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和夏洛特在享受過午夜堡的溫泉后，就一直留在后山。雖然在面對斯溫的時候，卡特琳娜還是嘴硬，但其實她心里還是對這絕佳的享受贊不絕口，而且，她現在并不想呆在午夜堡那座讓她有些不安的城堡里，在后山的別墅小住，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另外也可以讓夏洛特遠離斯溫，避免小女孩又被斯溫逼迫。

    不過，實際上就算斯溫不逼著夏洛特，她也已經開始被魔法的力量迷住了眼。現在她手里一直拿著斯溫給她的那本書，雖然是從仇人手上得來的，但是夏洛特忍受住了這屈辱感，并且成功的開啟了自己的魔法道路。

    “如此則寰宇榮光盡收，萬千黑暗退避。比乃萬物之最，緣其壓倒一切之精妙、浸透一切之固體。于是世界因此而創造。以其有三部世界智，故稱之為……”

    夏洛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她把書拿到大公主的面前，指著上面的一行字問道：“姐姐，這個是什么意思？”

    憂慮的看了一眼夏洛特，大公主從心里是不希望看到夏洛特和魔法扯上什么關系的，但是她也能從夏洛特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來，向斯溫復仇是這個小女孩現在唯一的生活動力，她不知道該如何打消夏洛特復仇的念頭。而且，就算打消了又怎么樣？夏洛特真的能夠放下一切，再露出純真的笑容嗎？

    懷著歉疚，大公主接過了書，看著夏洛特手指著的文字，慢慢地念道：“故稱之為赫密斯·特里斯密吉斯托斯。”

    “這是什么意思？”夏洛特微微扭過纖細的脖子，“赫密斯·特里斯密吉斯托斯”聽起來是一個人的名字，但是她從來沒有聽說過，而且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拗口。

    “‘赫密斯·特里斯密吉斯托斯’，是莫德人神話中的一個神明，當然，這個神明因為和紅土大陸的原住民納赫喀哈拉人文化中的一個神明名字接近的緣故，這兩者被兩族視作同一位神。傳說中，赫密斯·特里斯密吉斯托斯是智慧的化身，他曾經從天界來到凡世，交給人們許多極為重要的知識，包括文字、灌溉、戲劇和繪畫等等。但是，在納赫喀哈拉人被沙漠人徹底消滅后，這個神明的傳說就在紅土大陸上絕跡了，而后來莫德人的文化也發生了改變，在傳說中莫德人最后的皇帝，暴君皇凱撒死亡后，莫德人拋棄了他們原本的傳統，凡是和凱撒有關的一切都被視為不祥，因為這些莫得帝國的遺民認為，繼續保留原來的莫得文化，會使暴君皇死而復生，于是他們開創了一個新的文化，也開始自稱波利斯人，并且建立了持續到現在的、最古老的國家哈德良帝國。這之后，有關赫密斯·特里斯密吉斯托斯的文化傳承都斷絕了，這個神明也變成了故事，不再有人去祭祀和信仰。”

    夏洛特托著腮，很認真的聽著大公主的講述。“這么說，這位神明是智慧的神明嘍？他能夠教會人類那么多知識，他本人應該也很聰明吧。”

    “確實是這樣，莫德人和納赫喀哈拉人確實是把他當做智慧之神來崇拜的。”大公主點了點頭，但是突然，她的動作頓了一下，他忽然想到，如果魔法這樣神奇的東西是存在的，那么神又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姐姐，你怎么了？”看到大公主面色凝重的沉思起來，夏洛特忍不住開口問道。

    “不，沒什么。”大公主勉強的笑了一下，她這會兒的面色很難看，顯然，這個問題對她的刺激很大。

    窗外傳來了一陣聲響，不過聲音并不大，因為這座別墅位于午夜堡的后山，與午夜堡連接外界的道路很遠，所以聲響傳到這里就只有稀疏的聲音。大公主壓根沒聽到這些聲音，她正被剛才突然想到的問題困擾著，而夏洛特的耳朵很尖，即使只是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她也能聽得很清楚，就像在文森特號上能夠在很遠的距離發現海盜的船只一樣，她的視聽能力似乎超出常人。

    她走到窗邊，往外望去，但是山上層層的樹木遮蔽了她的視線，就算她的眼睛再好，也不可能透過茂密的枝葉去看到午夜堡前的景象。

    沒能看到發生了什么，夏洛特也沒在意，還不知道自己具有特別能力的她只當是自己聽錯了，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埋頭讀著那本書。而大公主則全然沒注意到夏洛特的舉動，依舊沉浸在自己的迷思中。

    夏洛特剛才聽到的聲響并不是幻聽，實際上，那是米歇爾七世帶著部隊到達午夜堡時，幾千只軍靴邁出一致步伐的聲音。

    辛吉德手下的士兵有一千多人，他們的實力就如辛吉德描述的那般不俗，一路上，親王只聽到一個步伐聲，一千多人踩出來的腳步節奏完全一致，這一點就讓米歇爾七世對拿下午夜堡有了不小的信心。

    現在親王不認為自己會拿不下午夜堡，雖然只帶了千余人前來，但是上一次拿下這里，親王實際上一兵一卒都沒有動用，午夜堡完全是望風而降。所以這一次米歇爾七世也是信心滿滿，他唯一擔憂的就是斯溫會帶著大公主再次逃跑，要是那樣的話，就算他再次拿下午夜堡也沒有意義，一個空城堡，是無法作為談判的籌碼的。

    午夜堡的輪廓已經映入了親王的眼簾，他前不久才來過這里一次，現在的景致和當時并沒有什么區別，景物沒有一點變化，反倒是人，已經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這就是所謂的物是人非吧——”米歇爾七世騎在馬上，忽然感慨了一句。

    辛吉德沒有接話，他只是平望著前方，在午夜堡的門口，幾乎是和親王上次來到午夜堡時一模一樣的位置，德尼茲男爵又筆挺著背，立在門口等候米歇爾七世。

    “向您致敬，克努瓦耶親王殿下，歡迎您再度光臨午夜堡。”

    和上一次完全一樣的歡迎語句，連鞠躬的幅度都分毫不差，似乎時間又倒回了十多天前。親王不禁有些恍惚，這樣幾乎重復的景象又叫他的毛病發作了，他看著面前的德尼茲男爵，人都仿佛迷迷糊糊起來，開始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十多天前，有了一次重新再來過的機會。

    “殿下？”

    辛吉德的聲音又把米歇爾七世拉回了現實，他嘆了口氣，并沒有心思去想德尼茲男爵是不是在嘲諷他了。

    “男爵先生，”親王抬起馬鞭，指著老男爵，“您這一次是打算再次投降呢，還是準備表現出一些骨氣來？”

    “兩者皆不。”男爵向親王微微欠身，“我的主人希望能和您談一談，不論如何，雙方本是有和談的機會，但是您襲擊了伯爵閣下卻是不爭的事實，如果您要把落到今日地步的過錯全部算在我家主人頭上的話，那么就實在太有失您的身份了。”

    “杰里柯還在這里？”米歇爾七世抬頭向城堡望去，似乎是想在其中尋找斯溫的身影，“他沒有逃跑？我還以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只會讓別人給自己做替死鬼呢。”

    “這一點，我想如今正在德為得做階下囚的愛德華公爵會有不同的想法。”主君被這樣侮辱，德尼茲男爵自然也要反擊，“他與您的感情是那么深厚，心甘情愿為了您留下斷后，愛德華公爵可不會把您視作拋下他逃跑的懦夫，不是嗎？”

    米歇爾七世的面頰抖了一下，他得知愛德華公爵被捕的消息是在他到達南特列時，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就算自己抓到了大公主，最好的下場也就是保住身家性命，流亡國外了，南方諸侯即將要徹底退出歷史舞臺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親王把視線從面色平靜的德尼茲男爵身上移開，老男爵的那句話深深刺進了他的心里，他再看那張處變不驚的面孔，就會想到愛德華公爵，歉疚之情也會不可抑止的充斥他的內心。

    “好了，帶我去見杰里柯吧，我會給他一個體面的，只要他交出卡特琳娜公主。”

    德尼茲男爵沒有說“我們不會交出公主殿下”這樣義正言辭的話，也沒有說任何的場面話，他只是向米歇爾七世微微鞠躬，然后默不作聲的帶著親王進入午夜堡，一切都如上一次一樣。

    米歇爾七世駕著馬，緩緩走進這座他十分熟悉的莊園，辛吉德帶著一百余人跟在親王身后，其余的部隊都留在午夜堡外。親王相信，即使有埋伏，辛吉德的部隊也能夠保護他離開午夜堡，而且，他不認為斯溫能夠從領地上召集多少民兵。哪怕午夜堡被奪回，米歇爾七世也沒看見這里有多少人，這座龐大的莊園因為太大了，所以顯得十分空曠，什么情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請隨我來。”來到門前，德尼茲男爵拉開門，向親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親王躍下馬，他朝辛吉德打了一個眼神，跟在親王身后的辛吉德馬上會意，帶著幾個士兵隨同親王進入。

    “這邊請。”德尼茲男爵走在前面，一直引著米歇爾七世穿過大廳，來到樓梯后那扇地門前，“伯爵閣下在里面等著。”

    米歇爾七世看著這扇門，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扇門十分的眼熟，上面的鎖還被破壞了，米歇爾七世總覺得自己的記憶里對鎖毀壞的原因是知道的，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來。

    “在這下面？”米歇爾七世疑惑地看著德尼茲男爵，雖然他不記得自己曾經下去過，但是他還是下意識感到對這扇門有些懼怕，“杰里柯就打算和我在地下室見面？這也算是你們的誠意！”他佯作生氣的樣子，但是實則內心非常抗拒到這下面去。

    “殿下，這應該沒有問題。”辛吉德靠到米歇爾七世耳邊，低聲說道，“反正都到了現在，諒他們也玩不出什么花樣來，下去看看又有何妨？”

    辛吉德的話抹消了親王的疑慮，雖然他的直覺告訴他還是不要下去為好，但是在他的潛意識里，辛吉德的話更加有信服力。“嗯，你說的不錯。”米歇爾七世點了點頭，“把門打開吧。辛吉德，你陪我下去。”

    “是。”辛吉德躬身應道，然后對身后的幾個士兵吩咐道，“你們在上面看著，不要出什么‘意外’！”他在“意外”這個詞上用了很重的語氣，那幾個士兵立刻點頭，木訥的面孔上只有對長官的服從。

    德尼茲男爵為米歇爾七世打開了們，米歇爾七世率先走了進去，辛吉德隨后跟上，在走進去之前，他還看了德尼茲男爵一眼，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緊接著辛吉德的身影就消失在漆黑的樓梯內。

    走在這黑漆漆的樓梯上，每往下一步，米歇爾七世內心里的不安就越重一份，他心中甚至開始打起了退堂鼓，但是當他想回頭的時候，辛吉德就提高一點手里的提燈，讓光更亮一些。看到照亮眼前道路的光芒，親王的心里稍稍安定下來一些。

    樓梯盡頭的石門已經被打開，幽藍的光亮從里面冒出來，被這光亮照著眼睛，親王還不能馬上看清門后的情況。而當他走進去想一探究竟的時候，身后的門突然就關上了。

    “辛吉德！”米歇爾七世大吃一驚，辛吉德還留在門外，沒人在身邊的他立刻被恐懼和不安所包圍，現在親王開始后悔起來，他越來越覺得這像是一個陷阱。

    “克努瓦耶殿下。”斯溫從圖書館的深處走出來，慢慢來到米歇爾七世的面前，“這一次，您應該不會拔槍打我了吧？”

    “杰里柯……”看到斯溫走來，米歇爾七世立刻皺起了眉頭。雖然他的內心十分害怕不安，但是作為堂堂親王，他不容許自己在斯溫面前露怯，習慣性的擺出了一副威嚴的模樣。

    “你在搞什么鬼！”

    “搞鬼？不，只是請您過來談一談而已，而且在這里，您才能想起一些事來，不是嗎？”斯溫面無表情，用平淡的語氣說著，似乎面對這位恩怨非凡的敵人，他是真的心平氣和想要解開雙方的誤會一樣。

    聽到斯溫的話，米歇爾七世內心里的不協調感越發的重了，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從他的腦海深處蹦出來，但是卻又被什么東西壓著，早呢么想也想不起來。

    “您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嗎？”

    這個問題叫米歇爾七世愣了一下，他的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呆呆的看著斯溫。阻礙他記憶的桎梏終于被斯溫的提示打開了一道裂縫，一些零星的記憶慢慢回到了米歇爾七世的腦海中，漸漸的，他想起了所有被他遺忘的事情。

    這是他第三次來到這個地方，所以這里的一切都叫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他在看到這個圖書館內奇怪的藍色光亮和中央的水池時，沒有表現出大公主那樣的驚訝，這是因為在他潛意識里，對這些驚奇的事物已經有過一次認知，而沒有特別的感覺了。

    第一次來到這里時是在一年前，他懷著是否要反叛的苦惱前來向溫斯頓請教，但是卻得到了溫斯頓已經去世的消息，他在悲傷之余，也把心里的苦惱表現在了臉上。在這之前，他就來到過午夜堡數次，也見過斯溫，雖然在他對小時候的斯溫沒有太深的印象，但是畢竟是自己最崇拜的溫斯頓先生的孫子，所以他沒有太可以掩飾自己。斯溫看出來他心中藏著事，于是帶著他來到大圖書館，利用阿特洛波斯的能力，讓米歇爾七世把心里的秘密都說了出來。

    “你，你們……”密歇爾七世瞪大了眼睛，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被控制，被強迫說出叛亂的計劃后，他終于想起了斯溫的不對勁之處，還有那個叫人恐懼的東西。

    “您終于想起來了嗎？”斯溫緩緩靠近米歇爾七世，而親王像是極度害怕斯溫一樣，隨著斯溫每靠近一步，親王都會后退一步，直到退到石門上，再沒有了退路。

    “你，還有那個怪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們、你們怎么可能控制得了我的思維！”被逼到了絕境，米歇爾七世開始歇斯底里起來，他大聲咆哮著，想借助這個聲音，來減低自己的恐懼。

    “想控制您是在太容易了。”辛吉德的聲音從米歇爾七世背后的石門外傳了進來，“您本來就是優柔寡斷、猶豫不決的人，像您這樣的人，即使不使用魔法，只是用一些簡單的心理暗示，也可以讓您言聽計從。也多虧您這樣‘聽話’，我們的計劃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

    辛吉德的話就像壓垮米歇爾七世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聽到辛吉德說出“我們”這個詞后，親王也終于想起了，他之前一直疑惑，但是想不起來的一件事。

    我和辛吉德究竟是什么時候認識的？

    在萊昂港的時候，米歇爾七世就對這個問題疑惑過，但是當時對辛吉德完全信任的他只當是自己因為身體的緣故，忘了這件事。現在他終于想起來了，完完全全的想起來了。

    “辛吉德，你……你根本就不是我一直以來的心腹！一年前，我在這里被你們控制的時候，你們改變了我的記憶，讓我以為你是跟隨了多年，絕對可以信任的人，然后你就一直跟在我的身邊。現在我終于明白了，在萊昂港的時候，你慫恿我撕毀停戰協定，又說愛德華不值得信任，你根本就是在挑撥離間！是你——是你一直在把我引到這一步，是你把我一步步推下深淵！”在絕對的信任破滅后，米歇爾七世得到的是絕對的絕望，他發了瘋一樣，連一點畏懼都沒有，只想把自己內心的憤恨宣泄出來，“哈，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值得信任呢？最信任的部下只不過是虛假的記憶帶來的，連我自己的記憶都不可以信任，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東西會是真實的呢？沒有！沒有——全都是騙人的，全都是假的！我真的存在過嗎？我真的活著嗎？現在就連這個世界是否是真實的，我都不敢確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米歇爾七世癲狂的笑了起來，他已經瘋了，對他而言最大的打擊不是落入了絕境，而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自己的記憶背叛。他已經不會再相信什么了，他甚至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或許您的內心會責怪我們太過卑鄙，如此殘忍的對待您。”斯溫走到跌坐在地上的米歇爾七世面前，看著親王的表情，斯溫知道，他已經從精神上死了，連自己存在都不相信的人，又怎么能算是活著，“不過，不要忘了，是您自己給了我們這樣的機會，您也不是完全無辜的。如果說我身負完全的罪惡的話，那么您如今的遭遇也都是咎由自取，您的罪惡比我的少，但是您的身上也沒有多少的善，所以，即便今天死在這里，您也沒有什么理由抱怨。”

    米歇爾七世對斯溫的話完全沒有反應，他已經聽不進任何人的話，所以無論斯溫說什么，他也不會去理會、去相信。

    但是，在斯溫手中的墨綠法球即將落到米歇爾七世身上時，他看到親王那猶如死水般的眼神動了一下，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他又有了一點點、一丁點最微不足道的希望。斯溫雖然看到了米歇爾七世眼神中的變化，但是他并沒有在意，墨綠法球擊中了親王的胸口，米歇爾七世立時停止了心跳。

    斯溫所不知道的是，米歇爾七世在生命最后聽到了一句話：

    “這個社會是公平的，所有的人都有其必須擔負的責任，也有其必將面對的逃離職責的懲罰。你今日所受的苦難，總有一日，會應驗在那些背叛你的人身上。”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