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特涅家族在革命之前就已經是帝國宮廷中的顯赫貴族，在特尤德蒙德一世時代，梅特涅家族初代的當主當上了皇帝的外交大臣，從而被賜封侯爵的爵位，后來梅特涅家族也一直把外交領域視為祖業，歷代都有人進入外交部，甚至做上外交大臣，比如如今的奧利弗侯爵。雖然沒有得到實際的封地，但是由于隨后爆發的革命，梅特涅家族倒是躲過一劫，保住了顯赫的地位。

    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和壯大，梅特涅家族如今已是一個龐大的家族，除了侯爵這一支主家，梅特涅家族還有很多分支。在老侯爵還是外交大臣的時候，這些旁系也算是跟著梅特涅家族沾了不少的光。如今侯爵雖然賦閑了，但是梅特涅家族依舊是帝都的頂級門閥之一，這一點單從梅特涅家族的宅邸就看得出來，這桌宅邸要比杰里柯家族的宅邸還要豪華不少。而且，白朗寧區的宅邸是梅特涅家族主要居住的地方，除了這一處，梅特涅家族在德為得的郊區還有好幾處莊園，甚至有一處皇帝賜下的約翰尼斯貝格宮。

    有著這樣耀眼的財富，侯爵一家衣食住行而一切都是以最奢華為標準的，除了一個地方，侯爵的書房。由于先代午夜伯爵的影響，侯爵的書房一直保持著樸素，這里許多的書籍甚至還是四十多年前的。也是由于這些舊書的關系，書房是侯爵少有的不允許孩子們進來玩耍的地方。

    這一點，弗朗茨也是一樣，他小時候從不被允許進入祖父的書房，而當他成年后，每一次進入這里，都意味著重大的事要降臨在他身上，就像昨天一樣。

    當他走進這件書房的時候，他看見祖父正躺在一張藤搖椅上，左手拿著一本泛黃的舊書，右手握著一把放大鏡，仔細地看著。

    “爺爺，我很抱歉，您交代我的事我都搞砸了，杰里柯伯爵拒絕了我的提議。”弗朗茨先生第一時間就向他的祖父道歉。他低垂著頭，申請頗為沮喪，看上去這一次的挫折對他打擊不小。

    “都這么大的人了，干嘛要擺出這么一副樣子。”侯爵的語氣很平靜，連看都沒看孫子一眼。而這樣的平靜讓弗朗茨的心更沉了，他明白，既然祖父用這樣的語氣對他說話，那么就說明他不是要安慰和鼓勵他的了。

    “是，我會振作的。”弗朗茨盡力挺直背，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沒底氣。

    “你說杰里柯拒絕了你？”

    “是，很干脆的。”弗朗茨想起斯溫那張始終沒有變化的臉，不禁苦笑起來，“他還看出了這其實是我的提議，很是嘲笑了我一番。”

    “哦，是嗎。”侯爵沒有驚訝，還是沒有看弗朗茨，依舊用平淡的語氣回答道。

    這樣的平靜讓弗朗茨不禁想起昨天祖父對自己的計劃的回應。當自己把好不容易想出的主意興匆匆地告訴祖父時，他也是這樣，不冷不淡的說了句“是嗎，那你就去做吧”，然后也沒有多說一句評價的話。

    “是我的思慮不周，連一個小孩子都看出了我的目的，給您丟人了，祖父。”

    侯爵終于轉過頭來，看著弗朗茨。而感受到祖父的視線，弗朗茨的神情更沮喪了。

    看了好一會，侯爵忽然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孫子說道：“是啊，你的計劃漏洞百出，連一個比你小十多歲的年輕人都看得出來。你昨天和我說，想用我的名頭提出這個提議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對自己很沒自信。”

    “讓您失望了，爺爺。”弗朗茨到底是受不了侯爵這視線的壓力，還是把頭低下來了。

    “那又怎么樣，說幾句道歉的話就夠了嗎？”侯爵突然提高了聲音，嚇了弗朗茨一大跳，“既然你已經做好了計劃，也已經付出行動了，那么就不要那么輕易的放棄。只是杰里柯拒絕而已，皇帝和另一個杰里柯你不還沒有去試過嗎？做出的事情，哪怕是錯誤的，也要盡全力去彌補，不然還想做什么大事，在做之前就放棄不就好了嗎！”

    被祖父這一通教訓，弗朗茨的臉色先是嚇得慘白，但是慢慢聽著，他的血色也漸漸恢復了。祖父這實在鼓勵他，雖然言辭和語氣都十分激烈，但是確確實實是老人對兒孫的關懷。

    “是的，爺爺，我一定會盡力的。下午我就去杰里柯子爵那里，接下來我還會再到杰里柯伯爵那里去再試一次。”弗朗茨大聲地說道，語氣十分激動，就像是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

    侯爵點點頭，然后又用平淡的語氣問道：“那么皇帝那里呢？”

    弗朗茨不禁臉色一僵。他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我也會盡力去嘗試的。”

    “哼，嘗試。”侯爵冷哼一聲，臉又板了起來，“你一個小小的外務部禮賓司的秘書，憑什么去面見皇帝，還要說服他，就憑你是我的孫子嗎？”

    弗朗茨的臉色又白了起來，他被祖父的威壓籠罩了太久，他的神色幾乎隨著祖父語氣的改變而變化。

    見孫子長久說不出話來，侯爵不禁嘆了口氣。這些子女都被自己的光芒籠罩太久了，他們都以自己為標桿，而從沒想過超越自己。“弗朗茨，你聽著，你是你的兄弟中目前最出色的。你的兄弟和堂兄弟們還是三等秘書，甚至做紈绔子弟的時候，你已經是禮賓司的秘書了，將來你們這一代可能要由你來帶領這個家族了。但是在你們的時代，梅特涅是不可能像現在一樣風光的，你做不了我，明白嗎？”

    “是的，我一直一您為榜樣。我知道您的成就后人很難趕上，我只想著能追隨著您的腳步，不曾奢望能趕上您。”

    “難道你不能做你自己，為什么一定要追隨我的腳步？我的路已經被我走掉了，你上哪里去找第二條？”

    侯爵的話讓弗朗茨一怔，有著祖父這樣的榜樣，他一直以來只想過模仿，卻從不覺得自己摸索會比走祖父的捷徑更好。

    “皇帝陛下那里我已經去說過了，雖然陛下沒有馬上接受這個提議，但是他會考慮的。記住，這次你的計劃是完全由你自己想出來的，我把這個任務交給你本就是想培養你的獨立能力，看到你昨天晚上來找我的時候那副興奮的樣子，其實我的內心是很欣慰的。所以，雖然這個計劃有很多不足，但是我還是會全力幫助你的。”

    “謝謝您，爺爺。”弗朗茨感到鼻子有些酸，他被祖父的威嚴下的愛護之情感動了，“但是，這個計劃畢竟太差了……”

    “不，其實這是個好計劃。”侯爵打斷了他的妄自菲薄，“你能想到讓歐內斯特來授劍，這個主意很好，老實說，我也未必能想出一個更好的辦法。但是，你的手腕太差了，你沒有很好的隱藏自己的目的，所以杰里柯能看出你的破綻來，這是你的計劃的致命傷。”

    “我明白了，爺爺。”弗朗茨抬起了頭，眼神十分堅定，“我會永遠牢記您今天的教誨的。”

    “嗯。”看到孫子振作的樣子，侯爵微笑著用力地點了點頭，“證明給我看吧，弗朗茨。”

    “我會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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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卡特伯爵打開了懷表，看了一眼時間，現在離梅特涅侯爵的聚會開始已經沒多少時間了。收到了侯爵的邀請后，赫卡特伯爵也是做了精心的準備，不管怎么說，那位侯爵都是帝都曾經的風云人物和他的長輩，注重禮儀的赫卡特伯爵是不能允許自己有任何有失顏面的地方的。

    為了赴這場聚會，伯爵今天好好裝扮了一番。他穿著簇新的深紅色晚禮服，里面是百葉式襯衣，華麗的衣領上系著黑色橫領結，帶著白色綢緞手套的手上還握著裝飾著碩大紅寶石的手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漫步于夜色中的薔薇紳士。

    但是現在這位紳士卻顯得有一點急躁，雖然他一直以來的優雅和從容氣度把這種急躁掩飾得很好，但是他身邊的曼弗雷德和楊都對他太熟悉了，很容易就看出來他眼神中時不時閃過的焦急之色。

    “換衣服怎么會這么久，不會是趁機跑了吧？”站在赫卡特伯爵側后方的楊說著這話的時候，用余光觀察的伯爵的側臉，想在他臉上看出一些特別的表情出來。

    “這是不可能的。”曼弗雷德搖搖頭，依舊帶著那種看似和善的笑容。

    聽到曼弗雷德這么說，楊把原本準備說的話吞了回去。他看到伯爵臉上雖然依舊有著焦急的神情，但是卻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產生懷疑。

    沒過幾分鐘，伯爵又一次打開剛剛合上的懷表，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伯爵終于放棄了等待。“去把阿特密斯叫出來吧。”他對曼弗雷德說道。

    曼弗雷德點點頭，剛準備邁出步子，就看到阿特密斯推開了門，走了進來。進來的阿特密斯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因為要參加晚會，所以伯爵要求女兒換一身晚禮服，但是，現在阿特密斯雖然穿著禮服，但是卻是男式的小晚禮服。

    伯爵皺起了眉頭，他現在相當不高興。“如果你是在換這一身衣服的話，應該不用那么多時間。”

    “但是現在也沒別的時間再換一套衣服了，不是嗎？”阿特密斯完全不在意父親話里暗含的指責，反正伯爵就是再生氣，也不會打罵女兒，這就是他所謂的貴族風度。

    而站在伯爵身后楊撇了撇嘴，他剛才就想說阿特密斯或許是在拖時間，只是因為曼弗雷德的出聲他沒說出來而已。

    “真是的，算了。”果然，伯爵最后還是選擇了妥協，“曼弗雷德，把門打開吧。”

    “遵從你的命令。”曼弗雷德向伯爵微微鞠躬，然后走到剛才阿特密斯進來的門前面。他先把這扇大門合上，然后再次擰動門把，打開大門。而這扇大門再度被打開后，門后已經不再是剛才阿特密斯走過的走廊了，而是兩排相對著的座椅，和一扇可以看到夜晚繁華街道的馬車車窗。

    阿特密斯率先走了進去，赫卡特伯爵也走到門前。在進門之前，他特意回頭對曼弗雷德和楊囑咐道：“就麻煩你們看家了。另外，今晚回來的時候也要就麻煩你了，曼弗雷德。”

    “如您所愿。”

    得到曼弗雷德的答復后，伯爵滿意地點點頭走進馬車，然后關上了那扇門。

    坐進馬車后，伯爵拿出懷表，確認了一下時間。其實距離他上次拿出懷表看時間還沒有過去多久，但是他卻習慣性地這樣做了。看到已經指在八點的指針，伯爵無奈地嘆了口氣，同時略帶不滿地對阿特密斯說道：“本來可以留一點時間的。”

    阿特密斯卻完全不理會父親的抱怨，直接打開了另一邊的馬車車門，徑自走了下去。伯爵對女兒這樣沒禮數的行為很想訓斥兩句，但是考慮到場合，不得不又把話咽回去，也走下了馬車。

    車夫在伯爵和小姐下車后，馬上跑到梅特涅宅邸的大門前，向守在門口的仆人遞上請柬。看到緩緩走來的赫卡特伯爵和阿特密斯，仆人趕緊恭敬地鞠躬，將兩人迎了進去。

    梅特涅宅邸有著極大的花園，進入大門后，花園中間的小型廣場中以有了不少今晚的客人，他們各自聚在一起三三兩兩地相互聊天。在看到赫卡特伯爵的到來后，大部分人都向他們點頭致意，卻少有人上前攀談，這些貴族們只知道赫卡特家族是內政部一個部門的負責人，卻并不知道十三課的具體職責范圍，因而他們對赫卡特家族都有些陌生和疏遠。

    “伯爵先生，歡迎您來到今天的聚會。”雖然那些客人們保持著矜持，但是當作為主人家的弗朗茨看到伯爵的到來后，馬上主動上前打招呼。

    “今晚的人真多啊，想必會是一個令人影響深刻的夜晚。”伯爵也微笑著恭維道。

    雖然這樣的話今晚弗朗茨已經聽了不少了，但是他還是對伯爵的恭維報以發自內心的友好微笑。寒暄過后，他把目光轉向了伯爵身邊的阿特密斯。“這位是？”他疑惑地看著阿特密斯，雖然他看得出來這是一位年輕的小姐，但是他還是不太敢相信重視禮儀風度的赫卡特伯爵會帶著一個穿著男裝的女伴來參加梅特涅家族的聚會。

    “請讓我向您介紹，這是我的女兒，阿特密斯·狄安娜·諾·赫卡特，”雖然他很不滿女兒穿成這樣來參加如此盛大的聚會，但是他也卻不容許在別人面前丟赫卡特家族的臉，因而他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若無其事地對弗朗茨介紹道。

    “呃……啊，您好，赫卡特小姐。”一陣吃驚后，弗朗茨終于回過神來，他趕緊伸出手，想彌補剛才一瞬間的失態。但是他伸出手后又愣住了，他究竟是該和這位小姐握手呢，還行吻手禮呢？

    好在阿特密斯馬上也伸出手，和弗朗茨握手，消除了那一瞬間的尷尬。

    “您好，梅特涅先生，我是阿特密斯，赫卡特家族的下任當家。”阿特密斯的儀態非常完美，像是在交際場上見慣風雨的老手。她馬上化解了尷尬，還不失風度的自我介紹，這一點，讓兩次失態的弗朗茨不得不感到有些羞愧。

    而一旁的赫卡特伯爵則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他很明白其實只要阿特密斯好好做，她是能做好的，不論是交際，還是做赫卡特家族的接班人。就像現在一樣，她的氣質與風度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英俊的貴公子、美少年，而不是女扮男裝的假小子。但是，雖然她能做好這些，可這個丫頭卻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總是和父親做對，這幾乎要把伯爵給愁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女兒才能懂事，承負起家族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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