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這與她預(yù)想中完全不同。
那本可以硬如磐石的皮膚竟如此輕易被她咬破？而且,這大量地汩汩流動的血液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腦袋一下子忙碌地暈眩起來。因為與這不解地疑問同時進(jìn)行的,是她身體內(nèi)部的蛻變。
意識像是突然之間變作十倍敏銳，她那不斷裂響的骨骼一瞬間竟如同放大了一般，她甚至看得到自己骨頭內(nèi)疏松的骨質(zhì)。
然后，是一大批同化后的狂暴元力如細(xì)沙一般迅速地填充。
填充,擠壓。
那喀吱喀吱的脆響便是由此而來。由無數(shù)細(xì)小的骨質(zhì)與元力的不斷摩擦而來。它們?nèi)缤瑝痉e城堡的磚石，正一塊塊盡職地疊壓。
脹痛。每一次的脹痛，都像是被撐到了極致。
可是轉(zhuǎn)眼之間，又有新的一批磚石運到。
再疊放,再擠壓。
這是一場壓榨式的較量。你的意志越強(qiáng)，所能承受越多,你所得到的便也越多。
簡悠揚的同化速度,在同墨零身體組成的巨大循環(huán)之下，如同風(fēng)暴一般加速起來。
形同接吻的碰觸已變得微不足道。
簡悠揚全力感受骨骼內(nèi)的每一分變化，引導(dǎo)元力,不停地填充，她務(wù)必要讓自己的身體強(qiáng)壯、堅固,盡最大可能的成就一件天然的防器。
但情況卻有些不妙，那些被她吞咽的血液，一*地進(jìn)入身體，原本冰涼至寒之物，如今竟像巖漿一般燙傷了她的內(nèi)腑。
意識被迫一分為二，一者來引導(dǎo)骨骼間的加固，一者來安撫幾乎要暴燃起來的身體。
安靜。安靜。不怕。
意識在血液上方飛快盤旋，像一面來回忙碌的大扇。
兩方的疼痛在不停地拉鋸，時而骨頭更痛，痛里更有一種癢；時而血液沸騰，身體變作了烤箱，但烤的是自己的血，和肉，和筋骨。
簡悠揚甚至覺得連她分散開的兩份意識也開始隱隱抽痛。更糟的是，這外來的血液毫不理會她的疏引，它們猶如強(qiáng)盜，迅猛地占據(jù)了她身體的角角落落。
最后，它們像看見了錦食一般，瘋狂地?fù)湎蛄四敲都t中微藍(lán)的火種。
糟糕！
意識暴躁地噢叫了一聲。但那血液毫無停頓，瞬間便已包攏圍繞。
這簡直是火上烹油！
“嘭”的一聲，像是什么被炸開，簡悠揚的意識出現(xiàn)短暫的斷層。
等她意識重又接轉(zhuǎn)，陡然發(fā)現(xiàn)身體內(nèi)的火種消失了。火元力完全融入了她的身體。
而那份折磨人的瘋狂的炙燙和烘烤也消失了。
她的身體像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酣暢的桑拿，如今每個毛孔都夸張地呼吸著。
好輕盈啊！
她這樣想著，被禁錮的身體已瞬間跳起，原本可躍至不到兩米的極限，如今竟輕輕彈跳便翻上了一棵五米多高的冰枝。
她站在樹上，居高臨下，看著那個瞬間變小了的黑點——墨零！
這個名字像一道魔障，她幾乎想也未想，騰騰地又上竄幾下，而后便如一顆炮彈般沖了下去。
弱者挑畔強(qiáng)者。
一個劍鞘挑畔劍者高手。
這本該是一場龍爭貓斗，或者艱難廝殺，或者干脆一方碾殺一方。
但現(xiàn)實是，簡悠揚快要接近墨零之時，她的身體突然“撲通”一聲，由空中直直掉落。
墨零站在原地未動，他滿是紋路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聽他沙啞的聲音沉緩地響起，“為何攻擊我？”
簡悠揚卻沒有回答。
她趴在地上，啃了一嘴的冰碴和碎草，麻痛的身體下是一個凹陷的人體大坑，但這遠(yuǎn)遠(yuǎn)比不過她腦袋中突然接收而來的信息——永久標(biāo)記已完成！
這行金色的大字，提醒著她又一個屬于原住民的該死的常識。
一個劍鞘主動飲喝一個劍者的血液，這便達(dá)成了契約之外的另一種匹配標(biāo)志。
而且，這種標(biāo)志是永久性的。因為無論劍者或是劍鞘，都不會如人類一般有生理代謝，這些屬于劍者的血液會永遠(yuǎn)呆在另一方的身體之內(nèi)。
即便劍鞘受傷，血液被稀釋，標(biāo)記引起的地圖屬性會有所減弱，但它依然存在。
也就是說，從此以后，無論簡悠揚身在何處，墨零都可以第一時間找到她的位置。
這簡直就是一個人體信號發(fā)射器。簡悠揚郁悶至極。
但那一口是她自己主動咬的。
“為何攻擊我？”
墨零很有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但這個問題立時又引發(fā)了簡悠揚內(nèi)心更多的郁悶。被標(biāo)記的劍者與劍鞘雙方是無法相互傷害的。所以……
所以，她憋足了力氣的一砸不但沒有成功，還摔到了自己。由近三十米的高空加速落體。摔得狠哪！
“我哪有攻擊你？不過是切磋！”簡悠揚揉揉自己摔痛的肚皮，慢慢爬了起來。
出師不利。事實上，遇到這個人開始，她就沒有好運氣。
簡悠揚一點一點活動著手腳，等她檢查完身體并無異樣之后，不由慶幸這一番抗打耐力的提升恰好合用，骨頭硬度的增加使她免了一場皮破血流。
不過，這好處與她被標(biāo)記的事實一相比，便立時煙消云散了。
“……切磋？”墨零疑問。
簡悠揚不作理會，但墨零僅跨了一步，便又?jǐn)r在了她的身前。
簡悠揚揮拳直擊，果然，拳頭又一次在接近對方之時，變得綿軟無力。
見鬼！
“切磋……就是只打不流血，懂？”簡悠揚有些敷衍地說道。
“可以。你來。”墨零思索了一瞬，突然拉開身形，右手伸出，沖簡悠揚招了招手。
嗯？做什么？
簡悠揚不動。
墨零又道，“切磋。”這次聲音加重，頗有一絲執(zhí)拗的意味。
“打不到你，怎么切磋？”簡悠揚懶洋洋地站在原地，“我要去狩獵，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別干擾我就行。”
這次墨零沒再說話，但簡悠揚走出數(shù)步，卻突聽一陣疾風(fēng)由后傳來。
她幾下點射，迅速旁躍躲閃，立于一冰丘之上，但仍被風(fēng)勢所掠，一個翻滾又沿著冰丘載了下來。
骨碌碌地翻滾，止步于一雙漆黑的深靴。
“又是你？”簡悠揚捶地而起，直直瞪視墨零的雙眼。
“給個痛快好不好，不是說了，我要去狩獵？”
墨零的右手直直伸出，然后，極為緩慢地握成了拳，拳尖打向悠揚的肩臂。竟然——打?qū)嵙耍?br />
好！很好！
這樣還能忍你？才怪！
悠揚的短劍“唰”地陡現(xiàn)，一連套的戳刺手法被她快疾閃的使出，只看到她手中一抹閃電似的灰色光弧，忽隱忽現(xiàn)，忽上忽下。
刁鉆，狠辣。這套原本專用于匕首的殺刺之法被她第一次玩出了精妙。
直刺，上挑，斜撩，下劈，橫斬，眼花繚亂卻又連貫如一，墨零的周身上下幾乎被無數(shù)條的光弧包圍。
他的出手依舊很慢，依舊只出了一只右拳。
拳尖同劍刃時不時地發(fā)出碰撞，渾如兩件銅銀器具發(fā)出或輕或重的震響，震響先是越來越大，高亢幾入云霄，卻又突然轉(zhuǎn)小，漸至極輕的一聲——“嘭”，乍然轉(zhuǎn)停。
悠揚靜立著，呼吸深重，她的情緒在這場變相的“切磋”中平靜下來。
她審視著對方，竟然沒有一劍刺中他的身體。
他的拳頭攤散開來，依然蒼白骨勁。
“你很強(qiáng)。”簡悠揚恢復(fù)灰色的眸子劃過一道猝燦的亮光，“但你若真的很閑，我十分不介意隔幾天便打上一場。”
簡悠揚收回短劍，仿佛之前的不愉快毫不存在似的，“我是真的要狩獵，你可還有事？”
墨零的右手又隱在了身后，他想了一瞬，“無事。”
至此，簡悠揚終于安心地轉(zhuǎn)身，邁出了她久違的狩獵之旅。
但你若細(xì)心留意，便會發(fā)現(xiàn)，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仿如迅風(fēng)一般，總是游弋在她的身周。
不會太遠(yuǎn)，亦不會太近。
129.
寒季的迷霧森林到處都是冰的世界。
樹木、巖石、青草、土地，全都裹了數(shù)層厚厚的冰。
而在四層內(nèi)狩獵的劍者并不多，多半是初進(jìn)入內(nèi)城尚未晉升為飛劍士的劍者。當(dāng)然，也有一些多年以來都并未得以晉升者。
簡悠揚在樹石間走走停停，不大一時便找到了冰甲獸，這是四層內(nèi)最為常見的季節(jié)獸。它們應(yīng)寒季而生，不懼怕寒冷，堅固的甲殼上，裹上厚厚的冰層，便成了它們天然的最強(qiáng)防御。
簡悠揚先是引著冰甲獸來回游走了幾個回合，這頭冰甲獸原本大如小牛，裹上冰層之后，卻仿如一頭成年巨象了。
它的全身滑溜至極，近身劍擊很容易便滑了手。
若用火烤，除非你事先綁束了它，任它不得彈動，否則這厚厚的冰層絕不是一時半刻便可烤化的。
而且，它是噴射冰箭的高手。它幾乎每打一個噴嚏，便有數(shù)簇冰箭飛散著四處攢射。
簡悠揚又躲過一波冰箭，終于逮到機(jī)會，就地團(tuán)滾，成功貼近了那冰甲獸的肚皮，這里有一塊兒狹長的區(qū)域，是大概除卻它肢爪和口鼻外唯一沒有被冰層覆蓋的地方。
但是，簡悠揚的長劍伸刺進(jìn)去，卻猶如入了泥潭。
吸力！一股強(qiáng)大的吸力吸裹住了劍身，并漸漸將簡悠揚的身體向它拉攏。
陷阱！
這狡猾的兇獸！那特意敞開的露口并不是弱點之處，而是一個餌！
簡悠揚咬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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