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凝冰的水月庵之行并沒有耽誤送親的行程,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如期到達了隴西,先在驛館中住了三天,第四日上花轎才抬進安國公府。王侯將相之家娶親自然是熱鬧非凡,鼓樂絲竹聲入夜不歇,直到月上中天喧嘩聲才漸漸隱去。司徒凝冰靜靜的坐在紅羅帳中因著喜帕的緣故瞧不見房間的布置,只是香爐中燃著的合和香散發出的香氣叫她厭煩。“見憐…!”她連聲呼喚卻始終未聽到推門而入的聲音,正奇怪見憐去了哪里忽聞“吱呀”一聲似是有人進來了,緊接著便是一陣輪子滾過地面的響動,然后又是“吱呀”一聲,這一次是關門的聲音。
“司徒小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男子清越的聲音響起如奏玉笙,不知怎么的司徒凝冰原本平穩的心跳竟有些亂了,隱隱的含著一絲期待。“我大約是太平日子過久了。”司徒凝冰暗暗想道。
慌亂不過一瞬間,司徒凝冰的心跳很快恢復了正常,抬手去揭喜帕,目光往來人方向望去,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又不爭氣的亂跳了兩下。這一次無關其他,真真是被美色所惑。李嘉懿的相貌原就出眾,今日一身鮮紅的喜服、明滅的燭火襯得他愈發得風神俊秀,公子無雙。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在黑夜之中更顯得燦若星辰,司徒凝冰竟就這樣盯著他失了神。
新房里頓時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之中,待司徒凝冰回過神不由一陣尷尬,更尷尬的是她的手居然還保持著揭喜帕的動作,就那樣捻著一個角僵直的懸在半空中,而李嘉懿一副“我什么都沒瞧見”的表情更叫她無地自容!幸而她臉皮夠厚,只尷尬了一瞬便若無其事的揭下喜帕,接著李嘉懿的話客套道:“彼此彼此,長安一別李公子風采依舊。”
不知怎么的,這話一說完李嘉懿便笑了,這一笑當真如冰消雪融春回大地,差一點兒又晃花了司徒凝冰的眼,為了避免再被迷惑,司徒凝冰微微垂了垂眼眸不去瞧他。只聽他帶著笑意道:“此情此景,你我左一句公子小姐右一句別來無恙,未免不合時宜罷?”
司徒凝冰已調整好心緒抬眼瞧向他,也學著他的口氣笑道:“只怕不合時宜的不是公子小姐,而是這場婚禮罷?”眨了眨眼睛,司徒凝冰露出一個看好戲的神情,“不過李公子智計過人想來已有了化解之策。”
李嘉懿默默的瞧了她一會兒,一言不發的取過身旁紫檀木雕花圓桌面上的玉壺沖著她微微頷首道了一聲:“得罪了!”
“哐”的一聲脆響,玉壺碎裂的聲音驚動了房外守著的丫鬟婆子,正當她們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瞧瞧的時候,激烈的爭吵聲夾雜著摔東西的聲音不斷的從屋里傳了出來。
夜色雖深但安國公府的酒席卻正熱鬧,主人安國公拉著司徒霽華引薦隴西的達官權貴,一幫人興致勃勃的互相恭維吹捧著,偏偏這個時候安國公府的大管事悄悄蹭到安國公身邊輕聲耳語了幾句,安國公原本滿面喜氣的臉霎時變了幾變,對眾人道了聲抱歉隨便找了個理由便溜了,眾人雖一頭霧水但也不敢多問,依舊該吃吃該喝喝。唯獨司徒霽華皺起了眉頭,他離著安國公最近,耳力又好隱隱約約聽見“世子,少夫人,鬧…”幾個字,一陣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唯恐司徒凝冰出什么事兒,再也顧不得周圍人的敬酒尋了個由頭便起身離席悄悄往安國公府后院新房方向去了。
待到了地方,只見新房里下人進進出出,屋里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杯盤碗盞的碎片,酒水果品灑落了一地,就連喜臺上燃著的兩支龍鳳燭都東倒西歪的不成樣子,望著眼前的情景司徒霽華幾乎要懷疑安國公府進了強盜!
“你們世子和少夫人在哪里?”隨手攔下一個正從新房出來的丫鬟問道。
那丫鬟抬頭瞧了瞧他遲疑著該不該說,司徒霽華已經瞧出她的猶疑,立刻自報家門道:“我是你們少夫人的兄長。”
“哦!”那丫鬟恍然大悟再不遲疑,抬手指著西廂回道:“世子和少夫人被夫人叫到西廂房去了。”隨即又補了一句,“奴婢給公子引路。”說著便當先領著司徒霽華往西廂房去了。
還沒進門就聽見一陣斥責之聲,“新婚之夜鬧得雞飛狗跳,我安國公府的臉面都被你給丟盡了!你們司徒氏就是這樣教女兒的么?!”
聞言司徒霽華只覺一股心頭火起,一壁加快腳步一壁朗聲道:“晚輩司徒霽華求見親家伯母。”生氣歸生氣可禮數不能失,否則還真坐實了他司徒氏沒有家教了!
“是司徒賢侄來了,快請進來!”短暫的靜默之后,安國公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門口守著的兩個丫鬟早就極有眼力勁兒的打起簾子將司徒霽華迎了進去。
進了明間,司徒霽華先環顧了一圈,只見上首一張羅漢床上分別坐著安國公與一個中年婦人,左首邊是一身喜袍滿面寒霜的李嘉懿,右首邊是同樣一身鮮紅卻趴在椅背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司徒凝冰。
司徒霽華強忍著氣,盡量平靜的向上首兩人行了個禮,喚道:“李伯父,李伯母。”
“哼!”李夫人別過了頭對司徒霽華置若罔聞,倒是安國公還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沖他點了點頭道:“賢侄不必多禮,既然來了就幫著我們勸勸這小兩口罷。”
司徒霽華也不問安國公發生了什么事兒,徑直走到司徒凝冰身邊蹲下身子拍著她的后背一壁幫她順氣一壁柔聲哄道:“妹妹你這是怎么了?為何哭得如此傷心?是何人欺負你?告訴哥哥,我一定幫你出氣!”
他這邊話音剛落,李夫人那邊就炸了毛,羅漢床上的矮幾都被她拍得震了一下,“誰欺負她了!誰敢欺負她?!你們司徒家的女兒這般厲害,新婚之夜就敢跟夫君大打出手,這哪里是世家千金!我看連市井潑婦見了她都要自愧不如了!”
“夫人!”司徒霽華俊眉攏起剛要反駁,安國公已坐不住了,“話也不能這樣講,媳婦縱然有不對,可一個巴掌拍不響,嘉懿若是讓著她一些何至于如此?兩個都有錯,你要責罵也該兩個一起罵才是,哪有只罵媳婦的!”說到最后安國公往司徒霽華那邊瞧了一眼給李夫人使了個眼色。
李夫人就跟沒瞧見似的,依舊我行我素道:“什么兩個都有錯!女子三從四德,出嫁從夫就算夫君哪里做得不對,也該溫言勸導才是,如此方是規矩正理,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這是哪家的規矩禮法?!”她左一聲規矩右一句禮法,字字句句直指司徒氏的家教問題,司徒霽華縱然涵養再好此時也忍耐不住,不過司徒凝冰比他先了一步。
對李夫人的話她并不反駁,只是哭得更傷心了,抬起一雙淚眼瞧著兄長哽咽道:“大哥,你回去之后替我在父母面前多盡些孝道罷。娘嗓子不太好換季的時候容易咳嗽,你上點心叫太醫和下人們多注意些…還有爹的腿腳從前受過傷雨天陰寒的時候最容易發作了,你記得叫針線房多做些護膝給他備著…”她像交代遺言似的叮囑著司徒霽華,雖未對李夫人的指責辯解過一句卻立刻將李夫人乃至整個安國公府陷入了一種恃強凌落蠻不講理的境地中。
李夫人幾次張口要罵都被身邊的嬤嬤暗暗攔下了,憋的臉都紅了。而她旁邊的安國公臉色也不好看,依他的意思這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兒,小夫妻倆各訓幾句再勸一陣就算完了,誰知道老妻這么不配合非揪著兒媳婦不放,還當著人家兄長的面諷刺司徒氏沒家教,這哪里是結親分明是要結仇!
好不容易等司徒凝冰交代完了,安國公剛想說兩句緩和一下氣氛,司徒霽華已接下自家妹妹的話開始興師問罪了。“李伯父”司徒霽華扭頭瞧向安國公,他雖蹲著身子氣勢卻絲毫不減,“晚輩知道舍妹才疏學淺,論理高攀不上貴公子,若非圣上下旨她也進不了您李家的門,府上心中不忿晚輩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這圣旨是陛下下的,您若是有什么不滿大可以上本向陛下申訴,何必為難舍妹?”
一席話說得安國公都想拍桌子了,司徒家這兩兄妹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裝可憐博同情,另一個明里暗里的把他往抗旨上牽連,不過是小夫妻倆吵個架怎么越鬧越大?!這要是傳到京城皇帝耳朵里,再被有心人一挑撥……
安國公來不及往下想了,因為李嘉懿清冷的語調將他拉回了現實。“司徒兄未免太謙虛了,令妹出身高貴四肢健全被迫嫁給我這殘疾之人哪里是什么高攀?分明是委屈至極!若說不滿,恐怕是司徒家更多些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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