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月息塔被封了,而十九被帶往郡衙大牢。
二公子照看著葉芾,等她醒后說明發生的一切。
“十九被牽涉進了命案?”
“嗯。”
葉芾起身拍了拍全身上下,沒有異樣,看著二公子并不著急的樣子,不免疑惑道:“你不想辦法救他們嗎?”
“不用,進了大牢,他高興還來不及呢,估計在美美的享受牢獄生活。再者,以他們的能力,過不了兩天,郡守石箏玉就會放了他們的。”
“喔,那他這次來的目的,就是想救人咯?”
二公子點了點頭。
“不止如此,他還想徹底清剿望月教,可惜能力不夠。”
“喔?”
“望月教本來就有黑白之分,有人專攻巫術,有人專攻蠱術,而在十多年前,蠱術一直是望月教的主要內容。女人在教中的地位也很高。”
“望月神女。”
“是的。以望月神女,也就是教主為代表的蠱術派,也被稱為白巫,專門修習養蠱種蠱,用以治病救人。可惜,這類陰邪的術法容易讓奸人利用,殘害無辜百姓來謀取名利。”
“而月息賢人,就是近十多年才興起的,以醫藥,占星為主業的黑巫,抗衡白巫。”
葉芾大膽猜測著:“最終,白巫敗了。”
“不,是都敗了。我們都忘了一個事情,無論是白巫還是黑巫,其核心永遠是望月教,而神女是唯一能夠代表其教義純凈的靈魂之人。十多年前的一件事,讓望月教內亂起來,在郡中失了民心,受盡唾罵。”
“神女失貞。”葉芾突然想到在搗藥寺聽到的話語,“關在假山暗室的女人,就是那個神女。”
“對。神女并不是不能生育孩子,相反,必須由她親生之女才能繼任下一代教主。可一旦神女誕下男嬰,便會被認為是其心不誠其人不貞,受盡教眾和信徒指責。”
“簡直荒謬!”葉芾當然知道生男生女不能由人控制,沒想到望月教中竟然存在此等違逆人倫的教條!
二公子抬頭看了一眼葉芾,繼續道:“神女生下了男嬰,在往屆神女中,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可能也有過,只是瞞天過海,偷梁換柱了也說不定。”
“之后呢?”
“本來,祭司和長老打算處死那個孩子就算了,并沒有要將神女為難至死的意思,可神女堅持了自己,毫不妥協,在眾人要行火刑的那天抱著孩子逃走了,一路追到斷崖邊,跳了下去。”
“她沒有死。”
“從現在得知,神女并沒有死,連帶著那個孩子,也沒有死。
因為,她遇到了一個人,也是望月郡數十年來唯一的外來之人。你是第二個了。”
“呵呵,差點忘了,熏城是不允許有外人進來的。”
“這算是一種自保吧。幾百年,這一帶人民以采鹽制鹽為生,鄰居的國家看中了后進來掠取,帶來無端殺戮。禹國平定戰亂,在這里設了郡縣后勉強恢復平靜,至此,人民都對外來人避如蛇蝎。而那個人,初來乍到,也是被村民趕了好幾次的,最終在搗藥寺山下的小木屋住下了。”
“搗藥村?”
“嗯。搗藥村。”
葉芾就是從搗藥村而來,一路上聽到過不少傳說。
那人教會村民耕織,改進農作工具和技術,使得貧瘠的土地能夠養活家里三兩口人,村民稱為搗藥先生。
二公子笑了笑:“說起來,那位搗藥先生對醫藥可是一竅不通。”
“喔?你們很熟?”
“當然。他是我們兄弟的老師。”
“這樣啊。”葉芾對月息賢人似乎興趣不大,追問著神女下落,“后來呢,那個神女怎么樣了?”
“在搗藥村生活了一年,喜歡上了搗藥先生,順其自然的二人成親了,成親不久,望月教因為沒有合適的繼承人,還是將神女找了回來,尊她為教主。”
“被火燒,被驅趕過的神女,還能有威信可言嗎?”
“自然是沒有的,可搗藥先生有。他幫助神女重新組建了望月教,在郡中辦了個私塾,收下了十九名學生。”
“就是你們?”
“嗯。”二公子淡淡笑了,點著頭。
踱步到庭院中央:“先生真的是個非常溫和的人,似乎無所不能。從他的言談舉止中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博大與浩瀚。這樣一個人,終究不會是池中之物。”
“望月教中有不服先生的白巫被先生趕出了望月郡,回來后就引發了一場災難。幾乎是全郡的人都被種上了蠱毒,遭受控制,先生也不例外,被種下了情蠱。”
“受了情蠱的先生起初并沒有異樣,可越到后面,先生性情越發乖戾,加上當時有燕城擅長制香的人被白巫他們請來,挾持了神女和她的兒子,逼迫先生交出望月教教權并自盡。”
二十年前,搗藥先生從涑國翻山越嶺到了望月郡,途中救起了昏迷不醒的神女庚夷。
兩人到了搗藥村,聽到山頂鐘聲裊裊。
“山上有座寺廟,我把你送上去吧,出家人心腸慈悲,肯定會讓你暫住些日子。”
“不,我不能見他!我不想再見到他!”
庚夷拒絕的拽住搗藥先生袖子。
“可……我還要趕路,不能帶上你。”
“我可以的,恩人去哪里我都可以跟著!”
雖說女人滿口答應,可搗藥先生卻沒有前行,在山下的村子里找到了村長,用身上唯一的銀錢換了間木屋。
“村長讓我幫他照看這里的牛羊,當做報酬,我們可以在這里住下。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再走。”
“你……”
似乎是看出了女人顧慮,搗藥先生笑了笑:“我沒有想要去的地方,在哪兒都一樣。”
“好。”
庚夷將房間打掃干凈,鋪了稻草墊上薄薄床單。
“只能委屈恩人同我這個不詳之人住一間房子了。”
搗藥抬頭望了眼女人,平靜淡然的臉上沒有表情,從外頭拿了幾塊木板鋪在地上,又是一張簡陋的床了。
“沒有什么人是天生貴命,也沒有什么人是生來不詳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人,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搗藥淡淡說完,就出門去了。
與村長交談后望了望前方戒備森嚴的熏城:“看來真的是不能硬闖進去呢。”
本想著將庚夷送回去,看來是行不通了呢。
“小伙子是尋人還是?”
“沒什么,我就是個孤野游蕩之人,想在四處走走,既然熏城無法進去,那我也不勉強什么。”
“先生會離開搗藥村?”
“嗯。總會走的,我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弄清楚。”
搗藥向村長要了些米糧,交給庚夷:“會做飯嗎?”
“我……”庚夷支支吾吾,生怕說出來會被恩人嫌棄。
“我可以學!”
“嗯,那這兩天就看著我做吧。”
搗藥會做兩個炒菜和清湯,兩人吃的簡單,日子還算過的去。
“恩人,我叫庚夷。”
“嗯。”搗藥先生吃過了飯,正在收拾碗筷。
“恩人,庚夷想一生一世服侍您。”
搗藥先生手堪堪停住,神色微怔,片刻后又恢復了溫和的笑來,輕聲道著:“那今晚你就負責刷碗吧,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庚夷有些急切,生怕被人拋棄似的吐露出自己的前世今生來,將自己的身份道了個徹底。
“庚夷是望月教的神女,從小就在望月教中長大,一言一行都被拘束,不知道外頭的世界。當遇到那個人時以為他能帶我領略愛情的美好,能夠賦予我一生幸福。可惜,在祭司和長老的威壓之下,他拋棄了我們母子……所有的罪行深刻在我的靈魂上,我被他們判定為不祥不貞之人,庚夷也曾絕望過,想著要一死了之,可當我躍下懸崖被恩人救起后,就體會到了死其實很簡單,難的是活著。當所有人都認為你不該再活著的時候,你仍舊過得好好的。庚夷在恩人身上體會到了何謂風、何謂云、何謂歲月……”
搗藥先生靜靜聽完,伸手遞了一塊帕子給庚夷,徑自出門去了。
夜色微涼,天宇清曠。風和雨再天上嬉戲醞釀,人和情在大地翩然交織。
牛羊偶爾發出鼾鳴,蟬鷹流連不去。
搗藥在山野平地坐了許久,感受著這個世界,笑了笑。
他心中沒有如來,也自然不想沾惹卿卿。
搗藥先生回來時庚夷已經睡下了。
翌日,準備好干糧,搗藥用過早飯后對著庚夷交待著:“聽村長說半山上的草正茂盛蔥綠,將羊趕上去是最好的。一來一回約莫兩三月,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恩人……是在為難嗎?與庚夷相處感到很為難?”
“不是。我只是想好好回報村長,再者,有個經驗老道的牧羊人要帶我呢。”
“那恩人保重。”
搗藥笑了笑,拄著竹杖出發了。
哪有什么經驗老道的牧羊人,僅有一只剛滿歲的牧羊小狗。
搗藥將羊送到了半山上,那里有一間村長蓋的茅草屋,專供牧羊人住的。
春末雨季一過,草兒越發繁盛,正是放羊的好時候。
白天搗藥先生在屋中寫寫畫畫,晚上去清點牧羊犬帶回來的羊兒。
在山上安然度過了一個夏天,羊兒也被養得膘肥體壯了。
很快到了夏秋驚雷之際,羊兒被嚇得四散逃竄,到了半夜仍舊有兩只沒有回來。
聽說這山上是有熊瞎子的,搗藥需要去把羊找回來。
天雨路滑,搗藥在尋找時跌進了一個山洞里,滾落而下摔昏了。
醒來時覺得臉上黏黏膩膩的,是羊兒伸著帶刺的舌頭在舔舐。
搗藥先生虛弱的笑了笑,伸手撫著羊子的頭。
起身是才驚覺腳上傳來劇痛。
山洞是個斜坡,搗藥用藤蔓纏了腳,一瘸一拐的,將羊子也帶了上去。
回到茅草屋的路上,搗藥發現地上有條明顯的車轱轆印,蜿蜒著朝山那邊去了。
路上有白色微末顆粒,搗藥碾了碾,伸進口中。
咸的,是鹽。
看車轱轆的轍痕,加之昨夜才下過雨沖刷。
這鹽是剛掉落的,沿路撒了。
回到茅草屋后,搗藥安頓了羊子,再跑到發現鹽的路邊蹲著觀察。
到了黃昏時,果然有一路人馬載著箱子緩緩駛過來,又徐徐遠去。
看那些人的打扮應該是望月郡的人。
搗藥將事情記在心里,帶著羊回了村子。
腿傷未愈,加之走動了兩日,搗藥傷勢更嚴重了,躺在屋里臥床不起。
村長好心,給搗藥先生請了郎中。
庚夷則日日夜夜熬藥伺候。
一日,搗藥被吵醒,聽到外頭有人爭吵。
側耳傾聽,是庚夷和一個男人的聲音。
“庚夷,原諒我。當時若我不離開,長老就會立刻處死你們母子!”
“我不怪你。”
“那,你愿意和我重新在一起了?”
“不。”
“庚夷!”男人像是激動的抓起庚夷的人,“我忘不了你,我無法沒有你!”
“郭崖,我們,回不去了。”庚夷抽出了手,“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了。”
“可我還是很喜歡你!”
“那又如何?”
“我……我還會再來的,我一定不會放棄你的!”
隨后是人跑遠的聲音。
搗藥平靜的聽完,微微深吸了口氣,又沉沉睡去了。
接連幾日,有幾個僧人下了山來,對庚夷拖拖拽拽,似乎想將她帶去哪兒。
要不是有村長在,怕早就讓他們得逞了。
搗藥的腿好利索了,拿了拳頭粗的木棍子在山口候著,看到有幾個小僧下山來,手中還拿著繩子。
搗藥先生笑了笑,掄起棍子就朝他們一頓招呼。
“你,你是誰!為什么打我們?”和尚們便躲邊叫,邊問著。
“庚夷與我住在一起,你說呢?”
“你們!”
“呵呵,有什么事可以讓那人下來找我。”
教訓夠了,搗藥扔了手中棍棒,搖著身子走回了屋。
庚夷怯怯的張望著外頭,看到搗藥衣衫微凌,擔憂問道:“恩人怎么了?”
“無事。”
庚夷低垂著眉眼沒敢繼續問了,生怕惹得男人討厭。
“庚夷,有我在,你不需要忍氣吞聲。同樣的,跟我不必太客氣,我,應該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吧。”
庚夷掩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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