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途窮,一家三口面對著一間已經(jīng)衰敗得不成樣子的茅草屋,愣愣地發(fā)呆。
林毅走上前去,輕輕推敲了一下,只見整個茅草屋傾斜晃動,忽然嘩啦啦應(yīng)聲而倒。隨之而起的是,不知沉積了多少年的灰塵,有著一股刺鼻的腐朽味兒。林毅用衣袖在臉前揮了幾下,摒住呼吸四處察看,估計今晚還是露天過夜比較好,一切都得等明天再作打算了。
隨手撿起幾根朽掉的木樁,信步走到一處空地上,搭起了一個架子,又就近找了一些干柴過來,點燃了便是一堆篝火。
蔭岡這塊荒僻的地方,叢生的雜草足有一人多高,其間零零散散的有一些樹木,不知dà
有多少幽靈存zài
,夜色逐漸籠罩下來,越發(fā)顯得陰氣沉沉。
夫婦兩整天都沒有吃東西,林毅燒烤了些食物,饑腸轆轆的他見一家落到如此地步,竟是食不下咽,方菲也哪有味口呢?
林毅深深地自責(zé),但還得生活下去,硬是把食物啃進肚子里去了。方菲也是如此,不吃東西,恐怕會餓著兒子,想到兒子想到如此境地,又不禁心疼不已。
昏暗的天空中,忽然出現(xiàn)了月光,朦朦朧朧的灑下來。此時,林毅發(fā)xiàn
一個白衣飄飄的人影,向他們走近。
“戴有利?”林毅、方菲看見了白衣人的面容,心里都不禁咯噔了一下。
“你們……一家人為何在這里?”白衣人停止了腳步,開口說道。
“請問閣下尊姓大名?”林毅看清了此人只是與戴有利有幾分相像,身段要小一些,并不是戴有利,篝火的光亮映照之下也有影子,看來也不是鬼,但這種環(huán)境里還是透著一股蹊蹺,于是壯著膽子問。
“萍水相逢,賤名不足掛齒。”白衣人淡淡回應(yīng)。
“閣下從哪里來?”林毅又問道。畢竟此人樣貌與戴有利相似,又沒有脫離戴垟?shù)姆秶顺蛇是戴興順的近親晚輩。
“我就住在這附近,見到這里有火光,特意過來看看。”白衣人隨意地說道。
“附近?”林毅疑惑了一下,這兒與戴垟最近的住戶是谷梁坡幾家,卻也有兩里路程左右,便問了一句:“是谷梁家的么?”
“戴家的。”
“附近哪有住著戴家人…”
“有,很多喲…”
“很多?”
“我好久沒吃了,你們來得正好…”白衣人說著,走向前來。
“哦,還有一條臘魚,剛剛烤熱了的。”林毅隨手拿起魚叉,將叉尖上的那條臘魚遞了過去,方菲卻感到不對勁,就在此瞬息之間,夫婦倆忽然同時失去了知覺。
“好粉嫩的小娃娃…”白衣人也沒有去想為什么兩個大人會暈過去,被他嚇暈過去的人太多了,嘴里感嘆了一句,面容驟然一變血盆大口張開。毫不提防,眼前的小娃娃忽然竄將上來,直接穿胸而過——
怎么回事?白衣人…應(yīng)該是白衣鬼張大了血口合不攏來,還沒想明白,身軀就慢慢癱倒下去,瞬間化作一灘血水,頓時魄散魂飛。
此時粉嫩的小娃娃,林遙手里正握著一顆雞蛋大小、散發(fā)著微光的墨色鬼丹。
方才關(guān)鍵時刻,林遙雙手悄悄一捏,使父母暫時昏睡過去。要對付眼面的白衣鬼,林遙嬰兒臉蛋雖然面不改色,心里卻也不敢怠慢,元神尚未恢復(fù)到凝神還虛境,眼前的白衣鬼可不是魂影新嫩,而是結(jié)成了鬼丹,能夠重塑肉身的鬼。盡管仍然缺失命魂、天魂,卻是可以有形有體、光照有影子,看起來跟活人沒什么兩樣,其修為絕不容小覷。
林遙的法眼能夠看出白衣人是鬼,白衣鬼的法眼卻是分辨不出林遙是妖孽,看見有三魂七魄的血肉之軀,自然以為就是個粉嫩的嬰兒了,結(jié)果猝不及防便著了道兒。
雜草叢中,無數(shù)幽靈的眼睛,都盯著林遙以及昏睡的林毅與方菲,忽然颼颼颼颼颼……
無數(shù)的厲鬼鉆了出來,向林毅、方菲撲閃過去,向林遙侵襲而來。林遙守護在爹娘身邊,將白衣鬼的鬼丹扔入懷中,一雙小手臂一張,兩股勁風(fēng)激蕩開去。,
嗤嗤嗤嗤……
無數(shù)的魂影消散于無形,又是無數(shù)厲鬼飄忽出現(xiàn)…颼颼颼颼颼颼颼嗤嗤嗤嗤嗤嗤……這些雖然都是厲鬼,卻是還都沒有結(jié)成鬼丹。千百只厲鬼沒有約束、不分次序,仿佛發(fā)瘋了一般,紛紛揚揚冒了出來、撲了過來,頓時被林遙揮灑的勁風(fēng)激蕩得,魂影飛的飛、散的散,亂成了一團烏煙瘴氣。
不斷地有魂影消散、陸續(xù)地消失在夜色中,厲鬼逐漸少了下去,終于沒見出來的了。
然而,雜草叢里仍有若干幽靈的眼睛,注視著林遙的一舉一動。
林遙單手一揮灑,無數(shù)火苗從篝火堆中激射而出,落向了雜草叢,點點星火燃了起來、燒了開來。火勢借著一股股春風(fēng),迅速地蔓延開去,變成了熊熊的烈焰,滾滾燎原……
躲在雜草叢里的幽靈望火而散、望風(fēng)而逃,整個蔭岡燃燒了起來,形成了一片火海,沖天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夜色。
林遙隨手一拂,化去了白衣鬼留下的一灘血水,然后輕輕一蹦達,躺在了娘親的懷抱里。
“著火了,著火了……”
方菲醒轉(zhuǎn)過來,睜眼便見到如此大火,驚慌地叫道。
“咦…怎么燒起來的…”
林毅摸不著頭腦,卻想燒得好,把這片雜草叢燒光了,春雨落下來,開墾種上花生、玉米、瓜果……便是一番新景象。
“那個人呢?”方菲突然想起來,環(huán)顧四周問。
“對呀!那個白衣人呢?”林毅隨即也想到。
“毅哥哥,我方才感覺那白衣人不對勁時,忽然就暈了。”方菲說著哆嗦了一下。
“我一直有疑惑,反正是弄不明白,就不去想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暈了。”林遙隨口說著,倒是很淡然。前天被戴有利裝鬼嚇了個半死,今晚跟一個真鬼說了半晌話,卻是相當(dāng)鎮(zhèn)定自若。
“即便他不是戴有利,我也覺得他是鬼…”方菲說出這句話時,心里撲通撲通地跳起來。
“是人也好、是鬼也罷,我們都落到如此地步了,還怕什么呢?”坎坎坷坷一路來,林毅無奈之后,也坦然豁達了。
“娘,不怕…”林遙在娘親的懷抱中,離她的心跳聲最近。
“嗯。遙兒說不怕,娘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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