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之鄉(xiāng)？
這個名詞本身，就隱含著「無法抵達(dá)的虛幻場所」的意義。然而，老人的神情相當(dāng)認(rèn)真，似乎沒有將這個問題當(dāng)作玩笑。
實際上，歷史上的人們明知難以實現(xiàn)，仍不斷追尋著的事物很多——從長生不死，到探尋世界的真理，再比如剛剛提到的，建立一個任何人都能得到幸福的，理想的國度。
在此之中，建立「理想鄉(xiāng)」的難度并非最高，卻很可能最為難以實現(xiàn)。與持久而恒定不變的世界原理不同，每一個時代，乃至每個人的心目中，「理想鄉(xiāng)」的形態(tài)和意義，可能都完全不同。
那么，對于她來說——哪怕她幾乎從未思考過這一問題——所謂的「理想鄉(xiāng)」，應(yīng)當(dāng)是什么樣子的？
“根本就沒什么理想鄉(xiāng)的吧。”最先給出回答的仍然是琳，但這一次，金發(fā)少女否定了老人的意見，“每當(dāng)生活陷入困境，就會有人幻想著那種美好世界的存在。可是，無論他們怎樣幻想，現(xiàn)狀仍然只能依靠努力去改變啊。”她輕輕搖了搖頭，“后悔和失望是人類的天性，誰都不可能完美無瑕——所以，完美的世界自然也是不存在的啦。”
“或許如此。”老人輕撫著胡須，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另外的幾位小友，你們有何見地？”
“我覺得……琳說的沒什么錯。可另一方面，如果心中有那樣的目標(biāo)，也不是什么壞事。”安雅微微躬身，說出屬于她的觀點，“那可能有些理想化……但能夠有一個始終為之努力的方向，哪怕沒有成功，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有理想的確不壞。”老人淡淡地評價道，“希望你能夠堅持你的信念，不讓它隨著時間和經(jīng)歷而變質(zhì)。”
身為妖王的少女點了點頭。而后，空氣倏然沉默下來。尤菲轉(zhuǎn)頭看了看滿天星——對方雙手抱胸站在一旁，完全沒有回答這個疑問的意圖。
她同樣不覺得這個問題有必須回答的價值。但是，偶爾進(jìn)行一下這種無意義的思考，亦算是有些趣味。尤菲再次整理過自己的語言，對上老人的目光，輕聲開口。
“每個人的心中，都存在著只屬于自己的，理想的生活環(huán)境。”她說，“或許是能夠平凡度日的村落；或許是繁華的都市；或許是人煙稀少，寧靜而美麗的林間。隨著年齡增長，時間變遷，心中的愿望亦會不斷改變。”
“我們的一生，大概就是不斷追尋著那個愿望的過程。”少女抬起頭，望著碧藍(lán)色的天空，“過程中，我們也許受到過牽絆，也許成為了別人的阻礙。我不清楚，是否有一個世界，可以讓所有人都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她默默地數(shù)著頭頂?shù)陌自疲拔乙膊磺宄菢拥氖澜纾降资遣皇钦嬲睦硐胫l(xiāng)。”
“為何汝會如此認(rèn)為？”老人稍許睜開眼睛，淡淡地問道。
“我不知道，這樣說是不是合理——”尤菲沉吟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如果每個人都能夠?qū)崿F(xiàn)愿望，那么……所謂的「愿望」，是否還會繼續(xù)存在呢？”
對于她既是回答，又是問題的話語，老人沒有給出任何評價。片刻后，對方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青色長袍，然后將手伸進(jìn)懷里，取出一個折好的信封。
“對錯尚且不論，汝等有自己的想法，這是好事。”老人淡淡地說，隨手將信件丟到地上，“如此，老朽便告辭了……后會有期。”
他邁開腳步，從幾人身邊經(jīng)過。步伐看似不快，但當(dāng)尤菲轉(zhuǎn)過頭，想要確認(rèn)老人的去向時，卻再也找不到對方的蹤影。
還真是個性格隨意的人呢，尤菲心想。她回過身，向前走出幾步，將老人留在地上的信件拾起。
信件沒有封口，里面是一張折疊起來的，十分柔軟的乳白色紙張。她將其從信封內(nèi)取出，小心地在眼前攤平。琳、安雅和滿天星先后湊近過來——看來即使是人偶少女，對于老人的身份同樣抱著好奇。
紙張上是俊秀灑脫的小楷，仿佛一幅優(yōu)美的畫卷。這種使用墨汁和毛筆的書寫方式，在更加方便的「墨水筆」被發(fā)明出來以后，目前已經(jīng)不大常見。但很明顯，那位老人仍然偏好于這種方式——或許這便是年長者的專利。
紙張上的內(nèi)容不多，只有寥寥三行，尤菲自上而下移動著目光，輕聲讀出上面的文字。
「異世的旅人，以及妖族的殿下，還請保重。
寄望于吾與汝等再見之時，汝等能有所成長。
——蒼白之手，空，敬上」
她合攏雙唇，盯著最后的署名，一時間不知應(yīng)當(dāng)作何想法。在她身邊，琳和安雅同樣是有些見了鬼的神色。人偶少女依舊保持著淡然的微笑，似乎對此并不在意。
自稱為「空」的這名老人，與之前平白向她們發(fā)動襲擊的「剎那」，是同一個組織的成員么？既然如此，剛才他和自己的那番談話，是為了刺探她們更多的信息，還是單純對她們有所好奇？
以「影之王」自居的劍士說過，他的消息亦是得自「蒼白」——或者說「蒼白之手」的同伴們。從當(dāng)前的情況來看，至少這一點上他沒有說謊：她們的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看起來，我們被一群怪人盯上了哎。”琳先一步說出了她的想法，“滿天星，那個「蒼白之手」，到底是什么東西啊？”
“以我所知，那是個歷史相當(dāng)悠久的組織，大概有數(shù)百年的歷史。”人偶少女淡淡地回答道，“據(jù)說它與帝國的皇室還有著某些聯(lián)系，當(dāng)然只是傳言罷了。”她將額前的發(fā)絲撥開，看向空無一人的岸邊，“它到底是怎樣的組織，你們最好自行做出判斷——現(xiàn)在的「蒼白之手」，與母親大人曾經(jīng)給我講述過的故事，大概也不一樣了吧。”
自然如此。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無論是個體，組織，或者是整個國度的一切。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她們的這一次帝國之行，恐怕比預(yù)料之中更為有趣。
“我們回去吧。”她對其余幾人說道，“好好休息過后，才能更好的去‘冒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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