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里, 是一片漆黑。睜開眼, 看見的是無邊的黑暗與孤寂。
唯有這冰冷刺骨的水流流動間帶動著這一刻沉寂無比的心。
楚曉玲掙扎著睜開眼, 即便引入眼簾的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她也要睜開, 即便什么也看不見,即便她的雙眼已經被這里的黑霧所侵蝕,她依然堅持睜開, 只有水流入眼中帶來的劇烈刺痛才能讓她不至于就此睡死下去。
這里是哪里?楚曉玲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已經深入冥淵大裂縫很久了, 在這里有著無窮無盡的黑暗以及彌漫天際的黑霧,她不知道這是什么黑霧, 但是記憶中自己這具身體的原主當年在獸潮之時經歷的黑霧特性很相似, 即便她速度極快也險些被吸干精血,她在這里遇到了追尋已久的那個人,那人站在橋上, 獰笑著看著自己,高傲而不可一世的說道:“玉蒼門的云靈仙子,你不是要殺老夫嗎,老夫如今就在這橋上,你要找的人也在這里, 你來啊。”
楚曉玲不知道自己憑著一個執念為何能追入如此兇險之地, 只是看著路振南手中昏迷不醒的楚云歆,她出手了,但是她萬萬沒想到, 一路上被自己壓著一頭的路振南在這遍地黑霧的世界里竟然如魚得水,身上升騰著無盡黑氣,而她一開始交戰便感覺到了自己的靈氣不斷被這些黑氣侵蝕,更是通過靈氣要蔓延到自己身上,即便她反應再快還是被黑氣熏瞎了一雙眼,更是被路振南一掌打下橋,在她意識昏迷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依然是路振南高傲且狂笑的聲音:“這忘川河的無數怨氣執念,云靈仙子,你就好好享受吧,享受死亡前最后一刻的感覺究竟是多么的令人迷醉,哈哈哈哈……”
路振南!楚曉玲緊咬牙關,掙扎著要游出去,但是在這里不僅靈氣會被侵蝕,神識探測范圍也被縮小了一半,而在這忘川河內,她的神識更是被壓制的無法外放。她,徹底成為了瞎子!
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忘川河冰涼刺骨的溫度,以及周遭無盡哀怨之聲,這就是傳說中困在忘川河內的怨靈么,再過片刻,她也將成為這里的一份子了吧?
楚曉玲意識朦朧,周遭無盡怨靈哀怨之聲仿佛帶著無窮的力量,讓她放棄一切徒勞無用的掙扎,忘川河的冰涼更是一步步蠶食著她的生機和活力,她漸漸的,身子放棄了移動,只是安靜的漂浮在河面上,宛若死人。
接著,楚曉玲的意識越飄越遠,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只是漸漸的,她眼前出現了一幕幕場景,那是她意識的最終到達點,她看到了一個少女。
這個少女一身紫色衣裳,模樣俏皮可愛,一看便是美人胚子,這少女正蹲在地上,歪著頭看著眼前的白發蒼蒼的老頭手中拿著一片片小竹片擺成乾坤八卦的形狀,當然,這個少女并不明白這是什么,便好奇的問道:“老爺爺,這是什么東西?”
那老頭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平凡自然的臉,他淡淡的看著少女,微笑說道:“這是奇門八卦,你看這個,此乃乾,代表天,這是坤,代表地!
少女露出了感興趣的模樣,掰著指頭數了數,笑道:“三根長竹子九十天,六根短竹子就是地,居然還有這么有趣的!
那老頭展顏一笑,將面前八卦全部打斷,靜靜的看著少女,隨后說道:“丫頭,你可愿隨我學習這些奇門八卦。”
少女連忙點頭,興高采烈的說道:“好啊,我帶你回家,讓我爹爹給你準備房間,以后你就和我的先生一起教我吧。”
老頭面色有些不虞,不過看著少女期待的表情良久,默默點了點頭。
“師傅在上,受小韻兒一拜!鄙倥昙o雖小,卻是知禮數的,該行的大禮一個都不少,老者安然受之,最終卻道:“女娃兒,我雖教授你五行八卦,但是老夫門風森嚴,輕易不收弟子,師父之稱,還不敢當,你便叫我李先生,或者老師吧。”
少女雖然不解叫老師和師父有什么區別,但是還是很尊重李先生的話,點頭同意,以老師學生相稱。
歲月如梭,一晃即過,轉眼間,少女已經二十歲了,出落的婷婷大方,而跟隨李先生學習的這么多年來令她獲益匪淺,從她老師身上,她學習到了許多自己從來不曾聽說過的本領,這些本領按照老師的話不能輕易展露,少女一直很乖巧,不曾違背。
后來家中父母對少女的親事很是執著,少女跟隨李先生以后學習到了許多東西,漸漸的對男女之事不放在心上,亦或者說從未接觸過,何必接觸,還不如跟著老師多學點有趣的東西呢。
少女不滿父母催婚,便要求老師帶著自己出去躲避一陣,老師答應了,從此以后少女跟著李先生到處行走,路遇需要幫助之人便加以援手,途見欺凌弱小之人,亦不會手軟,漸漸的,少女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樂趣一般,更加樂此不疲。
少女跟隨者李老師,越來越厲害,厲害到超出常人所認知的范疇,直到有一天,師徒二人見到了一對父子。
這是一對奇怪的父子,他們一頭的紅發,那名父親中年模樣,一臉嚴峻,而那少年測漫不經心的掃著少女和李先生。少女輕哼一聲,覺得此人是在無力,便沒有心思理會了。
但是李先生顯然和這個中年男子關系不錯,見到男子的第一眼,他便笑道:“玄兄,多年未見,今日一見,進境非常啊。”
中年男子面色并不好看,但似乎礙于李先生的面子,沒有發作,只是嘆了一口氣,說道:“李兄,我也不和你客套了,聽說你分神游歷這方世界,人生地熟的,想將犬子交給你照看一二!
李先生隨意掃了那少年一眼,便點頭,說道:“玄兄你放心吧,令公子天資異常,區區二階,不在話下,且將來福報綿綿,氣運不盡。”
聽聞此話,那少年終于臉色好了不少,當下就對中年男子說道:“父親你看,這老頭都說了,你還擔心什么,我一定會得到古祖承認的!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卻是不再言語,他看了少女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兒子,便覺得稀奇,原本他也覺得自己兒子氣運不俗,但是直到這里才發現兒子氣運暴漲,而面前有一個氣運相當的少女,莫非這是相輔相成的一對人?當下更加堅定了將自己兒子放這里的打算了,當下便對自己兒子說道:“玄寞,你就跟隨李先生好好修習,等你二階以后,我再接你回去!
玄寞顯然對自己父親的決定不滿,卻也知道不可違背,一聲不吭的點了點頭,滿臉委屈。
玄寞的父親走了以后,幾人相處了幾天,玄寞對于李先生師徒的日常行為表示很無聊,還不如坐下修煉,這時候少女就覺得很過分了,冷笑說道:“現在是我和我老師收留你,你再啰嗦我們才不理你。”
玄寞看著少女俏麗的臉蛋被氣得通紅通紅,有心頂嘴,卻忍著不說,心道大男人不欺負女孩子,讓她一次算了。
過了一段時間,李先生也提出了告辭,少女這下可是急了。她跟隨李先生數年在外,早已習慣了二人懲奸除惡造福百姓的行為,如今一旦分別,心里是百般不舍。
李先生當晚便將少女叫到自己房間,遞出了一冊書卷,上書清心訣三字。
“老師,這是……”少女不解的問道。
李先生含笑說道:“韻兒,為師和你相處多年,經過為師多年觀察,你可以擁有他了,此乃修煉成仙的功法,而且非常適合女子修煉!
“修煉,成仙?”少女一時之間有點懵。
李先生點頭,道:“老夫一直讓你叫我老師,是因為老夫還不確認你心性資質能否有資格成為老夫的弟子,現在老夫可以正式收你為徒了,你且聽好,老夫位列三清,乃是太清道德天尊,亦可稱為太上老君,為師只不過是太上老君的一律分神前來游歷,偶然見你資質不錯,氣運沖天,便有了這數年來的觀察,紫韻,你有資格飛升仙界,只要你勤加修煉,指日可待!
那一次,紫韻第一次知道仙的存在,傳說中與天地同壽,她沒想到自己有這份機緣,于是對于這個清心訣視若珍寶,而得到清心訣的第一件事就是帶回家族讓族人和她一起長生不死。
但是,能夠修仙者萬中無一,家族之中,竟然只有她妹妹才能夠修煉,父母親人都不在其內,紫韻很傷心,她覺得自己修煉成仙又有何用,不能保父母,仙有何用?
玄寞很不合時宜的跳出來調笑道:“修仙多麻煩,還是我們古尊一族簡單,只需要元神存在便可修煉,而且壽元比你們仙族的多了幾倍,唉,搞不懂為什么這么多修仙的,”
“你想死嗎?”紫韻很生氣,雖然和玄寞時不時吵嘴,但是她這是第一次動手,她原本以為自己多年的修煉已經很強的,但是沒想到面對玄寞這個所謂的一階偽古尊卻毫無還手之力。
玄寞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哭,頓時慌了神,手足無措的胡亂解釋,可是越解釋紫韻哭得越厲害,最后玄寞氣得不行,大聲說道:“哭哭哭,哭什么哭,這就是修仙的?虧了道祖看中,真丟他的臉。”說完他就后悔了,還真是見不得這個女孩哭。
紫韻聽到自己師父,卻突然平靜了下來,從此以后只是潛心修煉,而隨著她實力漸漸提升,所接觸到的越來越多非人之物,原來這大陸上還有許多妖獸,那都是借助天地靈氣修煉的生靈,殘骸人類的不在少數,紫韻和身邊的一個一階偽古尊便經常尋找妖獸清理。
終于有一天,玄寞迎來了他的轉折點,按照他自己說的話,他們古尊一族一階都是偽古尊,只有突破二階以后經歷過隕劫,得到古祖承認才算真的納入古尊一族。
在群妖之地,玄寞突破了,很快就迎來了他的隕劫,他的面色從來沒有如現在這樣滄海猙獰,仿佛扭曲成了另一個人,紫韻害怕了,她不知道好端端的玄寞怎么會變成這副樣子。
玄寞痛苦之下一拳朝地面大區,生生開辟出一條地洞,然后就鉆了進去,紫韻只聽見他聲嘶力竭的“別進來”三個字,便不見了蹤影。
紫韻當然不可能放棄這個人的,更何況群妖之地危機四伏,他獨自渡劫危險更甚,她必須去保護他。于是順著地洞,紫韻看見了已經血肉模糊的玄寞,她發誓這是她此生見過最可怕的場景。
這就是古尊隕劫?這分明是比凌遲還兇狠一百萬倍的刑罰!
玄寞已經口不能言,他的軀體自下而上開始一寸寸爆裂粉碎,先是皮,然后是血肉,直到露出森森白骨,那白骨也開始一寸寸爆碎成齏粉,就這么一寸寸,他的身體遭受到不可抵抗的破壞,紫韻傻愣愣的看著眼前不成人形的半個玄寞,沒錯,半個。玄寞的下半身已經徹底粉碎化作虛偽,而上半身還在緩緩而不可阻擋的崩潰。
紫韻眼睜睜看著玄寞全身緩慢的爆碎,最終化作虛無,她身子癱倒在地上,絕望低泣。
卻在這時,玄寞先前所坐之地開始重新匯聚出玄寞的肉身,從上而下緩慢的凝聚,紫韻面露喜色,過了許久,玄寞終于重新匯聚,他睜開眼,看見了紫韻,還有她臉上的淚痕,心中一陣觸動,但是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下身的感覺再次襲來,在紫韻面前,他的肉身又開始一寸寸崩裂爆碎。
紫韻明白了,所謂的古尊隕劫,就是不斷的毀滅古尊肉身,然后讓古尊憑借自身力量重新凝聚,直到這個層次的隕劫無法再度毀滅肉身,而此時的古尊已經強橫無匹,經過隕劫的洗禮,古尊肉身,才算真的超凡入圣!
明白了這一點,紫韻開始安靜為玄寞護法,即便親眼目睹玄寞數百次、上千次的肉身崩滅,也咬牙堅持。
數月之后,玄寞的肉身,停止了毀滅,亦或者說,二階隕劫,已經無法威脅到他了,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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