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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舍茅屋白幡飄蕩,偌大的屋內幾無寸光,冷風穿堂寒意瑟瑟。
藍蘇婉一路推著白衣的人去到傅怡卉所在石舍,屋前兩側諸多青娥默然伏首而跪。
劍姝青娥木兒輕輕推開了石舍的門:“先生請進,舍老被舍監安置在冰石榻上,只待舍監誅殺了殺害舍老的兇嫌回舍,以其血祭奠過舍老,方會下葬。”
藍蘇婉如今已是憂恐在心,一聞即驚,眉間心上俱現了對云蕭的擔憂。
白衣的人卻靜。
青娥木兒領著兩人行入石舍。
藍蘇婉方跟隨在后推著椅中人走了兩步,便見端木孑仙忽地抬了首。
“師父?”藍衣少女微怔,止步。
“屋中有人。”端木孑仙語聲淡漠,無驚無起,安然若塵。
前面木兒聞之卻驚,手中長劍半拔,冷聲朝屋內喝道:“什么人在?!”
垂影如簾,來回飄蕩,數名青娥聞聲快步而入,拔劍侍在了石舍入門兩側。
舍內深處,傅怡卉榻前,一個窸窸窣窣的身影站了起來,轉頭來望向門口的諸多青娥。
“小木兒,是我……”在這清一色皆為女子的青娥舍,驀然響起了一道男子之聲,他語聲哀婉,凄惻楚然,看過來的雙眼中盈著淚反射出微光,垂首而立。
木兒看清榻前男子,眼中一熱,驀然曲膝而跪:“舍主!”語聲一轉,音已哽咽:“您總算是回來了……”
“舍主……”諸多青娥聞言一悲,俱都朝屋內男子跪了下來。
男子抽咽了幾聲,一邊抹去眼角淚水一邊轉步走了過來:“你們別哭……小傅兒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呢?”男子走近,正欲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木兒,一眼望見那方椅中白影,便愣了一愣。
他目中尚有淚,雙睫微濕,輕輕眨動,抬頭來怔怔看著端木孑仙:“你……是?”
藍蘇婉心中雖對青娥舍自家人中竟有一個男子而驚愣震然,卻并不表現在面上,靜立于白衣人身側。卻霍然見那男子望向端木孑仙,出言而問的同時伸手在白衣人眼前晃了一晃。
“你是瞎子?”
“你,放肆!”藍衣少女原本溫婉的面上陡現威寒,五指一拂數道銀絲橫在了男子伸出的手前,凌凌泛出寒光。
跪地青娥面色都變,不約而同地爬起拔劍看向藍蘇婉。
默然間聞椅中之人輕聲一咳,語聲淡泊:“閣下應是青娥舍之主,舍主婁無智。”
男子愣了一愣,眨眼看著木輪椅中的人:“你怎么知道……對了……剛剛也是你發現我在屋內……可你的眼睛……”
藍蘇婉見他自覺地收手往后退了兩步,便也俏寒著臉放下了五指。
一側青娥那名為木兒者警惕地看了藍衣少女一眼,轉身走近男子,附耳道了幾句。
男子當即便是一臉驚震,竟絲毫不加掩飾:“你……你就是小影兒一聽見就要無端生氣的清云宗主??”
小影兒……
四周之人皆靜,端木輕輕頷首,不禁又惑然抬頭:“不知舍主所言的小影兒……是何人?”
那男子眉目當即便飛揚起來,語氣欣然:“就是驚云閣主梅疏影呀!”
……
此時,祭劍山莊清風閣內。衣上紅梅灼艷的人左眼一跳,手一抖玉扇兀然砸落。
“公子!”瓔璃忙喚。
梅疏影立時回神險險接住玉扇,抬頭來蹙眉道:“方才有陣寒意泛過,你們可有感覺?”
雙璃俱搖頭。
梅疏影眉微挑:“如此后知后覺,怕是得早死。”
雙璃瞠目。
梅疏影玉扇一轉,越過兩人施施然走出閣去:“今日雨簾閣如此熱鬧,豈能錯過?”
雙璃尾隨在后,瓔璃腹誹道:如此舌毒如蝎,怕是得早死!
前面的人霍然回首,揚眉而笑,面若桃李:“古人云:賦斂厚則民謗詛。怎么本公子好意提醒,你卻恩將仇報腹誹本公子?”微微瞇著的眼直視紅衣女子:“嗯?”
瓔璃抬頭間肅然迎視梅疏影雙眸,面色不起波瀾:“回公子,屬下不敢直言,怕被您報復,只得腹誹。”
“哦,是這樣。”梅疏影點了點頭,轉身邁步朝雨簾閣去。
玖璃撫了撫額,便也跟隨瓔璃侍于白衣的人身后出了。
……
椅中的人低了低頭,半晌未有言語,而后抬頭來,只道:“……端木與梅閣主確有幾分夙怨。”
藍蘇婉便就直接愣在了當場,下瞬霍然道:“你……莫不是梅大哥有時提起的那一位‘弱智’?”
婁無智愕然,青娥舍之姝皆側目而視。
藍蘇婉一怔,方才回神,尷尬地低了低頭:“抱歉,蘇婉一時出言冒犯了。”
婁無智定睛看了藍衣少女數眼,而后展顏笑道:“你定是小影兒未過門的娘子小婉兒了!”
藍蘇婉因他措辭用字面色微赧,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下瞬只道:“舍主與梅大哥應是交情不淺。”
婁無智悅然點頭。“他找我多為相詢小傅兒的事,現下……”男子回頭看向舍內石榻,方才還笑言的面色一瞬便悲惻了:“小傅兒卻已經死了……”
端木孑仙眸色微垂:“傅長老受苦良多,端木憫然……還請舍主節哀。”
周側青娥不禁都紅了眼眶。
婁無智震了震神,目中凝淚望向端木孑仙:“你……你說她受苦良多……是哪個意思?”
白衣的人遲疑一許,輕輕推開掌心中的雪貂,讓其先自爬到肩頭,伸手輕轉椅軸,往冰石榻上的人近了近。
藍蘇婉回過神,忙接手推了女子過去。
婁無智與青娥們跟隨而至,但見女子伸手準確地觸過榻上之人的頸,抬手放在了傅怡卉勞宮穴上。“端木欲探明傅長老死因,此間若有不敬之處,還望舍主與青娥舍諸位能寬待一二。”
青娥們面色皆恭肅,婁無智感激又傷楚,十分真摯道:“你是清云宗主,既是神醫也是整個江湖都敬的賢人能人,我不知道小影兒為什么討厭你,但是我一眼見你就很信你!”
椅中之人頷首為禮,目中微有愧:“承蒙舍主錯信,端木定竭誠盡力。以慰傅長老在天之靈。”
“謝謝你。”婁無智感激地看著白衣人,又道了一句。
端木不再多言,手指撫過傅怡卉頭上的勞宮、攢竹兩穴,又觸神庭穴,停之微久,低頭來輕聲咳了咳。
“師父。”藍蘇婉知其定是尸寒之氣入指,有傷初愈病體,面上不禁現了憂色。
端木孑仙輕輕搖了搖頭,收回指。繼而取出幾枚銀針,一枚刺入傅怡卉左側鼻翼半寸,一枚刺入傅怡卉額上神庭穴半寸,再兩枚刺入攢竹穴、勞宮穴。
過一刻,伸手取回,一一在鼻下聞過,眉間便蹙。
而后執起迎向屋外之光,出言問道:“小藍。”
藍蘇婉細細看清,恭聲道:“第一枚色較暗,呈蓮灰色,轉之無光澤;第二枚亦呈蓮灰色,不及第一枚色暗,無光;三四兩枚出于攢竹、勞宮兩穴,呈淡藕荷色,轉之有光,光澤淺淡。”
端木孑仙慢慢放下了手中銀針。
藍蘇婉伸手取過,以白巾裹之。
“若端木所料未錯……”白衣的人垂目沉聲:“傅長老是因中毒而死。”
一側站立的青娥中當即有人恨聲道:“果然便如舍監所料,是那個兇嫌!”
藍蘇婉不由得轉目看向了那名女子,但見她背負長弓,箭矢執于手中緊緊握著,此刻眼中凝了淚恨恨地望著自己手中的箭:“只望舍監定要殺了他……為舍老報仇!”
端木孑仙的語聲漠冷而淡泊,自帶一分清寒:“傅長老所中之毒名為慚心木,是西蜀之地常見的香木,有輕微攝心之效。將其置于火中焚燒,會產生淡淡的如同芙蓉的香氣,使人聞之心神抑郁。”
木兒道:“只是心神抑郁,便能置了舍老于死地?”
那名背負弓矢的青娥聞言,神情忽震。
端木孑仙轉目間不禁傷然:“慚心木本不能置人于死地,便是焚之再多,人聞入,也不過心緒翻涌,潸然淚下,若是在睡夢中,便會無聲哭泣。”眾人目中有惑,下時便聽白衣的人淡然續道:“端木方才用銀針試毒,刺入鼻翼及神庭穴的銀針皆有中毒跡象,前者重而后者略輕;但刺入攢竹、勞宮兩穴的銀針卻并無中毒跡象。”
婁無智看著椅中女子,攏眉道:“這說明了什么?”
端木孑仙垂目:“慚心之毒會因聞入而潛入人心神之脈,由神庭穴始,過攢竹,于勞宮穴終,使人或郁或悲,或泣或訴。”白衣的人語聲轉寂:“但傅長老攢竹、勞宮兩穴卻無中毒跡象……便是說明,傅長老攝入慚心之毒時此兩穴是被封著。”
藍蘇婉神一震,立時接口道:“若是被封了攢竹、勞宮穴,因慚心木而引起的種種心緒波涌便都會積壓在心神之脈伊始的神庭穴……”
端木孑仙微微頷首:“便是如此。此毒本淺,但若時傅長老心緒極易不穩,又被封住了此兩穴,內心積緒無以為出,往日種種過錯憾心之事皆會涌入心神之中,致其自省慚心,愧疚悲怮,痛不欲生,待到難以忍受時,便會強自繞開被封兩穴,自損心神之脈而出。”端木孑仙輕輕抬起頭,目中有愧:“若此時,能在一個時辰之內將被封兩穴解開,傅長老便可免于一死,但若一個時辰之內未及將攢竹、勞宮兩穴解封,傅長老心神之脈便已慢慢癱敗,再來解封兩穴,便是積緒潰出,心神之脈立斷,頃刻斷氣。”
哐當一聲,那名背負弓矢的青娥手中之箭,兀然掉落在地。
淚水涌溢,她驀然哭道:“舍……舍老……竟是因我們拔那銀針拔得太晚而死?!”
那人轉面看向傅怡卉所躺的冰石床,一把撲過去哭倒在了已死之人榻前:“舍老……舍老……是我們弓娥姐妹對不起您!是我們弓娥姐妹害了您!是我們偏信了那自稱云蕭的兇嫌之言,以為聽從他暫封了舍老心神之脈,便可免舍老看到刀姝姐姐們慘死之狀而悲極怮極,傷了心脾!!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的錯……舍老……舍老!”哭聲怮極而歇,啞然難繼。
聞者都禁不住一悲,澀然間心痛難止。
婁無智眼中再度一濕,撫心而痛。轉目間卻見木輪椅中原本端坐的女子慢慢站起了身來。
“師父?!”藍蘇婉一驚,急欲摻扶。
一眾青娥皆側目,婁無智見其雖慢,卻真真是慢慢自行站了起來,便就愣了一愣:“……你……你不是瘸子??”
藍蘇婉寒目看向婁無智。
端木溫然垂目望了一眼前方虛無,微微束手避開了藍衣少女相扶的手。
而后踏步于地,慢慢地自行往傅怡卉所在冰石床,及那名悲哭的女子身前走近了兩步。
眾人驚見白衣的人身形清瘦纖然,皎然如竹,但行出不過兩步,便已氣息一弱,面如霜雪。
“你……”婁無智頗憂心地看著女子,方道了一字,便見白衣人正面于石床橫側,慢慢屈身跪了下去。
“師父?!”藍蘇婉臉色一白,驚聲一句一低頭便跟隨端木往地上一跪。
眾人皆震皆驚,諸多青娥一眼見得那白衣微寒、默然離塵的清云之主跪身于地,竟都不敢安立,全部跟從跪在了石舍之內。冰石床前原本半撲在榻上的那名弓娥也是下意識地便從端木身前退開,跪至了榻側一隅,獨婁無智愣然立在端木背后幾步之外,看著青絲如墨、雙鬢微雪的白衣女子。
“幼徒行針相助,卻未能善始善終,封住傅長老攢竹、勞宮穴后未思及可能之禍,致使傅長老中毒后因未及時解封穴道,心神之脈寸斷而亡……此為蕭兒輕率、思慮不全之過。”白衣的人伏首向已死之人拜了下去:“端木身為人師,授教不嚴,以至諸多青娥錯信于幼徒之下害傅長老枉死……端木在此,不得不向長老,及青娥舍諸位請責領罪。”
眾人皆靜,擰眉伏首在地,只覺駭然。
藍蘇婉心下震楚不已,目中已濕。
婁無智愣了愣道:“那封住小傅兒攢竹、勞宮兩穴的人是你的徒弟?”
端木伏地,心中愧然而傷:“傅長老攢竹、勞宮兩穴為銀針所封,元力所梏,故難以自行破開,積緒只得繞之,尋常針法皆不能做到,唯有本宗所授點水針法有此效力……點水針法唯我諳熟,再有會者,至此只幼徒云蕭一人。”
“什么!”木兒驚聲抬首:“那兇嫌當真就是先生幺徒,云蕭公子?!”
端木闔目,抬首間直身而跪:“青娥舍弓娥所見,誤為兇嫌的那一人確是本宗門下弟子,名為云蕭。”白衣的人望于遠處,寧聲道:“如端木所料未錯,時應是傅長老心緒極為不穩,且已受刺激,蕭兒故以點水針法封此兩穴以助傅長老暫閉心脈,修養心神。若不中慚心木毒,傅長老便始終只在深眠之中,有益無害……但卻有深諳此間之理的另一人在場,焚木下毒于傅長老……此人當時必是離傅長老極近,不但深諳毒理,精通人體之穴及其弊害,且能巧利人心善用已存之人事物,稍做添改變化以趨自身目的。”端木面色已肅:“心思玲瓏七巧,深沉縝密,聰慧而果決,行止平靜若乎尋常,常人難以與之敵。”
“是……是她?”那跪地弓娥霍然一震,起身便道:“是那個女子!是她一直在添弄篝火,看似極為尋常且不會武功,但舉止間平靜地異乎常人,讓人不敢妄生輕視之意……”
端木孑仙轉目間不禁問道:“不知此人的姓名是?”
“只知姓郭。”
端木惑然,微微蹙了眉,沉思不語。未幾,輕咳了幾聲。
“師父!”藍蘇婉面上一憂,緊緊望向白衣的人。
婁無智忙上前扶起女子:“你快起來,我聽聞來你一直都是無人不敬的,這樣跪著,我青娥舍可擔不起……”
端木孑仙垂目歉然,依言而起。“婁舍主言重了。”
藍蘇婉忙上前摻扶,白衣的人低頭間止不住地咳了起來。“……傅長老之死雖非蕭兒之責,但有他輕忽之過。端木在此懇請婁舍主寬待一二,命陳長老對其手下留情。待端木日后攜劣徒過來,再向青娥舍請罪。”手機用戶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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