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亞歷山大立刻反駁了女兒的提議，“難道我們要放棄這座提亞馬特宮，放棄卡琳一世時代以來帝國的象征，跑到德為得的市郊去避難嗎？這是吉昂家族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恥辱，我絕不能答應！”

    雖然亞歷山大反對，但是古德里安卻沉思了起來，這個提議從當前的角度來看，對他們是很有利的，卡琳城堡靠近阿斯特拉德一世公學，而康諾特軍的駐地就在這附近，如果搬到那里去，十分便于康諾特軍就近支援。

    “那么就把軍隊調到這里來。”面對父親的反對，卡特琳娜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恥辱什么的，從南方叛亂的時候就已經是我們抹不去的印記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我們的皇位，而不是面子，讓貝利亞奪走了皇位，那么我們連最后的體面都不會剩下！”

    卡特琳娜的回答讓亞歷山大更生氣了，他板著面孔，嚴厲地盯著女兒。“是因為那個杰里柯伯爵嗎？”

    “什么？”卡特琳娜怔了一下，沒有馬上反應過來。

    “我知道，你就是因為那個小子所以才這么說的。自從普里敦那次事之后，你就老是為他說好話，讓他住到卡琳城堡是你的主意，要為他提升爵位你也在符合，女孩子就是這樣，一旦看上了一個家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連自己的家族也顧不上了！”

    亞歷山大的話讓卡特琳娜瞠目結舌，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會這么想自己。“您在說什么哪，這和杰里柯一點關系也沒有！我提議讓他住到卡琳城堡是因為他應該獲得這樣的待遇，畢竟他擊斃了米歇爾七世，我們不能讓帝國的英雄無家可歸。而且為他提升爵位那是爺爺生前的命令，難道您忘了嗎？”

    “不要老拿你爺爺說事！”或許是最后那句話刺痛了他，亞歷山大猛地一拳敲在了桌子上，“你爺爺也并非永遠都是對的！要不然他就不會留下貝利亞這個禍患，要不然他也不會這么寵你，讓你去出使普里敦。”

    古德里安趕緊低下頭，這話亞歷山大可以亂說，但是他可不能亂聽，這可是在指責前代皇帝啊！哪怕現在尼古拉一世已經入土，可是那位陛下留給古德里安的陰影卻一點也沒有消散。

    “你瘋了！”亞歷山大說出這樣的話，卡特琳娜再也沒辦法忍受了，“你都開始胡言亂語了，不管怎么說，貝利亞都是你的弟弟，不管怎么說，爺爺都不是你現在可以批評的——你還不是皇帝！”

    “啪”

    亞歷山大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卡特琳娜臉上，他的面孔都徹底扭曲了，女兒這樣反抗自己，已經深深挫傷到他作為父親的自尊心。

    “誰讓你這么和我說話的！”他咆哮著，一旁的古德里安也忍不住顫了一下，至少從這音量來看，亞歷山大還是從尼古拉一世那里學到了一點東西的，“現在給我滾回你的房間去，一個女孩子沒有在這里對帝國大政指手畫腳的資格！”

    卡特琳娜捂著被亞歷山大打紅的臉，緊緊的抿著嘴唇，她努力讓自己眼里的淚水不滴落，轉過身直接跑出了餐廳。

    “殿下……”古德里安想為大公主說點什么，但是后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亞歷山大狠狠地瞪了回去。

    “馬上去擬定計劃，準備討伐貝利亞。”

    “什、什么？”古德里安大吃一驚，現在的局勢那里輪得到他們去討伐貝利亞啊，“殿下，請您三思啊，我們手里的部隊，就算加上皇家衛隊也只有一萬余人，而對方還有不明數量的秘密警察和憲兵部隊，我們要是這么貿然進攻，反而是在給敵方機會啊。而且，要是軍隊在市區開戰，那么恐慌很可能會爆發在帝都民眾中間，就是輿論上……”

    “貝利亞私自調南方軍團進入德為得，他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了。”亞歷山大的拳頭捶在古德里安的胸口，一下一下地敲擊著陸軍大臣堅實的胸膛，“難道我們要等貝利亞準備完畢之后，請他過來攻打我們嗎？馬上把蘭茲鎮的宴灣軍隊調過來，科努埃的芒斯特軍如果還沒有開拔的話，也讓他們緊急支援德為得，聽好，這一次我是在用帝國皇帝的身份對你下命令。”

    可你還不是皇帝。

    這句話雖然在古德里安的心里徘徊，但是他不會傻到直接說出來。現在他切實覺得尼古拉一世的看人沒有錯，亞歷山大真的沒有作為一國君主的器量，相比之下，或許大公主會是更合適的人選。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里閃現，然后就沒辦法清除了。

    ————————————

    斯溫微皺眉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卡特琳娜，自從回到德為得之后，他們就沒怎么見過面了，而現在再次見到這位和自己有過一段生死之旅的大公主，斯溫可以明顯感覺到，對方有了很大的變化。或許是因為尼古拉一世的去世，或許是因為現在吉昂家族的分裂狀況，大公主看起來成熟了不少。

    “很榮幸再見到您。”斯溫彎下腰，牽過大公主的手，在手背上輕吻了一下。

    看到這一幕，跟著兄長一塊出來迎接的索菲婭心里不禁感到有些不舒服，雖然明白這是常規禮節，可她還是不喜歡兄長親吻別的女孩子，哪怕只是手背。

    “不用多禮，伯爵閣下。”大公主擺了擺手，面色略帶疲憊地說道，“這一次我來，并不是正式的拜訪，所以您無需用這樣的了禮節來接待我。”

    斯溫看向立在大公主身后，緊繃著面孔的夏洛特，雖然卡特琳娜這么說，可是從她帶的這些女仆和東西來看，這倒不像是小排場。

    “請問您這一次來，是有什么事呢？”斯溫開門見山地問道，大公主帶了這么多人和東西過來，簡直像是在搬家一樣。

    “我想在這里小住一段時間，您應該不介意吧？”帶著倦容的面孔勉強擺出一個微笑，斯溫看得出，大公主的心里其實是有些不情愿的。考慮到之前的事，斯溫也可以理解卡特琳娜不想和自己再靠得太近的想法，但也正因為此，她在這個時候提出要在卡琳城堡住一段時間，就更顯得奇怪了。

    “當然，”斯溫沒有表情的面孔上既不顯出歡迎的神色、也不露出排斥的樣子，只有一如既往的平淡，“我們兄妹蒙您和皇儲殿下的好意，才得以在這里棲身，卡琳城堡本就是吉昂家族賜下的臨時居所，您想住在這里我怎么會有異議呢？”

    話雖如此，可大公主還是對這座她曾經很喜歡的別宮感到有些排斥，如果不是因為和父親鬧翻，大概她也不會獨斷地跑來這里。而即使是到了卡琳城堡，已經下定決心在這里待一段時間了，她心里仍舊是有些不舒服，潛意識中始終覺得斯溫待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一些屬于他的、灰暗的印記，就好像是午夜堡那種陰郁的氛圍一般。

    “那這段時間就叨嘮了。”大公主勉強笑著，帶著夏洛特還有女仆們走進了城堡中。

    斯溫讓到一旁，躬身行禮，當大公主帶的的隊伍完全進入城堡之后，他才直起身來，望著大公主的背影，對身邊的德尼茲男爵問道：“去查查大公主為什么會突然過來這邊，看看是不是提亞馬特宮出什么事了。”

    “是。”德尼茲男爵躬身應下，之前索菲婭受刺激的事情他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和斯溫說，畢竟這段時間索菲婭一直纏在斯溫身邊，老男爵又因之前的事被斯溫隱隱排斥，一時半會兒他也沒能再取回斯溫的信任。這一次斯溫對他的命令，或許會是一個轉機。

    拄著手杖，斯溫緩緩跟上了大公主，雖然在勃蘭登堡醫院算是治好了傷，不過斯溫的做法還是給右腿留下了傷病的根，或許他真的會像洪堡醫生說的那樣，這輩子都離不開拐杖了。

    卡琳城堡本就是皇室的離宮，大公主從小就沒少來這邊，所以她對這里相當熟悉，很快，她就選好了房間，讓女仆們把自己的東西搬進去。

    夏洛特一直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大公主身邊，不過這條小尾巴一點也不可愛，她的表情一直十分冰冷僵硬，倒是和斯溫有幾分相似。

    看到斯溫拄著手杖走過來，卡特琳娜敏感地發現斯溫兩條腿走路的姿勢有些不協調，聯想到之前斯溫曾被貝利亞抓捕，而前幾日內政部又發生了那樣的變故，大公主決定問一問這位她并不愿意再靠近的盟友。

    “伯爵閣下，聽說您之前被貝利亞殿下請去內政部了。”當斯溫走到身邊時，卡特琳娜第一個動作就是把夏洛特拉到身后，“恰巧前幾日內政部發生的事故提亞馬特宮方面還不是很清楚，能請您和我講一講細節嗎？”

    “當然，公主殿下。”斯溫應道，兩個人的措辭都很生分，那一段逃亡之旅既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變成了一道很難逾越的鴻溝，“說起來還真是幸運，內政部出事的那一天，我能夠得以逃生，只可惜腿上落下了傷，走路都不太方便了。”

    卡特琳娜把臉扭向一邊，她不想看著斯溫沒有表情的臉說話。“請您直說吧，還是說或許我們換個地方說話會比較好？”

    “那么就請您跟我來吧。”斯溫明白大公主的意思，他也不打算隱瞞，便帶著大公主向三樓的露臺走去，那邊不會有仆人在，是一個秘密談話的好地方。

    夏洛特被大公主留了下來，看著斯溫一瘸一拐的步伐，她的心里不禁升起疑惑，斯溫的強大她是再清楚不過的，就是子彈打中心臟也不會有事，這樣的人，又有誰能真實地傷到他呢？

    如果能找到那個人的話……夏洛特瞇起眼睛，心里有了想法。

    跟在斯溫身后的卡特琳娜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斯溫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實在太顯眼了，由不得她不多想。

    “您是想問，我這條腿是被誰打斷的嗎？”斯溫好像猜出了大公主的心思，可是他根本就沒有轉身看卡特琳娜的表情，連步子都沒有停頓。

    對斯溫能夠猜到自己的心思，大公主雖然有幾分驚訝，但是想想就不覺得奇怪了，自從見過阿特洛波斯之后，斯溫有怎么樣的怪異表現，她都不會覺得驚奇。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是怕又冒出一個怪物，把帝都攪得天翻地覆嗎？”

    走上露臺，正午的陽光頗有些刺眼，逆著光的大公主連看斯溫的背影都覺得模糊。

    “安心吧，那個家伙不是怪物，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大公主對斯溫的話將信將疑，普通人可以把幾乎無法殺死的斯溫的腿打傷嗎？

    “對，普通人，或許正因為是普通人，所以才能打倒我這樣的怪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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