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門千歲在昨夜自殺了。
對于這個消息,家茂親是發自本能地表示否認。但是,從電話那端的千早已然泣不成聲,這令他不得不去接受這個現實,千早斷斷續續的幾乎不成句的話里,「跳樓」,「自殺」,「死了」這樣零碎卻刺耳的字眼令他在一瞬間渾身冰冷。
「怎么可能……」
家茂親拿著電話呆呆地用這句話重復回應著,甚至在電話已經傳來掛斷后的忙音后,他依然木然地呆在原地,喃喃自語著這一句同樣的話。
直至被他的父親家光拍了一下肩膀時他才驚醒過來。
他抬起頭,望著正在問「怎么了」的父親,腦袋一片空白。
家光對上了家茂親那空洞如無底深淵的絕望眼神,不禁心頭咯噔了一下,家光從未想過這個孩子會露出這種崩潰的表情,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家茂親忽的沖出了房子往某個方向一個勁兒地狂奔。
家光追了出去,他走出房子目視著家茂親奔跑的方向,很快他就清楚那是什么地方,他臉色微沉,轉身回到屋內撥通了一個號碼。
「真人,是我……」
◇◇◇
「爸爸現在已經把這層樓封鎖了,不讓人進來,所以你別待太久,要是被別人發現我帶人進來這里的話,我肯定會被爸爸罵的!
紅發女孩低聲說話,同時小心翼翼地張望了一圈靜悄悄的樓層,在確認周圍沒人后便帶著家茂親從拐角處走了出來。
「謝謝你!
家茂親以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音量道了一聲謝。
眼前的女孩,是這家醫院院長的獨生女,因為家茂親經常往這里溜達,時不時會遇上這個喜歡鋼琴、個性有點傲嬌的的小丫頭,期間也得知了她的名字,西木野真姬。
托真姬的關系,家茂親現在才能順利來到這個被醫院封鎖的區域。
被認真感謝了的真姬反而有點不適應家茂親這個正經的態度,在她的印象中,這位小哥哥總是一副二不兮兮的樣子,那時候她還很感慨這位小哥哥將來必定是一名成功的叼絲。
「那位姐姐是你很重要的人嗎?」
有點小慌亂的真姬問起了千歲的事情,其實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一部分,她知道家茂親經常來這里純粹是因為那位常年住在療養院里的姐姐,她會待在醫院的時間不多,但只要她在醫院,就會看到家茂親守在千歲的身旁。真姬不懂得這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但這份感情無垢得足以令年幼的她怦然心動。
「誰知道呢!
家茂親說話的語氣有點無力,有點黯然。他越過走在前面的真姬,停在病房門前,側過臉來看著真姬。
「讓咱一個人在里面待會兒,可以嗎?」
「嗯……」
真姬張張口想說什么,但看著家茂親近乎哀求的眼神,她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只能順從似的點點頭,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家茂親難得微微一笑,他抬手像撫摸小動物一般摸了摸真姬的小腦袋,沒等真姬反應過來就走進了那個代表著「曾經」的房間。
有點呆呆的真姬摸了摸剛剛被摸過的頭發,懵懵懂懂地看著家茂親消失的身影,臉蛋微紅。
那暖暖的感覺,與父親的手截然不同。
◇◇◇
家茂親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只感覺一陣茫然。
因為這一切都來的太過猝不及防。
至今,他仍然無法想象和接受一個熟悉無比的人就這樣離開,這種時候他原本應該守在睡在這個床上的千歲旁邊,等待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但此刻的床早已變得冷冰冰的,唯一讓他所熟悉的,是空氣中殘留著一絲屬于千歲的氣息。
家茂親的手有些顫抖,畏畏縮縮地放在床邊,仿佛還能碰到那雙帶著涼意的手,但眼中強烈的現實畫面頓時讓他的認知如同出現了斷層,一股窒息感撲面而來,感覺猶如習慣被強制改變一般難受。
是的,御門千歲真的不在了。
雖然他從未想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么遙遠的事情,但他也曾想象過在未來的某一天會和千歲說再見。
也許,那時候千歲會遇到一個真正喜歡的人,然后他在那個分別的夜晚里唱著「分手快樂」來一場酩酊大醉。
也許,那時候他很花心地劈了好幾條腿,然后被千歲狠狠地來上一記斷子絕孫腿,在分別的那一刻頭也不回地宣告「再也不見」。
但他完全沒想過會是以千歲會以自殺的方式,來跟他,跟千早,跟身邊的人,跟這個世界,說再見。
在來到千歲病房的路上,他聽到很多醫生護士,還有病人都在議論千歲自殺的事情。
他捂著耳朵快速地從人群中走過,因為他生怕再聽下去會忍不住動手打人,即便他只是常人眼中的一個小孩子。
他不想從別人臉上看到任何憐憫、漠視甚至嘲諷的神情,因為這些人根本沒有資格。
他不想在這里鬧出任何事,因為在這個地方千歲說過他是好孩子。
他不想成為壞孩子,因為千歲已經睜不開眼了。
◇◇◇
病房里顯然還保持著原狀,連窗口也是敞開的狀態。
家茂親走到窗邊,他想知道千歲那一刻到底是怎樣的感受,他抓著窗沿不由自主地前傾著身體,好像隨時會躍出窗外一般,他俯視著窗外的地面,仿佛能看到是那樣鮮紅那樣美麗的血在無聲流淌。
——是啊,她曾活過啊,那是證明她活過的鮮血。
而如今地面上的鮮血早已被陌生的大人們清理干凈了,周圍甚至拉起了貼上禁止入內的黃色膠帶。
他明白的,明白這其中沒有陰謀,沒有怪論,這都是千歲的選擇,選擇用自殺結束痛苦,也為了證明自己也曾活著,那個總是顯得沒有存在感的少女,在最有一刻用最深刻的方式昭示了自己的存在。
家茂親頹然地后退了好幾步,跌坐在了床鋪上,暗淡的目光看向在床頭柜上擺放著漸漸失去生氣的鮮花,這是他和千早專門去花店里挑的。而在花瓶的旁邊,還遺留著一臺與這個地方有點格格不入的游戲,這是他當初留下來的游戲機。
有些麻木的家茂親拿起游戲機,打開電源后,屏幕上頓時散發出冷冷淡淡的熒光。
點開了游戲,家茂親看了看存檔中的攻略進度,意外發現所有的路線都已經走到了盡頭,有TE,也有HE,當然也有BE。
家茂親回想起跟千歲的日子里,大多數時候她都沒去玩游戲,那這些攻略進度百分百的存檔又是從何而來?
他仿佛想到在一個個寂靜的夜里,一名少女面帶微笑看著屏幕,在她孤獨的世界中,輕點著按鈕去迎接另一個世界中一個又一個并不孤獨的結局。
最終,這名少女也在現實中選擇了自己的結局。
家茂親把臉緊貼在屏幕上,死死地咬住下唇,不發出一絲聲音,仿佛竭盡所能地去抑制那哽咽在喉嚨的痛楚。
不想哭。
也不要哭。
「啊啊啊啊……」
房間內獨自徘徊的,是男孩無盡壓抑的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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