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輕松的聊了一會兒，書吏也已經(jīng)寫好了所有的任命書，只等我在上面簽了字就算履行完手續(xù)了。
想到要用毛筆書寫自己的名字，我的心里就直打鼓。自己也就十幾歲以前還練過毛筆字，現(xiàn)在早已是生疏的很。但事到如今，竟然還有用得上的時候，我這個冒牌的大漢狀元可不能讓人小瞧了。
我煞有介事的提起毛筆，斟酌了一番后，唰唰唰幾筆下去，龍飛鳳舞的‘李翊’兩個字就躍然紙上，雖然是用鋼筆書法的筆意書寫的毛筆字，但是我二十多年功力練就的這兩個字，連我自己也覺得比較滿意，站在旁邊的書吏早已是連連點頭了。
這時，由林易親自執(zhí)筆擬就的致三關(guān)守將的書信也寫好了，遞給我過目后，也簽上了我的名字，蓋上了宣撫使的大印，然后由何守杰選派了幾名騎兵，持任命書和書信分送各縣和各關(guān)。
忙完了這一切，我仍然不能閑著，我將宣撫使府的各曹參軍都叫過來，詳細詢問云南的州縣賦稅、錢糧、人口等情況和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通過他們的據(jù)實敘述，我很快就對云南的情況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這個時代的云南，雖然存在大量向林家堡這樣北方來的移民，但都以家族為主自成一體，或者幾個關(guān)系緊密的家族組成相對松散的聯(lián)盟，以對抗當(dāng)?shù)責(zé)o所不在的蠻夷土著部落。他們不但和當(dāng)?shù)赝林幌鄟硗乙哺静环䦶漠?dāng)?shù)毓俑墓茌牎Ｓ行﹦萘姶蟮募易澹踔粮矣诤彤?dāng)?shù)毓俑邪澹俑材盟麄兒翢o辦法。
在這個多民族聚集的地方，云南官府能夠控制的地方其實范圍有限。像林家堡、郭家寨這樣強大的家族勢力，官府根本就無法有效管理，只能采取羈縻懷柔政策，由這些家族自行管理當(dāng)?shù)厥聞?wù)，就算各堡寨殺人越貨也沒法追究。這樣的地方在云南還有幾十處之多，加起來大概有人口二三萬人了。
再加上分散在各處山寨的白蠻、黑蠻等土著部落，不歸當(dāng)?shù)毓俑茌牭娜丝冢側(cè)藬?shù)至少也有五六萬人了。
根據(jù)官府最近統(tǒng)計的數(shù)字，在云南官府正式登記的一州六縣之內(nèi)，總共有二萬三千七百七十四戶，人口總數(shù)十一萬余人。這些人大都是云南土生土長的漢人，其中有一部分早期遷徙到云南定居的北方人士，也有最近幾十年因為中原動亂而新遷來的關(guān)中、兩湖家族。
云南雖然人口總數(shù)不多，但是軍隊的人數(shù)相對來說卻顯得有些龐大。四個關(guān)隘的官兵總數(shù)就有六千多人，再加上寧州和六個縣、十三個巡檢司的人馬，總數(shù)大概有九千多人，僅軍費開支每年就需要錢五十萬緡，幾乎相當(dāng)于十個老百姓就要養(yǎng)活一個士兵。雖然大漢朝廷因此免除了云南的賦稅上繳，可是每年仍然是入不敷出。
為此，孫德成正在聯(lián)系準(zhǔn)備投靠西邊的大義寧國，想以大義寧國藩屬國的名義，試圖從他們那里得到一些好處。
形勢正好是有利于孫德成這么干的，因為現(xiàn)在的大義寧國也正處于四面楚歌的境地，轄下的多數(shù)節(jié)度使都對篡逆上位的大義寧國國王楊干貞心懷不滿，而其中以通海節(jié)度使段思平的實力最強，反對楊干貞的決心也最大，起兵反叛也是早晚的事了。
面對如此困難的局面，各懷心思的楊干貞和孫德成兩人一拍即合，楊干貞希望孫德成牽制住南面的段思平，作為報答，大義寧國每年賜給孫德成錢三十萬緡，雙方互相利用，各取所需。這些事情只有極少數(shù)經(jīng)辦之人才能知道，連錢士塘都被蒙在鼓里，只不過是略有耳聞罷了。
我聽到這里暗暗點頭，對于我這早已熟知這段歷史的人來說，云南這一片的歷史走向已經(jīng)很清楚了，目前這種微妙的平衡也不會持續(xù)多長時間了。
因為，兩年之內(nèi)，那個段譽的老祖宗段思平就會聯(lián)合白蠻的三十七個部落，一舉滅掉大義寧國，從而建立大理國的三百年基業(yè)。
這是無可爭辯的歷史事實，而自己適逢其會，究竟會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那可就說不準(zhǔn)了。
這時，何守杰已經(jīng)安排人送來了今天的食物，無非就是些雞豬牛羊之類，菜品也非常單調(diào)，但是對于饑腸轆轆的我們來說，這無疑已是上等的美味了。
大家大快朵頤之后，精神頭也來了健旺，各項工作也有條不紊的開展了起來。我則帶著連駿、莊潛、岳昶、林通、凌風(fēng)等人馳馬出府，在城內(nèi)四處巡視。
這時的寧州城內(nèi)，由于剛剛平定了叛亂，街上仍有一隊隊不時來往的巡查官兵，所以老百姓敢于出門的不多，街面上仍然是冷冷清清、行人稀少。
我們一行十幾人策馬而行，剛剛來到御碑街上，就聽到遠處傳來劈里啪啦的鞭炮之聲。這個時候兵荒馬亂的，竟然有人敢當(dāng)街鳴放鞭炮，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好奇心驅(qū)使著我，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尋聲而去。不多一會兒的功夫，就來到了鳴放鞭炮的所在地。當(dāng)我遠遠看到了那處門前的招牌，不禁啞然失笑，這不就是我剛來寧州的時候，定做水晶錦盒的‘集萃軒’嗎？
那里的老板梁叔通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這位蔑視權(quán)貴、嫉惡如仇的老者可是我相當(dāng)佩服的，可不能慢待了人家。
我下了馬，慢慢走到走到門前。這時候，鞭炮已經(jīng)放完，那個站在門口指揮著伙計燃放鞭炮的梁叔通正要轉(zhuǎn)身入內(nèi)，見到我們一行人來到，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我們。
我慢慢走到他的跟前，微微一笑說道：“梁大掌柜，可否還認得在下否。”
他有些吃驚的望著我，良久才道：“恕老朽眼拙，閣下可是和林公子在我的店里訂做過錦盒的那位公子嗎？”
我微微頷首，點頭笑道：“在下李翊，正是前日叨擾過老先生的那個人，當(dāng)時還惹得老先生冷眼相對，真是過意不去，在下這廂有禮了。”
梁叔通有些吃驚，定定的望了我一會，忽然長嘆一聲道：“老朽真是有眼無珠啊！把李大帥和林公子錯當(dāng)作了勢利小人，實在是萬分的過意不去，本想明日當(dāng)面向兩位致歉，沒想到大帥竟然屈尊降臨了，老朽有眼無珠，真是汗顏不已啊！”
我微笑搖頭道：“哎！老先生這么說可是折殺李翊了。像梁先生這樣忠于朝廷，不向邪惡強權(quán)低頭之人，正是我輩向往、學(xué)習(xí)的楷模。當(dāng)時境況下我雖然對老先生崇敬不已，只是為環(huán)境所迫，不敢當(dāng)面對您老明言，讓您為我等牽腸掛肚，實在是對不住了。”
梁叔通聞言，欣然笑道：“李大帥謬贊了，老朽年過花甲，已是黃土埋了半截之人，也見識過了世上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沒想到這回看走了眼，怎能不算是有眼無珠呢？”
“呵呵！不過，老朽也只是倔強嘴硬了些，對那些趨炎附勢、任人唯親之輩向來看不過眼，也不考慮清楚就妄議人非，得罪了人也不在乎，這方面老朽還是有些討人嫌的。大帥也不必道什么歉，你和林公子謀劃這么周全，這等機密之事，怎能隨便對人明言呢？老朽現(xiàn)在知道了這前因后果，只會衷心贊賞，還有什么想不開的呢！”
我由衷笑道：“李翊在云南的日子還長著呢！以后定當(dāng)不時向老先生請益，希望您這樣德高望眾的耆宿賢達，能夠多多指點迷津，讓我輩少走些彎路，共同為云南百姓多謀福利，李翊只會感激不盡啊！”
那梁叔通頻頻點頭道：“李大人過獎了，老朽朽木一根，豈能當(dāng)?shù)萌绱速澴u。李大人的聲名我早有耳聞，老朽的弟弟在京城做生意，經(jīng)常對我提起嶺南四大才子的風(fēng)采，雖說各有千秋，但只有李大人才是胸懷萬民，正直敢言之輩，將來必是我大漢的擎天之柱以及老百姓的希望。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今后就算為李大人當(dāng)牛做馬，老朽也是萬分情愿。大人若有差遣，老朽肝腦涂地也在所不惜。”
我呵呵一笑，正容道：“多謝老先生的信任，今日孫賊已經(jīng)授首，寧州即將恢復(fù)清平景象，今后還有倚重老先生的地方。下官一直認為，老百姓耕耘稼穡實為不易，當(dāng)官的若是再不為民做主，為民請命，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嗎？死后又怎能與列祖列宗和前世先賢相見？李翊無有他求，心中只愿國家能夠富強，百姓能夠安居樂業(yè)，若能如此，在下就心滿意足了。”
梁叔通臉現(xiàn)喜色的說道：“李大人一心為國為民，實在是上天有眼、蒼生有幸，云南的老百姓今后可是大有希望、大有希望啊！有李大帥這樣心懷萬民的好官，老朽又怎敢居于人后。李大帥但有驅(qū)使，老朽定當(dāng)竭誠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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