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莊言就收到了噩耗，沒錯，確實可以稱之為噩耗。

    還是姚謙打電話來說，他在江城報上看到了段祺瑞的文章。

    江城報是金陵的地方報刊，不是什么出名報刊，卻有一點官方色彩，段祺瑞之前就喜歡在這報紙上面刊登自己的文章。

    “莊老師，這位段書記你認識么？”姚謙好奇問道。

    “咱們金陵的前市委書記，我怎么能不認識。”莊言笑道。

    “莊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認不認識你？”姚謙又問。

    “我堂堂中國先鋒作家，他怎么可能不認識我。”莊言又笑道。

    “.……”

    “好了，不開玩笑了，我與這位段書記確實相識，不是什么老交情，算是個新朋友吧。”莊言說。

    “怪不得，會罵得這么狠。”

    莊言眼皮跳了跳，他還沒看到段祺瑞的文章到底寫了什么，疑道：“罵得狠，有多狠？”

    “狗血淋頭。”

    “哦？那我倒要去看看。”

    他確實要去看看，既是因為他好奇段祺瑞到底能罵得多狠，也是想到段祺瑞這一罵就是為了給自己現身說法，他要是不看看，可就辜負了段老頭的一片苦心。

    江城報的網站不難找，而一上了網站就能看到一篇文章，題目叫做《文學之殤——個屁！》。

    莊言嚇了一跳，姚謙說罵得很，他卻沒想到這么直接。而且他也很意外，這么一個題目，報社是怎么敢放上去的？

    即便段祺瑞是金陵市前市委書記，報社想要拍馬屁，也不能沒臉沒皮到這個地步吧。

    但是事實擺在面前，這樣的題目還真就發在了網站上，而且還放在了非常顯眼的位置。

    “今天讀了一篇狗屁文章，感覺不太痛快，文章是萌芽雜志社所出，作者叫齊新。萌芽的文章向來沒有什么營養，不過平時倒也畏畏縮縮，不敢妄語，沒想到這次竟然有這樣狂悖之言……”

    莊言眼睛睜得老大，他被段祺瑞這新奇的文風驚到了。

    之前只知道段祺瑞喜歡在各個平臺發文章，卻從來沒有看過他的作品，所以莊言沒想到段祺瑞的寫作風格是這樣的。

    要只說段祺瑞的軍人身份，這樣的風格倒也符合人設，但是莊言跟段祺瑞接觸過，還有劉鄂他們三個一起座談了不少時間，所以莊言知道段祺瑞是一個雖然說話粗暴，但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很有深度的一個人。

    這樣一個有深度的人，竟然文章里面出現了好幾處“狗屁”以及好幾處“王八蛋”。

    這個段老頭，說是教自己罵人，還真的就教罵人，一點都不帶偷工減料的。

    不過他的這篇文章只在江城報社發，并沒有在其它網站上發。而這個江城報基本上也就是金陵人看得多一些，知名度不高。

    而且可能因為段祺瑞身份特殊，所以也沒多少人敢發太激烈的評論，暫時也沒有其他媒體敢轉發。

    如果姚謙不是金陵人，不是正好看到這篇文章，莊言也不會看到它。

    莊言驚訝了一段之后，倒也平復下來，段祺瑞這種人，肯定不比常人，有些異于常人的舉動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靜下心來，段老頭倒也真是可愛，跟公園里面下象棋的那些老大爺沒什么區別，一下子少了些歷史名人的光輝。

    上一世莊言仔細了解段祺瑞這個人還是因為魯迅那篇《紀念劉和珍君》悼文，那位劉和珍君就是在段祺瑞政府門前喋血的。

    而這次三一八事件可不是只死了一個劉和珍，死傷人數可是達到了兩百多。

    而得知這件事情之后，段祺瑞面對死者長跪不起，并且從此吃素，以此懺悔自己的罪過。

    有人說，段祺瑞事先不知道這件事情，所以這件事情其實跟他關系不大，他能在知道的時候主動懺悔算是很不錯了。

    也有人說，段祺瑞只不過是在演戲，要是沒有他是示意，那些軍警們怎么敢開槍殺人，還一下子死傷這么多，他們有這個膽子么？

    事情的真相誰也不了解，但是段祺瑞領導的政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府門前人們流的血定然是沾在他的手上。

    目光回到段祺瑞寫的文章上面，不得不說，這老頭雖然話語粗俗直接，文章后面關于教育問題的闡述倒是合情合理，一針見血。

    “教育小孩，應當盡量讓孩童他們自己玩，誘導他們自己發現，自己推理，給他們少啰嗦一點。”

    看到這句話，莊言想起了另外一句跟這句很像的話，是斯賓塞的一段話：“教育中應該盡量鼓勵個人發展的過程，應該引導他們自行探討，給他們自己推論。給他們講的應該少一些，而引導他們去發展的應該要多一些。”

    文章中，段祺瑞還寫道：“教育小孩的時候，要避免一個問題，兩種錯誤，在主導教學和興趣引導兩方面都要調和，不能哪個輕哪個重。要是前面一個過了，那孩子們肯定沒有規矩，缺乏頭緒，后面一個過了，學生都成了會算數的豬，只會呼哧呼哧地喘氣。”

    這又讓莊言想起陶行知的一段話：“教育中要防止兩種不同的傾向，一種是教與學的界限完全泯滅，否定了教師主導作用的錯誤傾向。另一種是只管教，不問學生興趣，不注重學生提出問題的錯誤傾向。前一種傾向必然是無計劃，隨著生活打滾，后一種必然會把學生灌輸成燒鴨。”

    段祺瑞的兩段話，和斯賓塞以及陶行知兩位的話想要表達的東西完全一樣。不過莊言知道，段祺瑞的這兩句話是不可能稱為名言的。

    倒不是因為段祺瑞沒有這個名氣，而是莊言感覺，段祺瑞的這兩句話根本就不可能成為經典名言，因為這兩句話沒有這個氣質。

    什么叫文字氣質，不僅僅是其內容想要表達的道理，更主要的是語言風格。

    而段祺瑞這種“王八蛋”的表達方式，只能是話糙理不糙，成不了經典。

    文字氣質這種東西很奇妙，說個最奇怪的例子，就比如“操尼瑪”跟“娘希匹”，氣質就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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