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聯軍在蘭茲鎮落敗了。

    普里敦的軍隊在面對芒斯特軍的沖鋒時落入了下風，雖然米歇爾七世很快派出了其他部隊支援，但是普里敦軍的陣型已經被打亂，中路軍勢一直在節節敗退，芒斯特軍猶如是一把大錘，生生把普里敦軍的中軍捶陷了。盡管兩翼的第六十四師沒有打出像芒斯特軍的戰果，但是由于中軍的頹勢，普里敦軍的兩翼也支撐不住，只能擺出防御陣型，等待援軍。

    隨后在科加斯軍再度進入戰場后，南方聯軍勉強止住了頹勢，并且擊退了芒斯特軍和第六十四師，但是之前被科加斯軍攻陷的陣地又被蘭茲鎮守軍奪了回去，愛德華公爵一整天的努力都付之東流了。

    如果是在一般的情勢下，這樣的損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或許會有些傷士氣，但是在攻方占有優勢的情況下，這樣的互相消耗絕對會是對南方聯軍有利的。

    然而，在敵方援軍步步近逼的現在，米歇爾七世最缺少的就是時間。南岸陣地被第六十四師重新奪回，就意味著他們又要耗費大量時間再去進行一次攻堅，但是到了那個時候，密特塞和格拉摩根的援軍也差不多就要到了。

    這一天的戰事到了傍晚也宣告結束，雙方都選擇收兵，等待第二天的再次較量。

    但是，在當夜，駐守基森的宴灣軍隊率先抵達，第二天的南岸陣地由芒斯特軍和宴灣軍隊防守，面對西部行省的聯軍，次日擔當主力的普里敦軍沒能像一天前愛德華公爵指揮的科加斯軍那樣取得順利的進展，他們在第一道防線前被阻擋了半天，而當米歇爾七世好不容易拿下這道防線后，先期抵達德為得的密特塞軍也抵達了戰場，南方聯軍的人數優勢蕩然無存，在猛攻了一天之后，他們沒有再取得任何的戰果。而且，當晚格拉摩根的阿爾斯通軍和米斯軍也抵達蘭茲鎮，蘭茲鎮的帝國部隊終于集結完畢，并且在當夜，格拉摩根來的援軍都沒有休整，直接發動了夜襲。

    夜襲中，本來軍心就不穩的南方聯軍沒能招架住魯道夫元帥精心策劃的襲擊，完全成為了潰敗之勢，各個南方諸侯都各自為戰，比斯港的軍隊率先脫離戰場，開始逃亡，卡頌伯爵步了魯瓦公爵的后塵，死于亂軍之中，其余的南方軍隊也各自逃竄，米歇爾七世根本控制不住局面，就連科加斯公爵愛德華，也在亂戰中和米歇爾七世分散，不知下落。最后，普里敦軍被迫留下一部分軍勢斷后，米歇爾七世只帶著一萬人逃離戰場，向萊昂港方向撤退。

    但是，當他抵達萊昂港時，卻看到了一個沉寂了許久的家族旗幟，又飄揚在萊昂港的上空。

    菲利普家族，這個由殘忍者阿蘭開創的家族，在革命中徹底失去了對普里敦公爵一位的競爭機會后，就被迫成為克努瓦耶家族的臣屬。在米歇爾七世舉起叛旗前，這個家族已經連最后的萊昂港都不能完全控制，而在親王反叛后，菲利普家族直接被褫奪了萊昂港伯爵的頭銜，只有一座古舊的小城堡供他們茍延殘喘。

    而在米歇爾七世落敗后，這個家族又看見了重新崛起的機會。他們利用在萊昂港多年經營留下的人脈，串聯了城市里的一些大商人，放出了被關押的梅特涅侯爵和麥克庫爾男爵。南方的商人由于米歇爾七世征收的戰爭稅，對親王早有不滿，在維庭帶領南方軍團倒戈后，他們的心思就蠢蠢欲動起來。在菲利普家族的牽線搭橋之下，這些商人聯合起來，組織了一支由幫派分子和無業民組成的軍隊，并且迅速控制了萊昂港。他們通過梅特涅侯爵向德為得投誠，皇帝也大度的接受了他們的投名狀，雖然這個時候米歇爾七世的落敗已成定局，但是巴達霍斯半島和西里西亞王國還有很大的憂患，對皇帝而言，能夠盡快平定南方局勢，就能早一日把兵力投入這兩個方向，去緩解帝國所面臨的的困局。

    米歇爾七世的軍隊在抵達萊昂港時，馬上受到了菲利普家族率領的這支由烏合之眾組成的軍隊攻擊。當然，哪怕現在普里敦軍遭遇了一場大敗，可這些畢竟是受過系統訓練的職業軍隊，菲利普家族很快就被趕出萊昂港。不過米歇爾七世也不敢久留，萊昂港被菲利普家族這樣一攪合，普里敦軍再想接手防御就很困難了，何況親王也不敢再相信這座城市里的那些海軍，在背后有數萬帝國部隊虎視眈眈的情況下，他只好繼續向南，逃往自己的老巢南特列。

    尼古拉一世收到德尼茲男爵發出的電報時，蘭茲鎮的戰局已經塵埃落定，孫女安全的消息更是讓皇帝沒有了最后的顧慮，他當即下令，讓魯道夫元帥繼續追擊，務必生擒米歇爾七世。

    現在的局勢對皇帝來說，是開戰以來他最開心的時候。盡管在兒子亞歷山大面前他一直保持冷靜，但是內心里他依舊十分擔憂孫女卡琳，如今得知卡特琳娜被斯溫護送到午夜堡，處于絕對的安全之中，他也終于放下了心里最后的石頭。

    “父親，”亞歷山大皇儲走進花園，先恭敬的對皇帝鞠了一躬，然后說道，“卡琳安全的消息已經對外界宣布了，海軍大臣鄧尼茨詢問，是否需要派出軍艦到午夜堡去接卡琳回來？”

    “這個先不急。”皇帝笑著舉起小孫子約洛，現在他才終于有閑暇好好陪陪可愛的孩子們，“南方的海軍還很完整，這個時候米歇爾一定會加強南方的防御，不會給我們這樣的機會。而且朗納爾海峽那邊也很關鍵，叫鄧尼茨繼續封鎖海峽，等平定了南方之后，我會讓他回來，負責運輸陸軍到巴達霍斯半島的事宜。”

    “是。”皇儲低下了頭，又鞠了一躬。

    “還有什么事嗎？”看到兒子沒走，皇帝放下約洛，看著亞歷山大問道。

    “是……老實說，我稍微有些擔心，那個杰里柯伯爵的領地曾經被叛軍占領過，卡琳現在在午夜堡，總讓人覺得不安全。而且，就算杰里柯伯爵能夠控制住領地，但是午夜堡的防御實在太薄弱了，叛軍既然能夠兵不血刃的拿下一次，那么很可能會再次進攻午夜堡。”亞歷山大擔憂的說道。

    聽到亞歷山大這話，皇帝沉吟了起來。“嗯……，你說的有道理，午夜堡確實沒什么兵力。”皇帝知道午夜伯爵的秘密，但是他也不清楚，要是米歇爾七世不顧一切要抓住卡特琳娜的話，斯溫能不能再帶著卡琳從大軍包圍中逃出來，“那么，你覺得要怎么辦呢？”他把問題又拋回給了亞歷山大，在皇帝看來，既然亞歷山大會說出這樣的擔憂，應該是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亞歷山大皇儲低垂下眉毛，一副沒什么把握的愁眉苦臉樣。“貝利亞掌管內政部，或許可以讓他手下的特工秘密去午夜堡，救回卡琳。他的人之前就能夠混入南方軍團，說服維庭倒戈，這一次混到南方帶回卡琳，或許……或許可以成功。”

    皇帝深深看了這個兒子一眼，亞歷山大和貝利亞之間的矛盾他是知道的，也明白這兩個兄弟都對自己的皇位有想法，但是他卻一直沒有明確的表態，放任兩個兒子相互競爭。剛才皇帝就覺得亞歷山大的態度有些奇怪，在使團被米歇爾抓起來之后，最擔心卡特琳娜安危的是作為爺爺的他和作為母親的安娜王妃，相反，作為父親的亞歷山大卻沒有顯得多么擔憂。雖然他也表現出了一定的擔心，但是皇帝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亞歷山大做出的樣子完全是在迎合他，不想落人把柄，而不是真的有多擔憂卡琳。

    在這一點上，亞歷山大不同于自己的父親，尼古拉一世十分疼愛自己的孫兒，但是對兒子則相當嚴厲。亞歷山大卻不同，他對自己的兩個兒子很重視，但是對女兒卡琳卻一直不冷不淡的，畢竟是女兒，將來不可能繼承皇位。

    食指指節一下一下的敲擊著長椅的扶手，皇帝閉上了眼睛，仔細思考著亞歷山大的提議。看到皇帝這幅樣子，就連調皮的約洛都安靜下來，小心翼翼不敢惹爺爺生氣。

    亞歷山大和貝利亞不和，但是現在他卻提議讓這個兄弟去救自己的女兒，這就很值得人深思了。要是貝利亞真的接到了這個命令，他會怎么做？皇帝從貝利亞的心性考慮，就算他在兩個兒子中比較偏愛貝利亞，這時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這件事真的交給貝利亞去辦，只怕卡琳是兇多吉少了。或許貝利亞不敢冒險觸怒父親尼古拉一世，讓大公主有生命危險，但是要想讓卡琳出點事，并且撇開自己的關系，還是有很多辦法的。

    皇帝對亞歷山大的感官一直不是太好，他覺得這個兒子在哈德良留學的經歷使他被灌輸了太多雜七雜八的思想，因而他這時對亞歷山大的提議起了疑心。亞歷山大特意讓自己的弟弟來做這件事，似乎是別有用意的，皇帝很了解他的兒子，雖然亞歷山大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但是他十分注重父親的看法，并且極力模仿皇帝的行動。在他看到貝利亞受到父親偏愛后，就忍不住對這個弟弟嫉妒起來，并且也開始學貝利亞使用起陰謀詭計來。這一次，他是想用自己的女兒為誘餌，來抓貝利亞的把柄。

    我倒是被自己的兒子小看了啊，這樣的計謀，難道還想騙過我？皇帝猛地一拍扶手，瞪了亞歷山大一眼。“卡琳是你的女兒，你卻讓弟弟去辦這件事，你作為父親的責任呢？”

    被父親這樣一等，亞歷山大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那么，您的意思是……”

    “這件事交給十三課去辦，你來制定計劃。”

    “十三課？”亞歷山大愣了一下。

    “怎么，難道你連帝國的行政機關都記不清了嗎？”

    亞歷山大立刻低下了頭，從小就是這樣，只要他的表現有一點點的遲鈍，尼古拉一世就會苛責他。“可是，十三課也是貝利亞的部下……”

    “和貝利亞又沒有什么關系。”皇帝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只要制定好計劃，然后交給馬克斯西米安去做就好了。卡琳是你的女兒，這件事你不參與怎么行！”

    “是……”亞歷山大最后還是順從了父親，在皇帝面前，他從來都是這樣逆來順受，雖然在他的骨子里，并不是一個耳根軟的人，但是這些年在父親的陰影下，他毫無反抗的余地。

    “那么就這樣吧，約洛，爺爺累了，我們回書房吧。”皇帝吐了一口氣，畢竟年紀大了，難免會不時感到吃力。

    “好……”小王子有些不情愿的點了點頭，對于他這樣的孩子來說，比起拘束的書房，他自然還是更喜歡在花園里玩。

    皇帝沒有注意到約洛的不情愿，這會兒他確實太累了。尼古拉一世撐著扶手站起來，但是平常很輕松的舉動，這會兒卻叫老皇帝使上了十足的力氣。

    “父親？”亞歷山大皇儲也看到了父親通紅的面色，看起來皇帝皇帝似乎就算用上了全部的力氣，也沒能支撐起身體來。

    手臂上青筋都凸了出來，但是這樣的力氣還是沒能讓皇帝站起來，尼古拉一世是一個很頑強的人，他不愿意在兒子和孫子面前出丑，所以他死咬著牙，不叫他們幫忙。但是，即使皇帝有著頑石一般的心，他的身體還是不能支持他的意志，一口氣沒喘上來，皇帝只覺得眼前一黑，蓄滿了力的肌肉迅速松弛下來，尼古拉一世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父親！”亞歷山大大驚失色，他趕緊去扶皇帝。一直以來身體康健的尼古拉一世，這時卻像是行將就木，摔倒在地上。

    一邊的小王子約洛也呆住了，他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么。

    “快去叫宮廷醫師！”亞歷山大沖小王子喊道，尼古拉一世已經昏厥了過去，這讓皇儲感到大事不妙。剛才還好好的，可皇帝突然一下就摔倒昏了過去，而且他還是這個年紀，只怕真會有什么三長兩短的意外。

    小王子被伯父一喊，馬上回過神來，他急急忙忙就跑出花園去喊人。

    而在花園里，扶著父親的亞歷山大也不敢輕舉妄動，他生怕自己要是做了錯誤的急救措施，反而會讓父親等不到宮廷醫師的到來。

    “父親，您可不要有事啊！”亞歷山大急的淚水都流了下來，雖然平常總是受尼古拉一世的斥責，但是真到了這種時候，父子之情還是蓋過了其他一切的心思。之前皇帝其實錯怪了亞歷山大，讓貝利亞去接回卡琳的主意不是他出的，雖然他對卡琳的喜愛不如兩個兒子，但是亞歷山大本性中還是和尼古拉一世一樣，是一個重視家庭的人，這個主意，其實是十三課的人向他提出的。

    到現在，亞歷山大皇儲還不知道，尼古拉一世的突然出事，其實是早就安排好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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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古拉一世的臥室中，已經擠滿了人，他的兒子孫子們，還有他的全體內閣大臣，以及帝都著名的醫師這會兒都聚集在這里。大多數人都提著心，生怕皇帝真會有三長兩短，雖然尼古拉一世平常動則打罵自己的臣子，但是就他的品格而言，還是讓臣屬完全敬佩的。

    在經過多名醫生診斷后，他們給出了同樣的答案，尼古拉一世是突發腦溢血，雖然救治及時，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以皇帝的年紀來說，身體狀況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皇帝的睫毛微微眨了眨，圍在他身邊的人立刻湊了上去，他們現在對皇帝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十分敏感。

    “父親，”亞歷山大靠在皇帝的耳邊，輕聲的呼喚著，“您醒了嗎？”

    大概是聽到了兒子的聲音，尼古拉一世濃密的眉毛抖了抖，慢慢張開了眼。看到皇帝終于醒過來了，許多人都松了一口氣。

    “陛下，您現在感覺怎么樣？”皮特首相也靠了過來，他朝醫生招了招手，示意醫生過來為皇帝檢查。

    幾名穿著白色大衣的醫生走到床邊，開始測量尼古拉一世的體溫和心跳。皇帝只是微微側過臉，眼神茫然的看著周圍的人，在他的眼睛里，原本的那種威嚴已經消失不見了，現在的皇帝就和一般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沒什么兩樣。

    “父親，你有哪里難受嗎？”亞歷山大握著尼古拉一世的手，在看到父親的眼神后，他就感到皇帝這一次的問題只怕是很嚴重了。

    皇帝張了張嘴，發出了一陣含糊不清的聲音，就像是有一口痰憋在他的喉嚨里，把他的聲音都黏住了。亞歷山大心里一驚，他沒想到原本看起來什么都打不倒的父親，現在居然連話都說不清了。

    “醫生！”他趕忙找來醫生，讓他們看看尼古拉一世這是怎么了。

    為皇帝測量心跳的醫生放下手中的儀器，走過來看了看皇帝的臉色和口腔，在一番仔細檢查后，他面色凝重的對亞歷山大皇儲說道：“殿下，陛下可能是中風了，血溢于腦導致舌蹇不語，他現在需要長時間的休息和康復，而且，腦溢血還可能導致陛下的肢體麻木，甚至癱瘓。”

    醫生的話讓房間內的人都大驚失色，雖然在之前已經有了隱隱的預感，但是被醫生下了這樣的診斷，還是不禁讓皮特首相為首的一眾內閣大臣擔憂起來，如今帝國內憂未平，外患正劇，作為國家支柱的皇帝這時倒下了，這個帝國要如何繼續運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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