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正月初二,長安城籠罩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冷風蕭瑟寒意襲人,這樣的天氣本該窩在家里抱著暖爐溫著小酒享受愜意,但長安城的達官顯貴們沒有如此的福氣,巳時一到便陸陸續(xù)續(xù)的去往司徒府賀喜。今天是司徒小姐出閣的日子,皇上親自下旨賜的婚,司徒大將軍又是位高權重,別說是收到請?zhí)娜思揖褪菦]收到的也上趕著巴結。所以今天的司徒府分外的熱鬧,門前車水馬龍前來賀喜的人直快將門檻都踏破了。
屋外飛著鵝毛大雪屋內卻是溫暖如春,司徒凝冰最是怕冷房里放了好幾個炭盆,炭燒得極旺不管外面如何寒冷她始終覺不出一絲寒意,也不管外頭如何喧鬧司徒凝冰的房間里卻是靜悄悄的,她的世界溫暖而靜謐。穿著一襲鮮紅的嫁衣獨自坐在妝臺前,對鏡描妝的動作輕柔而緩慢,玉制的蟠龍面具靜靜地躺在妝臺上,司徒凝冰從不在人前摘下面具,她始終記得十年前師父對她說的話,“戴上面具世上從此再無傾城!”
“小姐”見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清脆中透著急促,“來了好些女客都堵在花廳里嚷著要見新娘子,夫人催著您出去見客呢。”
司徒凝冰淡淡的“嗯”了一聲,“知道了,我這就去。”說完了這句話屋里又是一陣靜默,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臥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襲正紅色嫁衣的司徒凝冰悠然走了出來,欺霜賽雪的手扶上了見憐的手腕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緩緩往花廳去了。成親的習俗新娘是不能見客的,但前來賀喜的客人每家都要派一位女賓向新娘單獨送上一份賀禮作為嫁妝的一部分讓新娘帶到夫家去稱為“吉禮”取其諧音也稱作“吉利”,新娘所帶的“吉利”越多越珍貴就越能夠顯示出新娘家族的身份地位,也能夠得到夫家更多的尊重。所以新娘雖不能見人卻要隔著屏風向女賓道謝,感謝她們?yōu)樽约核蜕系摹凹薄?br />
司徒家家世顯赫,前來送禮的人自然趨之若鶩,司徒凝冰坐在屏風后一壁悠然品著新沏的廬山云霧一壁毫無誠意的說著千篇一律的道謝詞,直喝了三盞茶嗓子都有些干澀了才送走了最后一個女客。
正想著吃一盅冰糖雪梨潤潤喉,紅鸞就引著一個衣著光鮮的中年女子走了進來,隔著屏風稟報道:“小姐,宮里德妃娘娘派身邊的姑姑給您送‘吉利’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屏風的另一側傳來,“奴婢紫玉給小姐請安。”
“這冰天雪地的勞煩姑姑走這一趟了。”早不來晚不來偏等人都走光了才出現(xiàn)這德妃母子也真是不省心成親的日子都不叫她消停。
“小姐太客氣了,奴婢是奉了德妃的命來給小姐送‘吉利’的,哪敢說什么辛苦?”喚作紫玉的姑姑將手中捧著的一個紫檀木雕榴綻百子紋樣的盒子交給紅鸞,“這是德妃娘娘的一番心意還望小姐笑納。”
“多謝娘娘。”司徒凝冰的語氣不卑不亢,既沒顯得多熱絡又不覺得冷淡。“姑姑一路辛苦了還請下去喝杯水酒暖暖身子罷。”紫玉知道她今日事忙沒工夫搭理自己,既然東西已經送到差事就算辦完了,也不敢多耽擱說了幾句吉利話便隨著紅鸞退了出去。
見憐在司徒凝冰的示意下打開了德妃送來的紫檀木盒,只覺得一陣光華耀眼,雖是白天這整間屋子還是在一瞬間變得亮堂了起來。屋中伺候的丫鬟仆婦都不約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氣,伸長了脖子去瞧見憐手中的紫檀木盒中裝著的碩大夜明珠。
“小姐,這德妃娘娘好大的手筆。”跟在司徒凝冰身邊這么多年見憐也見過不少奇珍異寶,如此碩大又圓潤光滑的夜明珠倒是頭一回見。
司徒凝冰淡淡一瞥不以為意,“那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么。”連陳國至寶都拿出來了,看起來德妃母子對她這顆“棋子”倒是上心的很……
雖是北風呼嘯,大雪紛飛卻也無法阻止長安城的百姓瞧熱鬧的熱情,通往延平門的要道兩邊人頭攢動圍滿了百姓,交頭接耳的討論著面前經過的綿延十里的送親隊伍。
“嘖嘖嘖”一個肥胖發(fā)福的中年男人指著不斷從自己眼前抬過的一臺臺嫁妝對身旁另一個矮小精瘦的漢子感嘆道:“到底是號稱八大氏族之首的司徒家,嫁個女兒居然陪了這么多嫁妝,瞧這隊伍長的,怎么著也有一百多抬罷?”
不等那矮小的漢子說話他身后一個花白頭發(fā)的老頭已接口道:“是一百八十二抬!”見周圍的人都因這話朝他看過來,老頭兒頗為自得,繼續(xù)顯擺自己打聽來的消息。“我侄兒在司徒府當大管事,聽他跟我說這一百八十二抬嫁妝里有幾臺是御賜的,還有一些是當年先皇后的嫁妝!”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立刻七嘴八舌起來。
第一個說話的便是那被搶了話頭的矮瘦漢子,“先皇后的嫁妝怎么會給司徒小姐?老伯你是聽錯了罷?”
還不等老頭兒解釋那肥胖的中年人也附和道:“就是!先皇后都去了那么多年了,就算嫁妝還留著那也該給公主,哪輪得到司徒小姐?”
“話說先皇后當年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聽我娘說皇上大婚那會兒全長安城的百姓都堵在官道上爭相目睹先皇后的風采,真正是那什么人…什么巷的…”一個十六七歲的麻臉少年一臉向往的加入了討論。
“小子那叫萬人空巷!當年的情形你是沒瞧見,皇上大婚前兩個月京城的客棧酒樓茶館連橋洞都被外地趕來瞧先皇后的人給沾滿了,那時候的長安城到處都是人簡直比趕考還熱鬧!”另一攤販模樣的中年漢子大嗓門的描繪著當年長安城的盛況。
少年目光閃閃,“先皇后真有那么漂亮?”
中年漢子其實也沒見過先皇后,聞言卻毫不猶豫的點頭聲音更大了些。“那是!當年誰不知道先皇后是天下第一美人,多少王孫公子為了她都得了相思病,有幾個還病死了呢!”
邊上一陣附和聲,“對…!先皇后可美了跟那月里的嫦娥似的!”“小伙子你是晚生了幾年沒瞧見,我敢跟你打賭這輩子你都沒見過那么俊的人!”“是呀…你沒見過真是可惜。”少年被這群人說得郁悶無比,深恨他娘為何沒早些將他生出來!
老頭見自己被眾人忽略深感不忿,好不容易得來的顯擺機會怎么可以輕易放過,于是他深吸一口氣拔高了聲音道:“你們知道什么!這司徒小姐是先皇后的親外甥女!公主又不是從先皇后肚子里出來的,換了你們,你們樂意便宜旁人還是自家外甥女?”
這話聽著也在情理之中,可對象換成了先皇后就顯得有些不敬了,立刻引來了一群先皇后迷們的不滿。“呸!先皇后是什么人?賢良淑德貌美如花怎么會小家子氣的在乎那點子陪嫁!”“就是!別拿你那點小心思辱沒了皇后娘娘!”“……”
于是乎在眾人的一片聲討聲中,話題再次被帶歪,原先還在遺憾自己晚生了十幾年的少年一下將注意力從先皇后的美貌轉移到了司徒小姐的美貌上。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拼命張望著早已出了城連影子都瞧不見的新娘乘坐的馬車,口中念叨著:“既然是先皇后的外甥女,司徒小姐一定也很漂亮……”
周圍聽到這話的人無不嗤笑,長安城中哪個不知司徒小姐是個丑八怪!然而安陽公主在瞧見躬身禮佛的司徒凝冰之時腦中只冒出四個字“風華絕代”!安陽公主瞧愣了,忘了來這里的目的,就那樣靜靜的佇立在原地,瞧著那跪在蒲團上的女子磕頭許愿,心想無論她許了什么愿佛祖都會滿足的罷?
司徒凝冰其實什么愿都沒許,她雖吃齋念佛卻從不曾向佛祖菩薩乞求過什么,只有自己方能給自己希望,旁人?哪怕是神佛也幫不了自己!
所以當安陽公主還在出神之際,司徒凝冰已經飄然走到她面前,盈然行禮,“見過公主。”
安陽有些吃驚的瞧著眼前這個悠然淺笑,儀態(tài)萬方的女子,在此之前自己一直不相信她會如母妃所說的出現(xiàn)在這里,總覺得母妃與舅舅是想多了還白白浪費了陳國至寶,如今見到真人方才明白母妃與舅舅所言非虛!
回過神來,安陽忙扶起司徒凝冰笑得一臉的親切和善,“司徒小姐免禮。”挽著她的手一壁往內殿廂房走一壁笑道:“真沒想到本宮要為父皇祈福錯過了你的婚禮,你我卻還能在此相遇,當真是有緣。”
司徒凝冰側頭瞧著她比她笑得更親切和善,“公主說得是,臣女與公主確實有緣,否則又怎會在這水、月、庵中相!遇?”德妃所贈夜明珠名曰“水月”,再聯(lián)系到太子出事之后安陽公主自請來水月庵為皇帝祈福之事,德妃的意圖便不難猜測,無非是想借著“水月”試她一試,瞧瞧她是否值得利用?她能猜出其中用意最好,猜不出來用一顆珠子賣她一個好也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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