐起身點了點頭,一雙大眼睛盯著蕭穎略有些白的臉龐,有些疑惑問道:“蕭姑娘,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沒有休息好呀?”
輕輕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背對著自己趕車的姜小蠻,蕭穎抿住嘴唇笑了笑,道;“興許是昨夜飲了些酒睡覺時又沒能蓋好的緣故,不礙緊的。”
姬小月蹙了蹙眉,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來,遞到蕭穎手里,嚴肅道:“這樣可不行,蕭姑娘,我這里有幾枚百草丸,最是能祛寒氣,你且服下。”
去接時,蕭穎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姬小月的手,如同一只受了驚嚇的貓咪一般,連忙將手縮了回去。
這讓她整個臉都不禁紅了起來,低下頭懦懦道:“如此,謝謝姬公子了。”
姬小月樂呵呵晃了晃腦袋,笑道:“有什么可謝的,咱們是同伴啊!”
“嗯!”
輕輕嗯了一聲,蕭穎用力的點了點頭。
她性子雖說算不上逆來受順,但也算極其善良。
哪怕是昨夜偶然驚醒后,聽到姜小蠻與姬小月的談話,已然知道了那姜公子的父親極有可能是自己要找的‘獨孤翟’后。
也依舊不去刻意拆穿與說破,安靜的去等姜公子找的合適機會來主動和她說。
既然已經知道所要找的人在哪里后,反而讓她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變得平靜下來。
那封信,是娘親托付給她的,蕭穎并沒有拆開去看。
不論如何,自然是要交到‘獨孤翟’亦或者是‘姜耀’手中的。
但卻不急于一時,她愿意去等。
娘親說過,這世上有的人善于離開,有的人卻善于等待。
而善于等待的人,往往一切都會及時到來。
想到這里,她心里面那塊昨夜有些沉甸甸的石頭也漸漸落到地面上,不覺輕松了不少。
姓蕭的姑娘順著姜小蠻的話接著說道:“禪宗敲鐘講究朝三暮四,一天合共敲響七下。梧桐寺里那口鐘,方才敲響了三下。若是走慢些,等到了太陽落山時,還應該能聽得見四聲鐘鳴。”
連幼時飽讀雜書的姜小蠻都是第一回聽說,不由偏過頭問道:“朝三暮四?為什么一天會敲七下?”
姬小月也跟著點點頭,一雙大眼睛不免疑惑的看著蕭穎。
淺淺一笑,微微頓了頓,蕭穎緩緩開口解釋道:“禪宗弟子,每日敲鐘,一是為報時,二則是喻指鐘鳴邪魔蕩散。所謂朝三暮四,早間敲鐘三響,傍晚敲鐘四響,恰好與佛門七字真言暗暗相合。”
見兩人似懂非懂,姓蕭的姑娘以兩只手杵著下巴,認真想了想然后說道:“禪宗弟子所修七字真言,又叫七字真經,是佛門一切神通之基礎。所謂七字,妙諦傳心,傳說能蕩除世間一切邪魔。平日間,禪宗弟子們每敲一聲鐘,心里便會默念一字真言,庇佑寺中僧眾驅除一方妖邪。”
“蕭姑娘當真博學,受教了。”
姜小蠻呵呵笑了起來,沒有想到禪宗竟然還有這樣的講究。
這樣一夸,反倒是讓蕭穎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輕聲道:“姜公子謬贊了,我不過是出身在佛風濃郁的中域,娘親與莫婆婆都很信佛,平日間接觸禪宗會更多些。”
“但不管怎么說,你能夠記住這么多東西,也已經很厲害了呀!”姬小月鉆進了車廂里,與蕭姑娘相對而坐,認真說道:“如果換做是我,哪怕天天去聽,怕也是記不住這么多。”
聽小姑娘這樣說,姜小蠻沒有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姜大俠,你是在嘲笑本公子么?”
姬小月非常不滿,瞪了趕車的少年一眼。
姜小蠻哈哈笑道:“沒,沒有。只是忽然想起來一件別的有趣之事罷了!”
他只是忽然就想起,在樊城時,鬼婆婆與他說起過的一些話來。
那一日,姬小月還未痊愈陷入昏睡。
姜小蠻生怕打擾到她休息,所以就安靜的蹲坐在草廬外等她醒來,便和一道在門外等小姑娘醒來的鬼婆婆聊了起來。
那天啊,鬼婆婆帶著祥和的笑,看姜小蠻如看自己孫子一般,輕聲和他將姬小月這丫頭小時候的趣事。
鬼婆婆說,姬小月這妮子悟性很高,比起她年輕時候都還要高。
但卻很懶,比她師門中最懶的那個師姐還要懶。
往往卻是越懶的人悟性越高,學什么也越快。
就比如姬小月這丫頭一般,自小就是如此。
只要是她想學的,諸如跟著鬼婆婆學那能飛檐走壁的輕功,還有跟著樊城那個女廚神學做菜,那一定學的很快。
但若是她不想學的,憊懶性格上來了,那當真是撒嬌耍賴也不愿去學去記。
比如鬼婆婆那一身舉世無雙的岐黃煉丹之術,小姑娘三歲開始跟著學,到如今連最基本的藥理知識都還未完全學會。
又比如說習武,明明身為姬家的子孫底子天賦都不弱,輕功一學就會。
可祖傳的內功心法,練了十好幾年,依舊是半吊子水平。
這死丫頭,憊懶性格還真的和自己很像吶!
姜小蠻微微咳了一聲,轉過身看了一眼這會兒正興沖沖和蕭穎聊中域風土人情的小堂倌,眼角嘴角都是帶笑。
姬小月似乎有所察覺,不由沖著那車轅前的少年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問道:“看什么看?沒見過這么英俊不凡的公子么?”
姜小蠻點點頭,樂呵呵道:“是啊,沒見過這么漂亮好看的公子。”
旋即,他又偏過頭去看姓蕭的姑娘,道:“嗯,和蕭姑娘一樣漂亮!”
這反而讓蕭穎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把腦袋垂了下去,埋在腿上。
“要死啊你?哪有夸一個爺們漂亮的!”
“可是,我就是夸了!”
兩個人爭鋒相對,一路斗嘴。
不知覺間,車子緩緩駛進那牌坊上刻著老廟村三個大字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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