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涯,海之角。
海水滔滔,大浪淘沙,濃重的海腥味連并著如脫韁野馬撒野而來的浪頭擊上四方擎天柱基,手持長斧的上古魔怪個個青面獠牙,粗臂尖角,身覆長毛,壯如巨石山丘。
駐守在這里的都是神仙兩界拔尖的弟子,另有阮灝、谷陽、曲弦三神相助。
滄海連綿咆哮,魔怪受復生池水滋養(yǎng),一批接連著一批層出不窮。
雙拳難敵四手,仙術長劍也難敵兇惡魔獸蠻橫的力qì
。
一夜鏖戰(zhàn),兩敗俱傷。
海之角再無日光,只有陰沉云霾遮天蔽日。
白蓮神女騰云飛帶渺渺而來,鮫人阿音腳下踩著碧藍海水,伴在一側。
盤結在地的粗糲礁石之上。
〖三五\中文網(wǎng)
m.35
白蓮神女靜觀著擎天柱基周圍的防護結界,遠山般的黛眉淺淺蹙起,一向溫柔含笑的眸中卻閃著滿滿的恨意。
落在旁人眼中是柔腸百結。
三神施法,擎天柱基才穩(wěn)定了些。
“若不是蘭陵收下那吃里扒外的叛徒,哪里會惹出這樣的禍端?”阮灝依舊氣憤。
白蓮神女微不可測地揚了揚唇角,溫婉一笑:“那白玉狐貍本就是孩子心性,心智尚淺,受魔界力量誘惑也是難免的。我聽聞她本是要用復生池水救蘭陵神軀,不想惹出了大禍。”
語畢,搖頭輕嘆。
“神女心善,可別被那狡猾的妖女蒙蔽了。你是不知,蘭陵當日差點死于低等疫靈之手,竟是為了救那孽畜!也不曉得那頭狐貍究竟哪里好,蘭陵……竟然這樣袒護她!”
白蓮神女理了理頭上的白玉釵環(huán),眼神望向遠處海天交接之處:“日久見人心。”
又說:“可我見蘭陵近日也并不快活。擎天柱基受他神軀庇護,周圍結界波動甚亂。神老哪里會不知,他近日心緒不定,是為什么。”
那話中帶了三分無奈,七分幽怨。
“神女不必擔心。如今魔獸動出,變故頗多。蘭陵心系蒼生,自然心緒不定。神女你……”阮灝神老清咳兩聲,難得談及此類話題不大自然,“你對蘭陵一片真心,他又豈會不知呢?”
神女不再多言,卻見一側鮫人阿音遞上一件披風,滑溜的鮫綃料子在他如水般晶瑩的手中抖落開來,正要給她披上,卻見她躲了躲。
一雙美眸望進阿音水藍眸子里,帶著警告和厭惡的情緒。
不過一瞬。“我來便好。”白蓮神女柔柔笑道。
阿音低頭,退一步,海風刮著他如海藻般湛藍的發(fā)絲,低低臉上卻看不清神色。
——
景國最北處。
李家村。
此時將近立春之時,百草回芽,嫩綠抽新,日頭也是一日比一日燦爛。
村里有一樁算不算喜事的喜事。
李富貴家丟了幾個月的啞巴媳婦又被村口放哨的小童子背回來了。
李家獨子李二川勒緊了褲腰帶,開心得差點把媳婦兒捧到天上去。
可這媳婦兒每次出現(xiàn)都是一副傷痕累累的模樣,瞧得善良的李家二老心疼極了。
白悠兮步出昆侖洞之后,本是身心俱傷,無家可歸。
她想了許多去處,仙界蓬萊島、景國二皇子府、妖燼的魔宮……
只是如今她身份特殊,妖魔并體,又習仙術正道,早就連自己是什么都不知dà
了。
如今神界容不得她,心里頭又決絕不愿去當遺世禍民的妖魔之輩。
——她只想逃,逃到一個誰都不認識她的地方。
她想回家,哪怕玉龍雪山早已被毀得徹底。
來出來,去處去。
葉落歸根吧。
她把余力都用在騰云之上,落到玉龍雪山山頭的時候已經(jīng)筋疲力竭。
立春將至,天氣暖和了些,她在山頂原來是狐洞的地方簡單清理了一番,收集了些父母遺物,即使洞頂塌陷,斷壁殘垣,她仍在自己曾經(jīng)的床榻之上閉眼睡了兩日。
兩日之后,她餓的一點力qì
都沒有。
山頂?shù)耐恋乇粺龤С山购冢郧笆芴m陵神尊蘭露傾灑,如今長出些嫩芽小草。
她自然食用不得。
便想到了下山。
臨走前她拜了拜三個衣冠冢,卻見墳頭旁邊長出了一根俏生生的嫩枝。
白悠兮頗感欣慰。
這份小小的欣慰支撐她飛了十里路,飛過那個熟悉的小村莊時候終于體力不支,眼睛一閉栽下云頭,摔了下去。
醒來看到了李二川充滿期待的濃眉大眼。
她身上仍有未愈的鞭傷,被敷上了草藥,餓過幾日,臉上顴骨有些突出,頭發(fā)干枯。
她想,他們發(fā)xiàn
她的時候,肯定很丑。
李家人不知dà
她并不是啞巴,她也就懶得解釋,平日與他們交流都備著紙筆。
李家人詢問她去了何處的時候,她就淺淺寫道:“出門尋親,被騙盤纏。心如死灰,一路趕回。”
這里頭有一句是真的。
心如死灰。
李二川力大如牛,為人雖然是粗魯了些,卻整日變著法子地討白悠兮開心。
他從身后抱出一團黃絨絨的小東西時,白悠兮先是一驚,仔細看清,是一只樣貌討喜看上去不足一月的小狗,腦袋上還有一簇白毛。
李二川撓著后腦勺,憨笑道:“住在村子西邊的李伯家里的大黃和我特親,前些天剛生了崽子,剛斷奶我就去拎了一只回來。娘說,女兒家喜歡這些小玩意。媳婦兒啊,你喜歡不?”
白悠兮抱過那只顫巍巍的小狗,看見它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里含了淚水,似是怕極了。便用手撫了撫它的毛發(fā),復又在白紙上寫了黑黑兩個字:“豆芽。”
她朝李二川笑笑,竟讓對方傻了眼。
“好好好,這名字好!就叫它豆芽!”李二川大喜,奔出去拉著正在篩黃豆的李媽報喜:“媳婦兒對我笑了。笑的可甜了!娘,你剛才沒看見……”
白悠兮本是狐妖之身,平日對狗也和善些,并不排斥。
豆芽漸漸和白悠兮混熟,整日繞著她轉,屋子里頭不是被掀翻了盆子,就是被咬破了被子,白悠兮和它親近,李二川自然也和它親近了。
她身上的傷口養(yǎng)了幾日便好了,李家村并不寬裕,白吃白住著心里發(fā)虛,一下床她就幫忙尋了些家務活來。
她徒手并不很會操持這些,元氣養(yǎng)好了些便開始使用小小清潔術,李家人夸她能干,也只好硬著頭皮笑笑。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每日李家人都在外頭田埂上干活,她每日為他們做些小菜,擅長的菜肴都沒有合適的食材,便偶爾去一趟鎮(zhèn)子上頭買些菜種子。
荊釵布裙,她隱姓埋名,只對外說叫白寧,也曾長篇大論寫給李家說自己命數(shù)不好,配不得李二川,幾次三番推脫下來,李家人也就無法,只好生生把“媳婦兒”改口成寧姑娘。
她分毫不花李家人的錢財,只把自己手腕上那顆南海神珠當了去,得來不少錢。
怕這么一大筆錢落在別人眼中生出是非,便說是自己出門尋親時候一路掙來的,可掙得多了些,又總會讓人起疑心,便又說自己在某個富貴人家當了一陣子丫鬟,得了府中貴人的資助。
她挪出一部分錢給了李家,算是感激他們的扶助之恩。而剩下的錢便安置了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那屋子本是村上某戶挺富裕的人家的,但那家姑娘嫁到了外鄉(xiāng),一家人都跟著搬走了,只剩下一間空蕩蕩的屋子,賣給了村長,又轉賣給了白悠兮。
山水之間,流水淙淙。平地寬闊,綿延數(shù)頃的莊稼地上耕作不息。
她便從玉龍雪山上搬下了一些還能用的東西,靠著賣掉南海神珠的錢又買下了房前幾塊地皮。
自己種了些菜苗,時而去山里頭挖蘑菇,背著竹筐去潯陽城轉賣給城里頭的小販,換得微薄收入。
李二川一家人總是送來不少好東西,她深知他們心意,便也不再推辭,只是當做回報,時常在他們勞作時送去午飯。
李家村多了一個孤零零的白寧,還是個啞女,樣貌可人,笑起來很是討喜,待人尊重親和,甚是能干。
村上人心善,對她也是友善和藹。
豆芽跟著白悠兮,腦袋上一撮白毛襯得它圓頭圓腦,很是可愛,又跟著白悠兮干凈的性子,整日蹦蹦跳跳。
山清水秀,白悠兮眉目間日子過得倒也有滋有味。
身為狐妖,她的身體恢復得很快,逍遙自在的日子沒有壓力,性子也就開朗了許多,偶爾就沉下心來修liàn
,體內(nèi)原本有蘭陵輸?shù)恼鏆猓环辧iàn
下來加厚了許多,山水滋養(yǎng),她眉目之間盡是逼人的靈氣。
時而,她在夜間會夢到神界所見所聞,而一切都成為夢幻虛無的泡沫,那些華麗輝煌的殿宇,那些她朝思暮想的知己好友,那些端坐于神座之上的絕色容顏,一并著那池子蘭花香都離她遠去。
她常在夜間醒來,無非是夢到她還在神尊閣里頭,給嬌氣愛黏人的洛九桑梳理著羽毛,給師傅做著羹湯,白玉碗碟,青花釉色,面色清冷的男子薄唇紅印,用沉雅好聽的聲音喚她兮兒。
接著便是摸到臉上一片濕涼,環(huán)望屋中四桌一椅,一架一鏡,一豆火苗噬盡燭淚,豆芽伏著腦袋,在她身側睡得正香。
一月過后,終有一日。
李二川急急忙忙趕至白悠兮屋子里頭的時候,她正洗完一把臉,烏黑的額前碎發(fā)皆濕。
——“寧姑娘,你表親來看你了!”
她微微一愣,手中的帕子滑落到水盆里頭,覺得整個人都仿佛跌落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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