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深呼吸了一口氣,盡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杰里柯伯爵的事呢?”他背著身,對皮特首相問道,“貝利亞的態度是什么?”
“他拒絕了我們要他釋放杰里柯伯爵的要求,”皮特首相無奈地搖著頭,雖然是伍德的請求,但是現在貝利亞堅持不放人,他也無可奈何,“貝利亞的用心已經昭然若揭了,他不愿意釋放杰里柯伯爵,就是不想承認您的權威,至少在您正式繼位之前,他不會認同您有命令他的權力。”
亞歷山大緊緊抿著的嘴唇微微撇向一邊,他很想收拾掉貝利亞,但是眼下的情形卻完全不允許他這么做。“至少我們知道了貝利亞的態度,”亞歷山大只能這樣安慰著自己,對于斯溫的安危,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那么上心。
“等到陛下的葬禮過后,大概就是他攤牌的時候了吧。”
亞歷山大點了點頭,兄弟間的對決已經必不可免。
黎明最初的朝陽照進宮殿里,因為已經是五月份了,天亮的很早,如果不是天氣的緣故,朝陽甚至還會來的更快。
“準備吧,”亞歷山大凝視著尼古拉一世的棺木,陽光正落在上面,“讓我們送父親最后一程吧。”
皮特首相沉默地點著頭,他轉過身,準備去吩咐皇家衛隊來為尼古拉一世抬棺。
宮殿的門外已經有許多的人在等著了,他們大多是帝國的上層貴族,亞歷山大的妻子安娜王妃帶著一眾皇嗣們就等候在門口。這些孩子們的臉上還帶著淚痕,哪怕是最成熟的大公主卡特琳娜,這時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當尼古拉一世的棺木被皇家衛隊緩緩抬出來時,他們完全忍不住心里的悲傷,放聲痛哭了起來。
在一群王子和公主中,只有阿列克謝最沉默,或許是因為祖父就死在自己眼前,或許是因為父親對自己過分的苛責,他的淚水好像早已流干,紅腫的雙眼里滿是哀戚,卻沒有一滴淚珠可以滾落。
皇家衛隊的八名衛士抬著尼古拉一世的棺木,邁著平穩且整齊的步子,緩緩從宮殿里走出,向早已在提亞馬特宮門口等候的靈車走去。一路上,兩側滿是身著黑色葬禮服的貴族們,擁擠的人群緩緩跟在皇帝的棺木后邊,沒有人說話,除了低微的啜泣聲外,整個隊伍都靜默著。
在提亞馬特宮的大門口,以皮特首相為首的全體內閣成員都靜候在此,皇家衛士和他們進行交接,由這些位高權重的帝國要人們,將尼古拉一世送上最后的車乘。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哪怕是皮特首相這樣上了年紀的人,也盡力地扛起尼古拉一世的棺木,而身著軍禮服的陸軍大臣古德里安,更是一肩扛起主要的重擔,默默為自己的同僚們挑起最沉重的擔子。
亞歷山大站在靈車邊,靜默地看著大臣們將尼古拉一世的棺木送上靈車。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尼古拉一世的子嗣太少,而且孫兒們還沒有長到抬棺的年紀,所以只能由內閣成員來代替皇室擔起這份責任。
當尼古拉一世的棺木被安放到靈車上后,亞歷山大也爬上車首,擔當起車夫的角色來。而皮特首相等人則跟在靈車的后面,身后則是安娜王妃、王子公主們,以及長長的貴族隊伍。
送葬的隊伍緩慢且安靜地走出提亞馬特宮,宮門前的正義榮耀廣場上,皇家衛隊已經列好了儀仗,當尼古拉一世的靈車駛出提亞馬特宮后,由麥克庫爾男爵帶頭,所有的皇家衛士齊齊地抬槍,向前代皇帝敬禮。
雖然現在時間還很早,但也已經有不少的民眾聚集在道路的兩旁,等待著尼古拉一世的棺木經過。或許尼古拉一世的一生并不算完美,但至少,他的臣民愿意在這一天為他哀悼,為他送行。
送葬隊伍走出正義榮耀廣場,轉向東面的使館路,隊伍的目的地是海角大教堂。經過使館路時,各國的公使都已經排列在道路的兩旁,以各自國家的習俗禮儀,向尼古拉一世表達悼念。
駕著靈車的亞歷山大望向兩側的人群,在這些公使的面孔上,他看到的表情比帝國的臣民更加豐富。哈德良帝國的波密列斯公使在人群的最前方,出于禮貌,他穿著灰色的禮服,而沒有顯擺之前那身白色的哈德良傳統長袍。不過,雖然他已經掩飾得很好,盡力做出一副悲痛的表情,但是亞歷山大還是看得出來,波密列斯公使的真正想要展現出來的表情是笑容,是得意地蔑視帝國的笑容。因為有在伊斯康丁留學的經歷,所以亞歷山大十分了解這些哈德良人,矜持的同時又過度的虛偽,看似謙和的樣貌下往往在骨子里隱藏著對異族的蔑視,這一點,哪怕是亞歷山大最敬仰的那些學者們也無法免俗。
亞歷山大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沒有因為看到哈德良人的隱性嘲諷而顯露出不快來。視線越過哈德良人,他看到了不遠處的西里西亞公使,這位留著粗獷大胡子的公使這會兒卻是愁眉不展,想起梅特涅家族之前告訴自己的消息,亞歷山大倒是可以理解西里西亞公使這會兒的憂愁。
在人群中,亞歷山大沒有看到萊昂王國的公使,眼下萊昂王國危在旦夕,他們的公使早已回國,把自己微不足道的身軀投入到了保衛國家的戰爭中去了。雖然很敬佩萊昂人的勇氣和決心,但是亞歷山大也知道這其實是萊昂人已經絕望的表現,雖然帝國的叛亂基本被平息,但是現在就算帝國能夠出兵巴達霍斯半島,只怕也是為時已晚了。
將諸國公使各異的神色收入眼底,亞歷山大驅著靈車離開了使館區。或許亞歷山大比起尼古拉一世還有很多的不足,但是畢竟做了多年的皇儲,他已經能夠很好地去掩飾自己的情緒,對老皇帝的哀悼和悲傷之情由安娜王妃和子女們展現就足夠了,現在亞歷山大要留給帝國臣民的印象,必須是堅強,讓帝國的子民對新皇帝、對帝國,重新燃起信心。
穿越過使館區,送葬隊伍又走了很長一段路程,海角大教堂高聳的尖頂已經突破高樓對視線的阻礙,出現在人們眼前。能夠看見海角大教堂了,自然也就離內政部也就不遠了。阿普大道上,貝利亞率領著內政部的大批人員,排列出整齊隊形等候著,數量龐大到甚至超過了送葬的貴族隊伍,幾乎把阿普大道給堵住了。
尼古拉一世的靈車第一次停了下來,長長的送葬隊伍也跟著停了下來。
亞歷山大不能輕易走下靈車,所以皮特首相代皇儲走上前去詢問狀況。
首相的臉色很不好看,不管怎么說,今天是尼古拉一世的葬禮,就算貝利亞再有野心,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做出過分的舉動來。
“你想做什么?”皮特首相徑直走向貝利亞,古德里安就陪在他身旁,“為什么把路擋住了?”
聽著皮特首相這不客氣的話語,貝利亞下意識地想要露出笑容來,但是他隨即想到現在的場合絕對不能笑,馬上又把剛翹起的嘴角憋了回去,換上一副哀戚的神情來。
“只是在為父親送葬而已,首相閣下。”貝利亞低垂著頭,語氣好像真的很悲痛,“我只希望,父親這最后一程路能夠讓我來護送。”
皮特首相的手緊緊攥成拳頭,他當然聽得出貝利亞的意思是什么,顯然,野心勃勃的貝利亞也想在這個特殊的時候來表現出作為尼古拉一世之子應盡的義務來。這自然不是貝利亞的良心發現,想要為亡父盡一份孝心,這是不愿意讓亞歷山大把風頭搶盡,免得所有人都覺得,亞歷山大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
皮特首相心里頓時升起一股怒氣,他迅速地再向前靠近了幾步,可是貝利亞身邊的護衛立刻攔了過來。盡管年紀不小了,但是皮特首相卻一點沒有失去作為尼古拉一世首席大臣的脾氣,他一把推開那兩名護衛,直接走到貝利亞跟前。
“不管你想做什么,”皮特首相用很低的聲音,配著嚴厲的語氣說道,“不要在今天鬧事,那對你沒有好處!兄弟之間的問題,始終是內部的問題,絕不可以讓別人看笑話,尤其是在你父親的葬禮上。如果你還對陛下懷有一絲感念的話,就不要這么做!”
貝利亞摩挲著被絲質手套包裹的手背,沉默了起來。他并不害怕皮特首相的威嚇,甚至完全可以現在就讓部下們一擁而上,活捉亞歷山大和一干內閣大臣。但是就像皮特首相說的,今天這么做對他沒有任何的好處,一旦貝利亞在這個時候發動政變,他要承擔的絕對是來自全帝國的罵名,而且各地都會有十足的借口來拒不承認自己,甚至連那些幾乎馬上要完蛋的南方貴族,也可能會就此復活他們的勢力,獨立出帝國。
“我此時心中全然只有對父親的悼念和悲痛的心情,絕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貝利亞一臉肅穆地說道,“我只想為父親盡一份孝心,愿他在天國原諒我這個不肖的兒子。”
皮特首相怎么可能相信貝利亞這番說辭呢?但是眼下貝利亞這么說確實沒有任何的毛病,尤其是對方身邊還有那么多首相不知底細的內政部的人在。
皮特首相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這不是他可以決定的事。為難之際,他轉頭望向亞歷山大,面無表情的皇儲輕輕點了點頭,又招了招手。
皮特首相很快領會了亞歷山大的意思,他扭過臉,對貝利亞說到:“那么就請您去您的兄長那邊吧,為陛下送葬是您身為兒子的權利,只希望您能牢記您剛才的那番話。”
貝利亞深深地看了皮特首相一眼,雖然不失為優秀的人才,但是貝利亞和皮特首相卻是不可能成為一對好君臣的。
“當然。”
貝利亞朝靈車緩緩走去,登上了靈車,坐在皇兄的身邊。
阻攔著道路的隊伍離開分到道路兩旁,為送葬隊伍讓開通路,隨著道路的暢通,靈車又緩緩的駛動了。
而一路上,駕駛著靈車的兩兄弟,卻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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