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在奇怪今天家茂親為什么還沒出現在醫院的千早,在看到家茂親一副慘烈模樣登場的那一刻,他不由得愣住了。
「你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被爆破過了不成?」
「要你管,咱只是改變形象而已。」
「這哪門子的改變形象啊!」
家茂親很是騷氣地掠起了額前的頭發,隨之給人帶來一種北京歡迎你的感覺。千早十分嫌棄地退后了幾步,打算離這個經歷粉塵爆炸似的家伙遠一點,暗想真虧醫院會放這種破爛貨進來。
「你先跟我來。」
「啊?去哪?咱還沒跟千歲親請安呢。」
「請你個頭安啊!你這副樣子會讓姐姐擔心的!」
「可咱覺得這樣很有成熟男人的感覺誒,一種久經滄桑風塵仆仆的范兒,誰讓千歲親老是說咱是個小屁孩。」
「誰稀罕你這種物理意義上的風塵仆仆啊!而且本來你就是個小屁孩呀!」
自打跟這個二貨相處以來,千早的肺活量就日益見長。懶得跟這個還能繼續瞎掰的笨蛋糾纏下去,千早二話不說就揪著家茂親的衣領往醫務室的方向走去。
到了醫務室后,千早翻了幾個柜子把東西找齊,回頭便看到家茂親正閉著眼吸著空氣中消毒水味,擺出一副「沒錯,就是個味兒」的歸家表情,他不禁在心里吐槽是不是讓這個二逼直接泡在福爾馬林里好了。
「過來。」
「來啦~來啦~」
看著哈哧哈哧地坐到自己對面的家茂親,千歲忽然有種在面對一只哈士奇的奇妙感覺。
真是二。
千歲有點脫力地小小嘆了口氣,便拿起棉簽,沾著酒精往家茂親臉上的一些小傷口擦拭著,看著這張特別欠扁的臉,千歲不由得想小小的惡作劇一番。
「你這是因為失戀所以才改變形象么?」
「屁呀!咱跟你姐還沒分!」
看著家茂親氣急敗壞的樣子,千早的嘴角不禁輕輕翹起,露出了一絲很罕見的笑意。
稍稍被這閃亮的笑顏瞎了狗眼,家茂親愣了一下,然后很有長輩派頭地教育起來。
「就是嘛,平時少擺一副司馬臉,多笑笑,要不然就浪費你這張漂亮臉蛋。」
千早臉一下子就黑了,他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拿他這張比大部分女孩子都精致漂亮的臉蛋來說事,頓時用力戳了一下家茂親的傷口。
「嗷嗷嗷嗷!!!你搞毛呀!有你這樣對姐夫的嗎!?」
「誰承認你是姐夫了!別臭不要臉的!」
「真是夭壽,你這么傲嬌可不行啊,小姨子。」
「呵呵,你說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慢……慢點!太深了!不要再進來了!雅蠛蝶!!不行了,咱要壞掉了!」
「閉嘴!」
氣得滿臉通紅的千早把棉簽往家茂親臉上一砸,猶豫了片刻才給這賤人的傷口和嘴巴貼上了創可貼,原先一剎那他還想著直接把酒精灌入這貨的嘴里。
◇◇◇
「你要生氣到什么時候啦。」
「死的時候。」
「……」
家茂親一路跟在千早的后面,顯然千早已經被他氣得無fu♂ck可說了,他搖了搖頭,無奈地瞟了一下前面氣沖沖的背影,呵,小伙子的屁股挺翹的嘛。
「等會兒你小聲點,最近姐姐做完治療都很累。」
突然,千早停了下來,把還在沉醉在欣賞之中的家茂親給嚇了一跳。
家茂親往前方看了一下,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千歲的病房門前。
「妥妥的,咱不是那么KY的二貨……話說你不生氣了?」
千早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結果又聽到這貨來了一句。
「這下怕不是要英年早逝了。」
「混蛋看我不打死你!」
在千早暴走要提刀來見之前,家茂親麻溜地沖進了病房里。
然而在看到千歲的一瞬間,家茂親連呼吸都屏住了,而隨之跟進來的千早也放輕了腳步,只是瞪了家茂親一眼,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千歲身上。
千歲已變得和以前大有不同了。
病白的臉頰瘦削得有些凹下去的,只存在回憶中長而直的秀發也已被剃光,如今沉睡的臉上布滿的只有疲憊憔悴的臉色,她呼吸很緩很輕,仿佛這本能一般的呼吸動作都會耗掉她大部分力量。
家茂沒有出聲,只是極盡可能地放輕自己的動作,輕緩地將一直柔若無骨的手捧在手心中,傳過來的,是一種好像快要消融似的冰涼。
宛如雪一般。
「真是運氣不好呢,千歲親。」
他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用玩笑般的話去應付。
然而,說出口的瞬間,就連他也感受到那份潛藏的無力與黯然。
「并沒有這回事哦。」
清幽的一聲回蕩在寂靜的病房內,聲線細膩而動聽。
「睡醒了嗎?」
「因為感受到一雙很暖的手,所以才醒過來的。」
家茂親迎著那雙疲憊得甚至有些失焦的雙眸,忽然間發現平日最能胡說八道的自己在此時此刻卻什么都無法說出來。
「都怪你吵醒姐姐了。」
這時千早有點小不滿的聲音傳了過來。
家茂親無奈地對千歲聳聳肩,露出一副「怪我咯」的樣子。
「沒關系哦,千早,我睡太久也覺得累呢,現在醒來剛好。」
轉過頭,抿著嘴,千歲努力地朝著二人露出一個明媚的笑顏。
有時候,女孩子真的比男生還能逞強呢。
看著明明病成這樣還能這么笑出來的少女,家茂親這般想著。
「對了,關于剛剛說的話……」
注意到那細微卻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千歲忽然微笑著提起之前的話題。
「我呢,并沒有運氣不好哦。」
輕緩又清晰的聲音在響起。
「因為我太惹人愛了,一定是被神明嫉妒了呢。」
「……誒?抱歉,大姐姐你是認真的嗎?」
這轉彎轉得讓家茂親猝不及防。
「嗯,當然有一半是開玩笑的。」
「那還有一半是認真的啊!?」
這一下家茂親和千早都囧了。
似乎因為難得成功捉弄了一次家茂親和千早,千歲顯得心情不錯,彎著嘴角發出細細的笑聲,臉色也微微地暈開小小的紅暈。
「吶,家茂君,你今天發生了什么了嗎?」
顯然,家茂親臉上清理過的傷并沒有躲過千歲的注意。
又接受了一記千早的瞪眼,家茂親撓撓頭,略帶敷衍地回應道。
「也沒啥啦,也就是班上那群小屁孩的破事。」
「告訴我吧……」
「真的沒什么啦……好吧,既然你這么八卦,就是跟英梨梨有那么一丟丟的關系……」
千歲的目光很平靜,但家茂親偏偏拗不過這樣的視線,只好將班上發生的事情一點一滴都告訴了這位少女。
「那你打算怎么辦呢?」
「還能咋辦,有鍋當然是咱背啦!」
雖然家茂親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但千歲很清楚這個男孩總會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努力,盡管不知道他口中所謂的背鍋要怎么去背,但想必會竭盡所能不讓英梨梨受到傷害的。
因為這個男孩,對自己身邊所在乎的人總是那么義無反顧。
「嗯,我知道你會保護好英梨梨的。」
「誰說要保護她啦……」
家茂親撇著嘴,有點不爽地嘀咕著,對此,千歲依舊是那冬雪融化一般的微笑。
「你們都會好好的……你們都是……好孩子……呢……」
輕輕用力回握著家茂親的手,輕輕的呢喃著夢囈般的話,千歲輕輕的合上了眼眸,睡去。
「姐姐睡了。」
千早在輕聲說話時,他看著家茂親,而家茂親置若罔聞,那連接在一起的手沒有松開,只是專注地凝視著那張安靜的臉龐,有句心里話他始終沒有問出來。
——那我變成壞孩子的話,你會睜眼再看看我嗎?
不知道在病房內無言了多久,當家茂和千早退出房間的時候,外面的天空已經黑了。
家茂親正想離開之際,忽然感覺到有股來自身后的微弱力度抓著他的衣袂,令他舉步不前。
他沒有回頭,卻能清晰感受到傳來的不安。
「姐姐,會好嗎?」
千早的聲音里,有細弱哭腔,有少許顫抖。
「會的。」
頭也沒回,家茂親笑著回答,而回答卻已麻木了。
因為他早已自問過無數遍。
◇◇◇
最黑暗的夜是在黎明之前。
那一刻的世界,仿佛死去一般。
窗邊的少女遙望著尚未見到光明浮現的天邊,她莫名喜歡這樣的時光。
在記憶中,她的家庭似乎沒有她看過的書中所描繪得那么美好,她越發病重的時間里,只有弟弟一如既往地出現,而她的母親只是隔三差五來探望,因為她需要經常陪伴在她的父親身邊。
是的,她的父親幾乎沒有出現過在這個狹窄而蒼白的房間里,即便有,那也不過是匆匆一看,盡著一絲作為父親該有的責任,畢竟絲毫不過問,只會讓他在上流社會中的評價變低罷了。
由此,少女不禁想起一個特立獨行的人,一個比她還要小幾歲的男孩。
少女和男孩之間有太多的莫名其妙,也許這就是世人口中常說的緣分,男孩說他喜歡她,而少女總會笑著說他不過是個小屁孩而已。
而這個男孩仿佛從不在意,他終于時時刻刻出現在少女的眼前,少女覺得他出現在病房里的時間說不定比醫生護士都要長。
為什么會這么想呢?
因為她絕大部分從沉睡中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是男孩那張永遠笑著的臉龐。
這樣的事,她的父親肯定不知道吧。
但為什么一個有點傻里傻氣的男生比誰都懂得不離不棄呢?
少女很慶幸,她從男孩那里得到了許多,短暫相處的一年時間里,甚至成為了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年華,她想擁抱著這樣美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夜未盡,天未明。
少女的心中卻是釋然了。
過往她還能活在父母給她的的選擇之中,而她能做的只是順從。如今回想,也許她這一生之中做過最堅強的事,就是活到現在。然而自從她認識了男孩以來,許許多多出乎意料的事情讓她懂得她也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她所需要的不過是選擇的勇氣。
她可以選擇一而再地拒絕男孩不厭其煩的告白……
她可以選擇在平安夜搭上男孩的手在夜里約會……
原來,她可以選擇的,哪怕是選擇如何面對如今幾乎令自己崩潰的痛苦。
此刻的少女真的很累,既然她無法選擇活著的方式,那至少她可以選擇自己如何死去。
生,是一個人的順從。死,是一個人的特權。
「吶……再見啦。」
如少女所想,她最終仍擁抱著最美好的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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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終于,他們的故事迎來了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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