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責(zé)自長安回來之后比從前愈發(fā)的用功讀書習(xí)武，若說從前用了十分力至少有八分是迫于司徒凝冰的淫威，可如今卻是真心實(shí)意的使上了十二分心力，只為了變得更強(qiáng)大，有朝一日能將長笑從楊炎的魔爪下解救出來。
原本，照他如今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兩個使的狀況，哪有空管王文韶的風(fēng)流韻事？況且也沒那么快傳到他耳中。只不過事有湊巧，王文韶是天下有名的才子，李嘉責(zé)如今正是拼命用功的時候，雖然他有曾今當(dāng)過帝師，門生故舊滿朝班的孟先生教導(dǎo)，又有驚才絕艷的兄嫂敦促，可在這幾個人面前他永遠(yuǎn)似懵懂的孩童一般，好不容易表哥王文韶來府上給母親賀壽，李嘉責(zé)便想借機(jī)與他討教一番，一來可以知道自己的真是水平，二來他已經(jīng)有三位良師自然要結(jié)交些益友。當(dāng)了十幾年的紈绔，他缺乏跟“正經(jīng)人”打交道的經(jīng)驗(yàn)，王文韶是自家表哥正好拿來練手！
于是，李嘉責(zé)便提著一壇子上好的竹葉青去王文韶暫住的院子聯(lián)絡(luò)感情，順便切磋交流一番。沒想到撲了個空不說，還從小丫鬟們口中知曉了方才院中發(fā)生的事情。二話不說，放下酒壇就直奔金英堂而來，正巧聽到王氏讓司徒凝冰將見憐給了王文韶，下意識的，“不行”兩字就脫口而出。
旁人倒也罷了，可見憐是誰？那是長笑的孿生妹妹，李嘉責(zé)私心里是拿她當(dāng)姨妹瞧的，就算王文韶是自家表哥，又人模人樣的，可配嬌俏可愛還非常能打的見憐……李嘉責(zé)還是覺得有些委屈小姨妹了，何況還不是明媒正娶，是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帶走，做個沒名沒分的屋里人，開什么玩笑？！真要讓王文韶把人帶走了，嫂子的臉往哪兒放？！長笑的臉又往哪擺？！嫂子能忍他都不能忍！
可是王文韶是怎么回事兒？！嫂子不肯也就罷了，他有什么資格說“不行”？！他欺負(fù)了見憐還想不認(rèn)賬？！！！
想到此處，李嘉責(zé)也顧不上回王氏的話了，幾步上前拽著王文韶的衣襟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惡狠狠的罵道：“王文韶！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dāng)！我以為你只是長得像個娘兒們，沒想到你比娘兒們都不如！”說完一甩手就又將王文韶甩回了地上。
司徒凝冰瞧著側(cè)躺在地上，衣衫不整頭發(fā)散亂的弱質(zhì)…公子，再瞧瞧一臉怒色居高臨下的盯著他的王文韶，總覺得這畫面有股說不出的怪異。
“表弟誤會了！”好在王文韶只是在地上躺了一瞬，馬上又爬了起來，大概是自知理虧，他并沒有計較李嘉責(zé)的粗暴，反而焦急的解釋道：“我并非嫌棄見憐姑娘，只是不愿讓她就這般沒名沒分的跟我回王家。”說著他忽然抱拳彎腰向司徒凝冰作了一揖，誠懇道：“我愿納見憐姑娘為貴妾，一生呵護(hù)決不食言！請表嫂成全！”
“你做夢！”
“不可能！”
這回李嘉責(zé)沒有出聲，說話的是司徒凝冰和王氏。
“她不過是個丫鬟……”王氏沒有心思細(xì)究司徒凝冰為什么反對，只當(dāng)侄兒是一時昏了頭，苦口婆心的道：“你收了房，待有個一兒半女抬了姨娘也就是了。貴妾…別說咱們太原王氏不興這個，就是能納也不可能讓你抬舉一個丫鬟！你還是收了這糊涂心思罷！”侄兒還未定親，弄出個姨娘最多不過被人家說一句少年風(fēng)流，若是抬個貴妾進(jìn)門，外人會說太原王氏沒規(guī)矩，有寵妾滅妻之嫌！
“說得是！”司徒凝冰面上附和王氏，說出來的話卻是字字針鋒相對，“太原王氏門第高華，豈是我身邊的奴婢能夠高攀的起的？承蒙王七公子錯愛，不過見憐低賤只配給富賈商戶做正妻當(dāng)不得您王家少爺?shù)馁F妾！”
王氏再傻也聽得出她這是在說反話，貴妾再貴也是妾哪有正室夫人體面？何況還是富賈商戶家的正室夫人！官宦人家庶女的婆家也不過如此了，她口口聲聲說著見憐低賤配不上太原王氏，實(shí)則是嫌棄自家侄兒配不上她的丫鬟！
王氏自來以自己的出身為傲，哪里受得了司徒凝冰這番擠兌！火氣上來也顧不得什么愧疚不愧疚了，張口就要教訓(xùn)她，虧得齊嬤嬤搶先一步，攔在王氏身前對司徒凝冰道：“少夫人可千萬別說氣話，這可關(guān)系到見憐姑娘的一生！您就是再生氣，念著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好歹給她一條生路讓她跟表少爺去了罷。”她也不提貴妾的話，只求著司徒凝冰放人。
司徒凝冰上下掃了齊嬤嬤一遍，直將她瞧得背后寒毛直豎，這才冷然道：“我已經(jīng)給她定了親，三個月后就出嫁，言出如山絕無更改！”
齊嬤嬤原以為司徒凝冰不過是面子上過不去說兩句氣話，沒想到她竟是真的要將見憐另嫁他人！“這怎么行？！”齊嬤嬤是傳統(tǒng)女子，認(rèn)定了女子該從一而終，“她已經(jīng)是表少爺?shù)娜肆耍蹩伞?br />
“有何不可？”司徒凝冰打斷了齊嬤嬤的話，“我選的人家又不是什么高門氏族，不過是有錢些的商戶人家，能娶到我身邊的大丫鬟為婦是他們家的福氣，若是聰明就該知道惜福，否則……”司徒凝冰微瞇起眼睛，語調(diào)愈發(fā)輕柔卻無法掩蓋其中的森冷之氣，“我就讓他們?nèi)叶紳L去漠北充軍！”
齊嬤嬤被她這話唬了一跳，縮著脖子退到一邊去了，卻是打心眼里羨慕見憐能有這樣的主子。
“沒錯！誰也不能欺負(fù)見憐！”對于司徒凝冰的決定，李嘉責(zé)舉雙手贊成。
“見憐你放心，”李嘉責(zé)對見憐承諾道：“等你出嫁我一定給你準(zhǔn)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婆家若是待你不好你盡管來告訴咱們，便是嫂子不替你出氣，我也給你撐腰！”
王氏不好教訓(xùn)兒媳婦還教訓(xùn)不得兒子？聞言立刻就要訓(xùn)斥李嘉責(zé)，不想又有人比她先了一步。
“多謝三公子。”從進(jìn)屋開始一直沒說過話的見憐終于開口了，她抬頭瞧向一旁的王文韶，眼中溢出無限柔情和希冀，“表少爺方才說得話可算數(shù)？”
王文韶情不自禁下冒犯了見憐，心中本就有愧，如今被她這樣的目光一瞧心都化成了一灘春水，哪里還有什么理智？下意識的就點(diǎn)頭道：“自然算數(shù)！”
見憐被打得有些高腫的臉頰揚(yáng)起一絲笑容，眼中是好似得到了全天下一般的幸福滿足，注視著王文韶良久才吐出一個字，“好。”說完，轉(zhuǎn)頭朝司徒凝冰鄭重的一拜，“奴婢生為王公子的人，死為王公子的鬼！懇請主子成全！”
“你瘋了！”司徒凝冰沒說話，李嘉責(zé)已激動道：“你知不知道做妾意味著什么？！你這輩子都要低人一等！此生都不能名正言順的讓你的子女叫你一聲娘！死后牌位進(jìn)不了祠堂……”不管是為了長笑還是為了與見憐吵吵鬧鬧中生出的幾分友誼，李嘉責(zé)一想到眼前嬌俏可人的小姑娘而且還長著一張同他心上人一模一樣的臉，要去給人做妾，盡管那人是自己的表哥，才名滿天下的大才子王七，他依舊覺得難受！
只可惜，他嚷嚷了半天，列舉了一大堆為妾的卑賤苦楚，見憐就跟沒聽見似的，瞧都沒瞧他一眼，始終跪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大有司徒凝冰不答應(yīng)她就跪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你想好了？”僵持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司徒凝冰終于開了口，比起方才的森然，她此時的語氣十分平靜無瀾，卻無端端叫人感到一股子凍徹骨髓的寒冷。
見憐并沒有立即回答，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回了一個“是”。
司徒凝冰又問，“不后悔？”
見憐緩緩的直起身子，抬頭望向自己的主子，眼中是山岳般的堅定，“奴婢無怨無悔！”
司徒凝冰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閉上眼，用幾乎是自言自語的聲音，最后問了一句，“值得么？”
見憐沒有說話，只重重的一個頭磕在地上，這就是她的回答！
良久，司徒凝冰才似嘆息般的吐出兩個字，“走罷。”
見憐又給司徒凝冰磕了一個頭，在王文韶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李嘉責(zé)氣的直上火，有心阻攔卻沒一個人聽他的。
王氏擔(dān)心王文韶被見憐迷了心竅，真做出糊涂事來，再三告誡王文韶不可胡來，絕不能壞了王家的規(guī)矩。王文韶已得了佳人，也沒心思再同王氏掰扯，他雖然溫和有禮卻也不傻，只模棱兩可的回了王氏一句，“姑姑放心，侄兒自有分寸。”就搪塞過去了。
司徒凝冰在見憐磕了頭之后就自顧自的出了金英堂。望著天空中點(diǎn)點(diǎn)繁星，心里唯有一個念頭——她要贏！只有如此，才對得起那些為她驅(qū)使利用過的人，才不枉費(fèi)所有的付出和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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