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實在是有點突然。

    沢田家這幾天的氣氛顯得有點壓抑，導致這種事情的原因主要歸咎于這個家庭的長子身上發生的某種轉變。作為二貨屬性破表的家茂親一向都是主動或被動成為所有事件的中心，但這幾天以來，原本就又浪又作的家茂親突然沉默寡言起來，不說從小看到大的家光和奈奈有些不適應，就連還是很小的綱吉和美柑也察覺到了他們這位兄長較之以往的不同，雖然有一個很是安安分分的哥哥是不賴，但是總是感覺心里面少了一些什么。

    「咱吃飽了……」

    家茂親放下碗筷后，就起身垂頭喪氣地回自己的房間。

    奈奈看了看家茂親的碗，里面還剩余一半米飯，顯然家茂親只是隨便吃了幾口而已。

    「媽媽……」

    奈奈轉頭看向剛剛低聲叫她的美柑，這時的綱吉和美柑仿佛也受到影響一般，有些無精打采。奈奈十分憂慮，現在就連很膩家茂親的兩個孩子，這幾天也漸漸地產生了一點疏遠，因為此刻的家茂親看起來是那么的熟悉卻又陌生。

    「給他點時間吧，會沒事的。」

    本應該常年在外的家光此時仍逗留在家中，他看了看家茂親房間的方向，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在這個家里也只有他清楚家茂親身上發生了什么事。

    「但是……」

    奈奈儼然還是放心不下，可家光仍是搖了搖頭，露出一個令家人安心的笑容。

    「相信家茂吧，他可是咱們的孩子，一定能恢復起來的，就算有什么事，也還有我在嘛。」

    而回到房間中的家茂親連燈都沒開，甚至窗簾都沒拉開，他就一股腦地倒在了床鋪上，他很清楚這幾天家里因為他的原因也變得有點郁悶，但他還是無法強打起精神來，看上去就是全憑一口仙氣續命的樣子。

    「小子，差不多就得了。」

    隨著虛無縹緲的聲音想起，一道虛幻的身影也出現在陰暗的房間中，很顯然某人的咸魚狀態把拉妮芙給惹毛了。

    「……」

    「嗯？居然敢無視老娘？呵呵，看來你不懂生命的可貴。」

    「……」

    「魂淡！信不信老娘一巴掌下去送你下去跟那個小丫頭團聚！」

    這時候家茂親終于有點反應了，拉妮芙還以為這條咸魚終于要向她這個黑惡勢力低頭，但沒想到家茂親擺過頭來對著她有氣無力地吐了一句。

    「走你……」

    走你媽賣批啊！！

    拉妮芙頓時氣的炸肺了，差點忍不住一招如來神掌送這貨上天，但看著家茂親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慘狀，她還是忍住了，區區一個小屁孩的早戀就愛得這么死去活來，要是再長大一些那還不得毀天滅地？這尼瑪戀愛是這么復雜的事情嗎？遙想當年她拉妮芙的戀愛不過是一次酒后把Gitto給睡了才不情不愿開始的，要不然她早就保持著純陰之體羽化登仙懟天懟地去了。

    不過想起那天醒來看到Gitto抱著被子一臉糾結又羞澀的小男生表情，拉妮芙情不自禁地咧開嘴角流下一絲口水，呀敗，Gitto這小樣兒真潤。

    恰好把拉妮芙表情里一絲絲變化都納入眼底的家茂親，哪怕他此時此刻傷心欲絕也是忍不住露出鄙視的眼神，這尼瑪的不好好安慰人居然還敢自顧自地YY起來，這位大姐是魔鬼嗎？

    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拉妮芙連忙干咳了幾聲，然后裝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來。

    「你前天不是已經好好見她最后一面了嗎？怎么現在還沒放下？」

    對于家茂親的事，拉妮芙還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就連前天去送千歲最后一程的時候，拉妮芙也是跟了過去，因為她實在有些擔心這個笨蛋會忽然想不開來上演個一頭撞墳然后雙雙化蝶上天去的狗血愛情故事。

    「咱知道……但有些事情，腦子想得明白，心里卻一直接受不了……」

    家茂親把臉埋在枕頭里，發出不太清晰說話聲，這番話令拉妮芙也為之沉默。

    「大姐頭，你不是很厲害么？可以讓咱跟她說說話嗎？咱就想和她好好道別……」

    「雖然本姑娘實力強悍足以橫推九天十地，但招魂這種事沒轍！本姑娘不曉得！」

    「可你不也死透了么？」

    「……」

    拉妮芙無言以對。

    「其實你還是在糾結為什么那個小丫頭會這么決絕地選擇離開你吧？」

    拉妮芙飄到了家茂親的床邊，翹起腿像是坐了下來，她看著這個背對著她的孩子，目光深邃，生與死這種事情在她過往漫長的人生中見得太多了，能夠坦然接受的人并不多。

    家茂親的表情也有多了一絲迷茫，是啊，其實他更多的是想知道是不是他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夠好，才讓千歲不再挽留，毅然選擇死亡。

    「你可曾想過，她在生命最后一秒時是怎樣的表情？」

    「很痛苦吧……」

    家茂親閉起眼想象了一下，那種墜向地面的感覺。

    痛得撕心裂肺。

    ——為什么在最后一刻里她還要遭受這種罪？

    拉妮芙輕輕搖了搖頭，有些許虛幻的手放在了家茂的頭上，似有似無地撫過。

    「你喜歡她的吧？為何你不相信她的選擇呢？」

    「什么……」

    家茂親抬起頭來，眼睛微微一亮，但眼前的拉妮芙身影忽然漸漸消失。

    「好好想想吧……另外有位小客人來了，我先閃了。」

    話音剛落，在家茂親的疑惑中，果然有一把帶著怯意的聲音弱弱地傳來。

    「小……小茂……」

    家茂親很懵逼地看了一圈自己的房間，隨即把目光落在了似乎有影子晃動的窗外，他上前把窗簾拉開，頓時被嚇得有點頭皮發麻。

    在鄰居和他房間的小橫板上，索尼子正背著吉他想從小橋上過來，但搖搖晃晃的小身板看似快要從小橋上摔下去。

    「臥靠女俠你作甚！？」

    家茂親把落地窗拉開，很是緊張地看著索尼子，這丫頭要是摔下去該怎么辦，這吉他怕是要粉身碎骨的吧！

    「嗚哇……怎么辦啊，小茂……」

    「淡定，十八年后又是一個好女人！」

    「嗚嗚嗚嗚小茂欺負人！！」

    「算了，要不你跳過來吧，就算是綠帽子咱也給你接著！」

    「真的會接住人家嗎？不會接著吉他就不管我吧？」

    「……」

    索尼子淚眼汪汪地盯著家茂親，讓他有點無語，小丫頭片子還真懂哥。

    家茂親攤開雙臂，像是給了索尼子勇氣，她如同貓一樣彎起了腰，然后奮力縱身一跳，家茂親連忙站好位置，看著在半空中躍過來的索尼子，臉上也許有一絲絲畏懼，但更多的緊張和希冀，她向前伸著雙手要擁抱著什么的，眼睛滿是陽光般的明亮。

    【你可曾想過，她在生命最后一秒時是怎樣的表情？】

    拉妮芙的話仿佛回響在耳畔。

    千歲那時候是不是也是跟索尼子這般充滿勇氣地跳出去，臉上也是帶著這樣的感情，至少，不是用死的痛苦來結束生的痛苦，而是滿懷著以自己方式活著的勇氣和希望去坦然接受死亡。

    這樣子，是否也稱得上是一種擁抱幸福的方式呢？

    一念之間，家茂親想到了很多，也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喜歡她，所以，我相信她的選擇是幸福的。

    接住了索尼子，家茂親將這位笨笨的青梅竹馬擁抱懷中，強烈的沖擊讓他不禁退后倒在了地上，很痛，痛得讓他幾乎要哭出來。

    「你這個笨蛋是要做什么啊？」

    依然保持著躺在地面的姿勢，家茂親問著索尼子，語氣中帶著別樣的釋然。

    「人家只是想給茂醬打氣啦，家光叔叔說你最近心情很低落。」

    索尼子坐直了起來，直接坐在家茂親的肚子上，連帶著背上吉他的重量差點讓家茂親吐出來。

    「所以我想拿吉他給你玩，這樣子你就會開心，因為我玩吉他的時候最開心了！」

    索尼子將吉他放下來，撥動了一下吉他弦，隨著清脆的吉他聲彎起了嘴角，笑顏嬌嬌憨憨的。

    松了口氣的家茂親望著索尼子，沒好氣地說，「咱在變開心之前就要被嚇得心都丟了，麻煩你換個給人打氣的方法。」

    換個方法？索尼子想了想，深呼吸了一口氣，忽然張開雙手，然后朝著一臉懵逼的家茂親雙頰狠狠拍下去。

    「哇，好痛！」

    「……」

    家茂親愣愣地看著搓著手大聲喊疼的索尼子，終于，笑了出來。他也坐了起來，單手捂著雙眸，愈是笑著愈是讓雙頰痛楚火辣辣，眼角忍不住要滲出淚花。

    「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

    然后笑著哭出來了。

    「哇啊！我把你打痛了嗎？別哭啦，小茂！」

    索尼子有點慌了，她把家茂親擁抱在懷里，輕輕抱著他的頭，柔柔地撫摸著他腦后的頭發。

    「誰哭啦！咱才沒哭！」

    「乖啦乖啦~~小茂最乖啦~~」

    「你哄誰呢，笨蛋……咱沒哭……沒哭……啊……」

    「嗯嗯~~小茂乖乖~~不哭不哭~~」

    「啊……啊啊啊啊……」

    埋首在索尼子的懷里，家茂親放聲哭著，自出生以來，他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這樣哭泣，壓抑了許久的感情在這一刻終于爆發了，對千歲獨自離開的不甘，對無法讓千歲更加幸福的后悔，許許多多對千歲懷有的感情，都在一點點變得釋然。

    「索尼子……」

    「在呢~~怎么啦？」

    「你沒胸……」

    「喵喵喵？？」

    這時候的窗外，細雨靡靡，卻見云間有春暉依稀。

    ◇◇◇

    這是家茂親第二次來到千歲的墓前。

    第一次是送殯的時候，那會兒的他只是茫然地看著葬禮舉行，他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只是愣愣地靜待儀式進行，唯一有印象的是千早沒有停過的淚水和哭聲。

    即便到了今天，千早依然在哭。千早想不明白，明明和他一樣重視姐姐的這個人，為什么現在可以笑出來？

    「為什么你還能跟平時一樣？你一點都不傷心嗎！？你不是喜歡姐姐嗎！」

    千早聲音沙啞地質問著。

    看著眼前哭得眼淚早就已干涸的千早，家茂親明白他的感受，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目光落在墓碑上刻著千早最珍視之人的名字。

    「喜歡啊，因為喜歡，所以才要跟平時一樣啊，不是嗎？這種時候如果還要千歲親擔心咱們的話，那未免太沒出息了。」

    家茂親對著千早咧開嘴笑著，笑得比在千歲面前時更加的傻氣，也更加的溫暖人心。

    「姐姐……」

    千早望著墓碑，眼睛干澀得發痛。

    「嘛，話雖然這么說，但要是你還想哭，就算沒出息也無所謂哦，因為咱以后就是你哥哥了，咱會代替千歲親罩著你！」

    家茂親拍著胸口保證，論當大哥的經驗他可是杠杠的。

    「我比你大幾個月……」

    「咳咳，咱們不以年紀論長幼，要靠實力說話知道嗎？對，就看誰尿的遠！」

    「我不要，我就要姐姐……」

    「呃……算了，大不了咱切了吧……撒喲娜拉，家茂！扣你脊瓦，家美！」

    聽著耳旁家茂親沉痛的聲音，千早很難受，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哭還是想笑。千早想起姐姐曾經說過的話，也許，正是因為這個不靠譜的家伙，他的姐姐才會舍得放下一切離開。

    最后千早還是走開了，留給了家茂親和千歲一片獨處的空間。

    「千歲親，你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咱在想啊，你最后肯定是在吐槽“家茂，你一定不懂吧”這樣的話吧，絕對是吧，真搞不懂你們城里人。」

    家茂親蹲在地上，托著腮說道，眼里仿佛能看到那人在笑。

    「咱偶爾在想，大人們經常說什么把握當下堅強地活下去，那不過是漂亮話罷了。我們所有人都只活了一次，那憑什么說你活的不對。無論一個人選擇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都不是未經歷過死亡的我們可以靠著想象來自以為是地理解并指手畫腳的，因為無論如何，她曾經活過啊。所以呢，咱不會說你的做法有任何對錯，咱相信你，既然千歲親剛拿出全部的勇氣，坦然接受死亡，那咱相信，你是對的。」

    「吶，千歲親，這次要認認真真跟你說再見了，請你務必在那一邊的世界要幸福，要是還找不著幸福，沒事，趕緊投胎來找咱，咱保證會偷很多很多電瓶車的，只要你不嫌棄咱到時候變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或者牙都掉光的老爺爺就好了。」

    「對了，咱有一些禮物帶給你……」

    家茂親從帶來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沓畫紙和一把靛藍色鑰匙，他看了看紙上的畫作，輕輕一笑，然后把畫紙和鑰匙一并放入一個鐵盒子里，埋在墓邊的土里。

    「希望你喜歡。」

    目光深深地在御門千歲這個名字流連許久，家茂親方才起身，平靜地走向一直在不遠處凝望著他的千早，與千歲之間的道別再無一絲瑕疵。

    至此，有個女孩一直烙印腦里，仿佛多了一個空洞一樣，男孩不知道到什么時候這個洞才會被填上。

    也許，這是故事的結局，而這個結局里沒有遺憾，也沒有抱歉。

    只是唯有一點，男孩不知道那短暫的一年中，少女對他有沒有過一點點的喜歡，而這些不知道的一切，都化作了曾經。所以，男孩權當作是，少女只是一直把他當成很好很好的朋友，然后，在結局的最后他們最終還是錯過了彼此。

    男孩流過淚，但并不為他們彼此而感到遺憾，因為，他已經努力過了，是那么努力地，用盡一切地，去喜歡她。

    哪怕，她不在了，在這個櫻花極盡嫣然靜待凋零的日子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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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有些話，我就不開單章來說了。我想講的故事終于落幕了，故事最后的不完美，對我來說儼然是一種美好，人生總有缺陷。或許很多小伙伴都不滿意我這種結局，連我的群里也有人表示要寫一篇新的，這個就等那位大佬寫好了再放到番外里吧，就當成是另一種補完。原本后面的故事是計劃寫魔伊的，但此時我不禁在想故事是不是到此完結也好。我想起小時候玩過的新劍俠情緣，里面有個支線結局是救了某個員外的女兒，選了結婚的話就游戲結束了，曾經國恨家仇都通通放下，有時候幸福也不過一瞬之間。所以，這本書到此為止，也許不錯，畢竟再往后寫真的是源源不斷，我個人雖然對同人寫作有興趣，但要一直堅持下來，我真的很懷疑自己能否做到，因為這要投入精力，有時候不是單純靠愛就行的，畢竟哥也是要生活的人。

    PS的PS：嗯，謝謝前面祝福我結婚的小伙伴，我和碧藍航線里的兩百多位老婆走向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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