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已經談不上翻滾,不再有什么洶涌的波濤,海面就像被撕裂點燃的紙張,雪白的水柱像火焰一般躍動起伏,一刻也不止歇。
千島之光號,完全由鋼鐵打造而成的,沉重無比的巨大輪船,像是紙上可悲的跳蚤,拼命地躍起在空中,卻最終還是要落回到火焰的籠罩然后再躍起,再落下,直到化為灰燼。
你感覺自己的右臂的傷口被進一步拉大,幾乎要整個被撕下去了。受到133點傷害,當前狀態:1/11,等于1點,即將進入強制昏迷狀態。
你前所未有的大腦用意志控制了本能,拒絕了那溫暖的禮物,選擇用清醒面對淋漓的現實,即便那是死亡。這是值得褒獎的勇氣,即便也許片刻之后你便會后悔。
系統很少會,或者說幾乎不會去夸獎文萊思,準確地說,它幾乎不會說出任何以真正的正面態度看待事物的話。但是文萊思也沒有為此感嘆,一方面是這所謂的“選擇”,其實也不過是先前大成功的效果,另一方面,他切實地體會到了什么叫淋漓的現實。
不只是無法昏迷而已,就連轉移注意力都完全做不到,右肩上原本平滑的傷口在進一步擴張,但這次就不再是那種一下被斬開的,要好一會才會感受到痛苦的爽利傷痕,而是每一寸肌肉被撕裂、被扯斷,都好像能清晰感受到的酷烈痛苦。
不能靠失去意識去逃避,也不能松開手拒絕進一步的撕扯,只能將全身心投入在這痛苦里,相比之下,就連浸潤在傷口里的海水帶來的痛苦,也不值一提。
文萊思右手抓著欄桿,左手抓著剛剛差點從自己旁邊飛走的斯卡麗&p;;米爾特洛夫小姐,靠還剩一半連接在肩膀上的胳膊支撐,飄蕩在半空中,追隨著達到最高點的千島之光號一同下墜。
“不妙啊這一下砸下去我不就死了?”
哈哈,你也知道啊我的小文萊思。趕緊念一波作弊碼唄?從你剛才說你可以依靠我開始,我就已經期待了半天了。你要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氣角色,一直都沒有出場裝逼的機會,會導致整部作品的趣味性和觀賞性都斷崖式下跌的。
“那我從剛才堅持到現在豈不是很虧?再等等吧,再等等。”
我尋思這句話也沒什么逼格啊,你怎么忽然就這么喜歡說了?
文萊思與系統之間的交流只存在于腦海之中,連一眨眼的瞬間都不需要就可以迅速完成,然而,也只是眨眨眼那么一瞬間的出神,已經有點不大感覺得清楚的右手上便傳來了震動,周圍毀天滅地般的轟鳴聲中,傳來了異質性的,細微的金屬嗡鳴。
“觸底的時間比我想得要早不少,果然不太來得及了是因為船被拋起的沒有我想象得那么高么?或者只是運氣不好,被觸手砸起的水花沖擊到了底部?不管怎么說,似乎都到了哦。”
就在甲板迅速迎向文萊思和斯卡麗的同時,文萊思即將念出那串意義不明的咒語的前一瞬,文萊思忽然感到自己撕裂的傷口處傳來了一陣酥麻發癢的奇妙感覺,他對這種感覺并不陌生。當二級法術“治愈術”被施放在有明顯外傷的人身上時,就會產生這種感覺。
有人對你施放了治愈術,你回復了1104點,當前狀態:5/11。
系統機械式的聲音還剛在文萊思的腦中回蕩,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理解系統說了些什么,疼痛的熾熱感和滿是海水的甲板的冰涼觸感便同時沖擊了半邊身子。
你以迅猛的勢頭和朝你沖來的甲板撞在一起,還被大小姐壓在身下,受到264點傷害,當前狀態:1/11。等于1點時,即將進入昏迷狀態。由于意志大成功的效果,不會失去意識。
“不是我說,這也太巧了吧。這些數字真的不是你胡謅的嗎?”
文萊思下意識地掃視周圍,沒有看到除了大小姐以外的另一個人觸摸到自己,正在不可思議之間,他看到二副打著滾從甲板上滾過來,一頭撞在欄桿上,滿臉是血地沖他笑起來:“你真該感謝我銘刻的超魔技巧是增大離。”
“你的超魔技巧是什么?”近處的那根觸手剛才正好再次砸在他們身邊的海面上,爆炸般的巨響剛好遮蓋住了二副嘴里最關鍵的幾個字,于是文萊思扯著嗓子大吼了一句。
“增大施法距離!”二副也扯著嗓子對文萊思咆哮,“要是我非得摸著你才能放治愈術,你他媽在艙室里就死了一百回了!”
文萊思忍不住想笑,用和肩膀連上一大半的右手想要把自己撐起來。結果來自船向上的沖擊太過猛烈,讓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好像都變重了三四倍,一個趔趄,換了個姿勢重新趴在了甲板上。
另一邊,大小姐因為剛剛落地的時候有文萊思在下面墊著,看起來狀態比他稍微好了不少,但此刻也面色蒼白,連忙從文萊思身上爬下來,關切地說道:“你沒事吧?”
文萊思笑了起來:“沒事,多虧了增大施法距離,我至少現在還活著。”
二副一到緊張的時候就臟話不斷,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能聽出文萊思這句話中的諷刺意味:“嘿!你他媽還有心情在這開玩笑?你就一點都不害怕嗎你這該死的混球!”
“怕啊,怕得要死。”文萊思嘴上這么說著,卻不由得笑了起來,完全看不出半點恐懼的樣子。
斯卡麗緊緊握住了文萊思的手,好像這樣就能從他的冷靜從容當中吸取到點什么。
不是我說,我的小文萊思,你擱這裝什么逼呢?你這種慫貨裝起逼來也不會受歡迎的,大家都在迫切地期望我出場。你沒聽到群眾的歡呼嗎?“系統!系統!系統!來一個!文萊思!滾蛋!系統!來一個!”這是人民群眾的呼聲啊,我們也只能義不容辭地接受了不是。
文萊思沒有理會系統一如既往不知所云的瘋話,他也在思考,為什么自己明明應該也害怕得不得了,卻仍然能這樣冷靜理智地思考,就好像近在咫尺的威脅他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是因為他不畏懼死亡嗎?
雖然學院城的院長“獨狼”斯科爾第先生曾經將文萊思稱作“天生的戰士”,但毫無疑問,文萊思自己對自己的情況心知肚明。他也許能忍受一點疼痛,卻也遠沒有看上去那么堅強。更不要說死如果他真的是那樣勇敢無畏的人,他也許就不會逃離帝國,甚至,從一開始,他就不會企圖借助系統的力量去復仇。
那么,究竟從何時起,痛苦、恐懼、驚慌失措,都不再能奪走他腦中的冷靜,不再能將他逼入絕望的境地,讓他永遠相信,自己一定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呢?
“啊啊啊啊”一個倒霉的水手發出的哀嚎終于傳到了文萊思的耳中,文萊思抬起頭,正好看到他單手拎著酒瓶子,從自己頭頂飛過。看起來也許是剛才被頂起那一下的時候他太托大了,沒有抓緊什么東西,或者只是想喝口酒壓壓驚,結果害得自己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他運氣不是很好,但是,換一個角度來說,他運氣好得出奇。
你使用了三級水系法術,水膜術,消耗70點。附加超魔技巧加速詠唱,消耗701/235無聲詠唱701/235強制將法術等級提升至4級,額外消耗370210維持全神貫注時間合計33秒,以40秒計,消耗42080。合計消耗70353521080430。
當前狀態:1/11,9/9,額外70/500。
經過強制提升法術等級特化的水膜術再次像個泡泡一樣將甲板上方包了起來,把文萊思剛剛趁著安排作戰計劃的時候補充回復的精神力,眨眼間就再次耗了個干凈。而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水膜不只是一個鼓起的平面,而是一個完整的泡泡,連他們腳下的甲板,都被籠罩了一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文萊思很確定水手其實還想喊點別的什么,但是人在空中高速飛行的時候其實不是很能正確發音,尤其是不受控的飛行時更是如此。
水手一頭撞在了水膜的邊緣,接著幾乎被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彈了回來,撞在覆蓋在甲板上方的水膜,又被彈開,撞了三四下,才在正好經過大副身邊的時候,被他用強壯有力的胳膊攔了下來。
“客人你可真是幫了我們大忙。謝謝你再一次救了那小子的命。”船長離文萊思他們的距離有點遠,不過現在有了水膜的阻隔,他們說話至少不再非得趴在耳朵上大吼才能聽清了,“實際上,我們還沒有感謝你之前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
“雖然只多活了幾分鐘。”也許是剛才被文萊思嘲諷了一下的關系,二副的態度相當惡劣,不過臟話在船長面前倒是收斂了許多,“你們沒看清楚情況嗎,我們馬上要死了!我們咕嚕”
一陣浪頭忽然打過來,沖到完全沒有防備的二副臉上:“咕嚕咕嚕,咳咳!”
“啊,抱歉我忘了提了。水膜術形成的膜是單向通行的,從一邊企圖進入另一邊的行動幾乎都會被彈開,與之相對的,從另一邊通往這一邊就不會有任何阻礙。之前阻擋的方向是外來的沖擊,而現在,為了防止那個兄弟飛出去也為了防止我摔死,”文萊思又笑了一下,“我把阻擋方向設成了朝內。嗯,所以,有一些副作用。其一,你已經看到了。”
二副被水嗆得半天說不出話,只好翻了個白眼,看起來活像溺死的魚。
文萊思說的第二個副作用很快展現出來,只是眨眼間,水膜內部的積水就已經淹沒了他的腳踝,照這個態勢發展下去,他們等會也許就會被淹沒到水下,除了銘刻了“無聲詠唱”這一超魔技巧的一轉法師以外,剩下的人連個魔法都放不出來。
船長朝文萊思他們這邊靠近了兩步,但在彈性好得過頭的水膜上行走顯然并不容易:“無論有什么副作用,你都確實救下了喬治的命,很感謝你。只是,也許二副說得有點難聽,可他的意思沒錯,我們的情況現在依然并不樂觀。”
鑒于船長是一轉法師,而且水性大概也相當不錯,他所說的不樂觀的情況,顯然并不單指他們馬上會被完全包裹在水球里這一件事。文萊思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終于有時間再次去觀察外面,克拉肯那邊的情況。
說實話文萊思沒怎么看清。此起彼伏的爆騰起的水柱和浪濤,將其中揮舞錘砸海面觸手都幾乎隱匿不見,更不用說更遠處克拉肯頭顱的情況。不過船長的意思文萊思也大概理解了。
“唔”文萊思沉思著,“別擔心,船長先生,我們能夠傷到它,我們就能殺死它。現在的問題是,漩渦消失了,我們要怎么樣靠近到能夠殺掉他的距離,關于這一點,我想”
船長突然慘笑了一下:“不,客人。雖然你說的也沒錯,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看。”
偵察檢定:17&;60,成功。你順著船長的意思看向船側,正好看到一根粗大的觸手狂亂地揮舞著,砸向旁邊的海面。根據位置的變化、計算以及直覺,你相當確定那就是之前被你們攻擊打中的那根觸手。只是,那上面,就在不到一分鐘前才灑了一船血的巨大傷口,已經消失不見。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文萊思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咳咳所以說,我們死定了。”二副總算把水吐得差不多,躺倒在已經及膝深的海水里,大聲咆哮起來,“就算是你也沒辦法了。之前它還只是把我們當成隨處可見的食物,只是隨口一吸,我們就已經無能為力!想盡辦法對它造成的傷害,其實也許連擦破皮都算不上!
“可我們激怒了它!而現在,它已經不打算捕食,只打算干掉我們見鬼,它甚至不需要直接打到我們,只要保持這種狀態,千島之光號也堅持不了多久而在這艘船堅持不住之前,我們就已經全都完蛋了!”
文萊思回憶了一下剛才看到的那根觸手的樣子,可以說,與之前看到的那根觸手完全沒有區別。二副的每一句話都說得很對。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都能明白,剛才的攻擊已經是他們能一次性造成的最極限的傷害了,如果這都沒有辦法留下有效的傷痕,就意味著別的任何花里胡哨的辦法全都宣告破產,于事無補。
比如說文萊思本來計劃里的,把所有人分成兩隊,分段攻擊以彌補攻擊間隔的方案。且不說克拉肯制造的這種環境,大多數人都做不到正確地施法和瞄準,分開攻擊的傷害,對克拉肯來說,也許只需要眨眨眼的時間就能恢復如初。
“你說得對,二副先生。”文萊思點了點頭,感受到斯卡麗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傳來的溫度。
“別怕,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斯卡麗的腦子并不笨,剛才對觸手造成的最大傷害,那道紫色的電網,就來源于她攜帶的一次性魔法道具,她手上也沒有比那個攻擊性更強的物品,正因為如此,她的手才會止不住顫抖,然而,她對文萊思說:“做得好,文萊思。不愧是我的侍衛。”
“大小姐,你臉上粘上海水了。”文萊思微笑著幫斯卡麗擦去了臉上的水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我知道我已經做得很好,但我還可以做得更好,畢竟,我是您的侍衛嘛。”
“你還有辦法?”二副、船長、斯卡麗、以及更多的人,他們詫異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令人恐懼的、無可違逆的,任何能夠想象到的辦法,任何能夠采取的方案或者小花招,都完全想不到可以逆轉眼前情況的可能性,甚至連逃跑都已經是奢望。類似的情況,文萊思并不是頭一次遇到。在帝國邊境,那座無人的村莊,覆蓋整個天空的隕星,至今還會在文萊思的夢境現。
但從那時起,沒錯,從那以后,他就不再會感到絕望。
“系統,準備好,我要念那個是叫作弊碼吧?我要念作弊碼了。”
要念就趕緊念啊,你還在這墨跡個什么勁?
“不,我想在事前聽聽你的感想嘛。比方說對我被逼到不得不依靠你的悲慘境地,發出一段毫無同情心的批判和辱罵,然后附贈一段抑揚頓挫的大笑,然后再放兩句狠話,讓我好好期待一下你到底是怎么用我的身體解決這場危機的。五分鐘還沒過,就算念了作弊碼我也不會失去意識的對吧?”
啊!啊對,沒錯。
“那我就要念了哦?”
切,算了。我這個人比較宅,不喜歡別人在旁邊看著。你保持意識會影響我發揮。
偵察檢定:6060,成功。
文萊思瞇起眼睛,不是因為海水濺到了眼睛里,而是眼前出現的不可思議的東西,讓他一瞬間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一道比水膜術的水膜更薄的水制成的薄片,平平地從視野的極限出一直延伸到他眼前,停在水膜的邊緣。就像一張由海水制成的紙,完全無視了海浪的涌動,觸手的翻滾,平整地鋪在一張與千島之光號甲板平齊高度的,看不見的,巨大的桌面上一般。
幾秒種后,那張紙上逐漸被涂上了斑斕的色彩,讓人聯想起迎著朝陽的氣泡。
“等一下你們看,那是什么東西?”
絕望地在水里打滾的二副坐起身看了一眼,也只看了一眼,就喜出望外地歡呼起來。
緊接著,水手們、大副,甚至連一直都很穩重的船長,都爆發出了同樣瘋狂的歡呼。明明情況還完全沒有好轉,他們卻比剛才自以為得救時更加興奮和激動。
文萊思廢了好半天勁,才從他們嘈雜喧鬧的歡呼中,分離出一個有價值的詞。
“輝彩鋒刃!那是輝彩鋒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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