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不想被懸掛在山崖上……箏兒把我火化了吧,朝著鐘離山北,那里,曾是他離去的方向。”
十多年前,搗藥先生倒下的那一刻也說過這樣的話:不想被埋在冰冷的地下,不想存留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如果可以,愿受挫骨揚灰之刑,火化了吧。
最后醒過來的搗藥先生離開了。
而如今,
庚夷死了。
石箏玉捉拿了葉芾將她軟禁在府中,并封禁了全城。
鐘離十九和小黑袍等人回到了月息塔。
“他來信了。”
“先生在信上說什么?”鐘離十九湊過來,“我要看看!”
小黑袍松了手,信就飄到了十九等人面前。
“三日之后,在鐘離山一見,還要帶上那個客人。”鐘離十九興奮異常,拽著小黑袍的圓領帽子吼叫,“真的嗎,先生真的會回來嗎?”
小黑袍嘴角溢出淡淡笑意,沒有吭聲。
但鐘離十九卻像是被驗證了天大的好消息一般跳了起來:“太好了!我要找出自己最好看的衣裳,還要給先生看我近幾年演算的占星筆錄,對了,還要告訴先生我也蹲過望月郡的大牢了呢!”
看著最小的兄弟這般開心模樣,眾人都受到感染,活絡起來。
十幾年來,第一次由心的笑起來。
“那我們就準備著,將那位客人救出來吧!”
“行!”鐘離十九彎著唇角掐著腰,神氣道著,“二哥會兩招,我呢熟悉郡守府布局,就讓我們兩個去救人吧。”
“這樣也好,那位客人看起來跟十九挺熟,想必會多信你幾分。我與兄弟們就先去鐘離山準備,等著先生的到來。”鐘離泱一語定下眾人行程。
翌日,鐘離子魚輕松翻進了郡守府后院,然后坐在墻頭丟了根繩子過去,看著十九笨手笨腳的將繩子圍在自己身上捆好,打趣道:“當初先生就擔心你會跟著小黑袍不學好,勤了腦子疏了手腳,果不其然。”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做人總是不能太貪心的。”十九笑嘻嘻被二哥弄到了院子里。
“這怕是小黑袍的歪道理。”
二人一邊尋找,一邊避開下人。
“聽說神女的棺木還沒有封蓋,停在山壁那邊。”
“呵,石箏玉想復活他娘。”十九嗤笑著,“準備了許多東西,說要穿過相思郡,尋找神樹,利用它如今能夠預測前世今生的力量來讓庚夷活過來。”
“相思郡?”
“傳說中,在涑國與禹國之間還有個神秘國度名為相思,而靠近禹國的部分與相思國人雜居,于是有了相思郡郡的百姓。在相思國與郡的交界處有個神樹,能夠知曉人的前世今生,當然,也有無窮無盡的法力,是相思國的根本與至寶。”
“這只是個傳說罷了。涑國與禹國以涑江相隔,關山郡是禹國最南端,從來沒有什么相思國。”鐘離子魚算是博聞強識,是兄弟們中的活字典,他說的話欺騙性不大。
十九瞥了瞥嘴:“越是虛無縹緲,越能夠激起人的好奇心與信心了。”
兩人到了南部一個院長,終于瞥見里頭的葉芾。
“小兄弟!”
葉芾正在樹下看螞蟻搬家,聽到十九的聲音還有些驚訝。
“你們怎么會來?”
十九“噓”了一聲快速竄到葉芾身前:“當然是來帶你出去的。先生說會在鐘離山等我們。”
“余相顧要來?”
葉芾驚喜,“他怎么不提前告訴我?”
“就你這三天兩頭吃牢飯的脾性,先生不給你來信才是明智的。”
葉芾嗔怒的瞥了一眼十九。
“那我們走吧。”
“你不能跟他們去鐘離山!”
突然,一人從院門后走出來,亂糟糟的頭發束了根木魚簪子,一口胡亂的有些隨便的方言,讓人勉強能聽懂所言之意。
葉芾停了下來,正視著面前身著灰撲撲道袍的瘦削男人。
“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沒有。但小道我不能見死不救,看你這小子眉目清靈是個有緣的,我才好意提醒你不要去鐘離山,那里有人埋伏了黑火藥,要炸了整座山呢!”
鐘離子魚與十九聞言也皺起了眉頭。
“先生休得胡言。”
“胡言?若不是鐘離山被人開了道,小道我能夠進來這望月郡。實話說了吧,開道之人正是石郡守,這封城禁令也取消了,望月郡從此以后,就要與禹國各郡互通有無,互相學習了!”
“石箏玉在打什么主意?”十九疑惑不解。
“他想利用亂局造勢。”
望月郡平靜太久了,想要尋求作為,必須做出改變。
石箏玉有野心,望月郡也有資本。
“那他為什么要放出相思郡的笑意,難道?”
“各位料事如神,龍章鳳姿,想必就是貴郡盛名相傳的月息賢人吧?”
鐘離子魚點了點頭。
而道士的目光卻看向了葉芾,問道:“聽說公子游歷四方,有沒有興趣往小道家鄉去一趟?”
“你的家鄉在哪兒?”
“相思國。”
鐘離子魚震驚的看著道士,心中有滔天疑惑也憋在了心口沒有問出來。
只因道士的氣質不同凡響,他也無法否決自己所學所識。
難道相思國是真的存在嗎?
“相思國我可能不會去,但相思郡卻是要走一趟的。可我現在被郡守限制了行動,如何能承先生盛情?”
道士捋著清秀的長須,瞇著眼笑了笑:“小道有一計,可帶你安全離開,就是需要些打點……”
葉芾笑了笑,伸手從袖中掏出了一顆碩大澄澈的夜明珠來:“麻煩先生了。”
道士臉上爬滿了笑意,接過夜明珠,再回頭打量了三人,出了院長。
“小兄弟就這樣把價值連城的東西給了那道士?”
“嗯。”
“你!真是敗家典范!”
“你信不信,不出一日,道士就能帶我出去,光明正大的離開望月郡。”
“為何?”
“因為,我有錢啊。哈哈。”葉芾爽朗的笑了笑,“那道士如果是個貪財的,那我身上就有更多的錢讓他看到,他會乖乖的辦成我想要做的事。”
“果然,和先生是同一流的人物。”
“怎么說?”
“面上和善,切開心都是黑的。”
“哈哈。”
“那你還跟我們去鐘離山嗎?”
葉芾還真猶豫了。
“你們確定,搗藥會來嗎?”
按照之前二人的約定,余相顧肯定是不會千里迢迢再來望月郡了的。
“誒,小兄弟,你什么意思,是想說先生心里只有你沒有我們?”
“咳!別酸別酸。我跟你們去鐘離山看看還不行嗎。”
而此時的郡守府外,道士捋了捋亂糟糟的頭發,有撫了撫身上道袍,敲開了門。
“請你進去通傳一聲,說相思國道士求見,有起死回生之術相傳。這是我的名帖。”
小廝拿了名帖往屋里頭走:“郡爺,外頭來了個道士,說能活死人,將老夫人救活!”
石箏玉展開帖子看了,目露驚喜,揮著手道:“快,快請他進來!”
道士搖著身子進來了,風徐徐而過,一派仙風道骨清姿。
“離鬼道人?”
“對的。”
石箏玉拱手拜了一拜:“先生真有辦法救我娘親?”
“我在相思國觀天象時看到望月郡的天上出現一顆紫氣之星,乃貴人之像,循著跡象云游而來發現貴人正在郡守府上。郡守福氣安康,得到了貴人相助,老夫人的命一定是能救回來的。”
“貴人?”
石箏玉回憶著,難道是那個外來的可疑之人?
能夠讓搗藥先生也動惻隱之心的人,果然不是簡單的角色。
“先生所言非虛,近日府上確實來了一個人。不知先生的意思是?”
“讓他跟我去相思國,求取神樹之靈,引進老夫人身體,便能復活了。”
“當真?!”
“郡守大可不信。”道士瞇了瞇眼笑著。
石箏玉連忙拱手道歉:“那就依先生所
言。”
一下午,郡守都在為道士大開方便之門,準備了十幾車的東西。
“先生還需要什么?”
“夠了夠了。”道士笑著,看著那十幾車東西,在摸了摸懷中夜明珠。
看來這望月郡,沒白來啊。
道士拿出自己的官籍交到石箏玉手上:“這是小道的命脈,以此為證交到郡守手中,定能為郡守尋得仙藥回來。”
石箏玉最后一絲狐疑也煙消云散。
葉芾被請出來,與道士對視著。
道士笑了笑,過去朝葉芾拜了一拜,左眼眨了眨以示成功。
葉芾嘴角勾起淺淡笑意。
二人乘著馬車浩浩蕩蕩出了城。
葉芾拿出了在月息塔的東西,里頭有許多的細軟金銀,盡數給了道士:“這是你的報酬。”
道士美滋滋的收納下所有東西:“先生真是大方。小道聽人說有個人出高價救自己,想著來碰碰運氣呢。”
葉芾眉目邈遠,看著車外的青山。
她在郡守府也不是什么都沒做,買通了兩個下人,然后替她散步消息,又找了人傳播相思郡神樹的傳說。
石箏玉為了復活庚夷,估計會病急亂投醫,加上少年時對搗藥的盲目崇拜,想必對她不會為難。
“你這道袍還不錯,穿上去還真有幾分仙道的氣質。”
“嘿嘿,我就一騙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
“那你現在在說什么話?”葉芾忽然嚴肅了臉。
“神仙話。”
“哈哈。”
馬車很快駛到了鐘離山,望月郡的邊界了。
“他們在前面等我,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
“行,陪先生走一遭見見世面也好。說不定下次有人出錢請我扮賢人呢?總得先看看樣子,才好在心里揣摩得像。”
“你倒是敬業。”
葉芾下了馬車,徒步走過去。
鐘離子魚和十九昨日就過來了,想必已經在山下等候。
看著遠處一溜的桌子與幡布招搖,定是屬于月息賢人的。
葉芾笑著走過去,忽然有轟隆隆的聲音傳來。
“先生快走!”
道士機警的看了看正崩塌成災的鐘離山,拽起葉芾往馬車方向跑。
上了車之后飛馳而去!
而身后。鐘離山上滾滾巨石順著山體落下,覆蓋十幾丈遠,煙塵漫天。
“十九!”
葉芾從馬車后的小窗看著被覆蓋的山谷。
“先生,他們……”
“不會的,不會有事的。”忽然,葉芾驚覺,“余相顧!余相顧!”
葉芾轉過身撩起車簾的就要往下跳。
“先生!”
“余相顧……余相顧!”
葉芾充耳不聞,方寸大亂。
而此刻,另一邊有一隊官兵追出來,道士看出來是郡守的人,忽然緊張起來。
該不是發現了我們的騙局了吧?
又看著葉芾瘋狂的模樣,道士一個手刀劈下:“先生,得罪了!”
淚眼朦朧中,葉芾陷入昏迷。
而道士駕著快馬,匆匆離去。
“余相顧?”
一片白茫茫的霧里,葉芾就覺得身邊有余相顧的存在,但看不見。她就喚著他的名字。
走到一處,還是不了窺見的白霧,騰騰升起。
“余相顧!”
“葉芾。”
“我在!我在!”葉芾手揮舞著,一把抓到了什么,眼前突然出現了青衫隱隱的余相顧。
“太好了,你沒事……”
“怎么會有事呢,特地來找你,沒見到你我是不會有事的。”
葉芾欣慰的笑了笑。
“葉芾,我找到了回去的路,你愿意跟我一起離開嗎?”
“回去的路?”
“是,回去,回到我們的世界。”
葉芾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可又突然有片刻遲疑。
葉芾想不通這莫名的一縷遲疑。可它卻指引著她。
目光所及竟然出現了一個一身白衣,帶著白玉面具的男人。
“你,是誰?”
“我也不知道。”男人開口說了話,語音是從未聽過溫和舒緩,葉芾有些神思恍惚,好熟悉。
可怎么也想不起來是誰?
葉芾看著眼前的白衣之人:“那你怎么會來到我的面前?”
“想帶你走。或者,跟著你走。”
“你……”
“我沒有名姓,只因你而存在。”眼前的白衣之人漸漸隱沒,而葉芾的步子不自覺追出去,摸到了男人消失的衣角。
“葉芾是對這里有了留戀嗎?”
“我……”葉芾怔怔的看著余相顧,眼眸里竟有些不敢面對的情緒。
“好,我知道了。”
余相顧也漸漸消失了,又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縈繞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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