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我有點撐不住了。”

    毛廠中學的操場上，王其的同桌把頭靠在王其的肩膀上，有氣無力地說了這么一句。

    王其用手拍了拍同桌的手，“再堅持一會，我們罷課的事情肯定都已經上新聞了，學校頂不住的。”

    同桌苦笑道：“我怕我先頂不住了。”

    王其揉了揉酸麻的雙腿，皺著眉頭朝四周看了一圈，一起罷課的同學們都垂頭喪氣的，之前剛開始罷課的時候，他們還雄赳赳氣昂昂，而且每個人都反戴著一頂鴨舌帽。

    而現在，很多人都把鴨舌帽摘了下來，也有一些人把鴨舌帽的帽檐重新放到了前面，低著頭，用帽舌把臉都遮住了。

    “這樣可不行啊。”王其喃喃道。

    同桌靠在他肩膀上，聽到他的話，也說道：“是啊，是真不行了。哎——琪琪你干嘛！”

    王其一把把同桌推倒旁邊去，咬著牙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后一步一步地朝人群前面走去。

    有些學生注意到他的動作，紛紛抬起頭看向了他。

    而此時在學校的教學樓上，毛廠中學的校長皺著眉頭問他旁邊的教導主任：“這個學生要干什么？”

    教導主任推了推眼鏡看向這邊走的王其，有些驚訝地說：“這就是之前帶頭的那個學生，他往這邊走干什么？看他一瘸一拐的，難道是受不了了，所以準備放棄？”

    校長一喜，笑道：“學生就是學生，沒有一點毅力。不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們也不是不能接受犯過錯的孩子。但是，該有的處分還是要有的，要讓他們長點記性才行。”

    教導主任連連點頭：“是是是，校長胸懷大度，有教無類，是教育界楷模。不過我們之前已經通知了家長過來，現在叫他們回去么？”

    校長被拍了一記馬屁，還挺舒暢的，他笑著說：“讓他們過來吧，這些家長也是需要教育，這些孩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們的家長逃脫不了干系。”

    本來出了罷課事情的時候，就有人說要不要通知家長過來，但是校長拍了桌子說這事是家丑不能外揚，所以能不通知外面就不通知外面。他們準備再學校吧事情解決了再說。

    可是不知道誰把消息泄露給了媒體，今天一大早，天才剛剛亮，學校上空就飛著好幾家無人機，上面都駕著攝像機。

    還沒到兩個小時，事情的始末就被媒體扒出去了，為此，校長還臨時開了個會發了個火。不過最后還是沒有找出來泄露消息的那人到底是誰。

    但是這時學校也沒有吧辦法，只能通知了家長過來。

    校長笑瞇瞇地看著王其朝操場邊上走，心中有些得意，他就知道，這些學生們根本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就連他們能在操場坐一夜，也是他所沒有想到的。

    可是，當王其走到人群前面的時候，他忽然轉過身去，只留下一個背影給校長他們。

    “校長，這是怎么回事？”教導主任驚訝道。

    校長皺著眉頭，他當然不知道底下那個學生到底是要搞什么鬼。

    王其走到人群前面，仰頭看了看天上沒升起來多久的朝陽，覺得有些刺眼。隨后他看著眼前的同學們，振聲道：“同學們，我們在這里是干什么的？”

    坐在下面的學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要說什么，而王其也沒指望要他們回答，只聽他繼續高聲說道：“我知道那些老師們，那些所謂的大人們，他們會站在一旁，嘲笑著我們都太年輕，不夠成熟，還不知道我們要的是什么。他們也會跟我們說，他們都是為了我們好。我們從小到大，聽過太多的‘我是為你好’，我時常因為這五個字而感覺到惡心，因為這是我聽過最簡短卻又最壓迫的說教。”

    太陽有些刺眼，但是坐在底下的同學們都漸漸地坐起身子來，王其的同桌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的同桌，他總感覺王其在太陽下面帶著一種別樣的光輝。

    王其環視了一圈，繼續說道：“我聽了太多的‘我是為你好’，我也忍了太多的‘我是為你好’，但是這一次，當我的老師和我的父母，勸說我一定要學理科的時候，我再一次聽到了這五個字。告訴我，你們也聽到了么？”

    “聽到了……”

    有人回答，但只是稀稀拉拉的聲音，其中最響的就是王其同桌喊的。

    “你們也聽到了么？”王其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聽到了。”這次聲音要更多也更響，但還是不盡人意。

    “你們也聽到了么？”王其不厭其煩，再問了一遍。

    “聽到了。”

    “你們也聽到了么？”

    “聽到了！”

    “聽到了！”

    最后，所有的人都叫了起來，有些人甚至歇斯底里起來。

    王其得到想要的答案，又繼續說：“我是為你好！為的不是我們好，而是希望我們變成他們想要成為的樣子，是讓我們在他們規劃的框架里面生活。如果像我們這么大的人，還不能決定自己喜歡什么東西，想要什么東西的話，那我們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是什么呢？”

    “這是你們想要的生活么？”王其問。

    “不是！”

    “你們知道你們想要的是什么么？”

    “知道！”

    “那好，我們為了同一個目的坐在這里，我希望每一人都堅持一下，因為我們現在所堅持追求的東西，是我們大部分人之前很多年都沒有……”

    王其的演講還在繼續，教學樓上的兩位校領導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去，快去叫保安把這個學生捉起來。”校長近乎于吼出來的。

    教導主任一愣，弱聲道：“校長，這恐怕不好吧，這要是傳出去，我們學校……”

    校長一腳踢了過去，“叫你去你就去，有什么事情我兜著，這要是給他再繼續說下去，我們學校那才是真的完了，你沒看到頭上那些鳥機器么？”

    他說的是飛在天上的無人機，那是各大媒體的耳目，早就已經把王其說的那段話給拍下來了。

    教導主任被踢了一下，也不敢耽擱，急忙跑了下去。

    不過他剛跑兩步，又忽然轉回去樓上，躥到了校長室里，拿起校長桌子上的電話給保衛室打了個電話：“喂，這里是校長室，你們去把正在說話的那個學生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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