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后,兩人已經來到了那扇被黑絲絨遮擋著的門前里輕輕地揮揮手,侍從立即悄然地退開了。
索普曼迪斯……
只剩下了獨自一人,少年臉上溫和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見,撥開門外那光滑的黑色絲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后,伸手推開了那扇門。
“……請關上門。”
短暫的沉默之后,索普曼迪斯有些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格利高里毫不遲疑地照做了,門內馬上又恢復成一片沉郁的黑暗,然而借著剛才的光芒,少年已經對門內的情景有了一個大概印象,毫不停歇地走到了索普曼迪斯的對面,準確地坐進了一張椅子里。
“很高興你終于恢復了。”
彼此沉默了很久之后,格利高里終于率先開口,打破了屋內的寂靜′然索普曼迪斯的表現絕不能說是回復正常,但是至少已經比之前有進步了。
“……恢復嗎?”
索普曼迪斯的聲音疲憊卻平靜,長時間的沉默讓他的聲音帶著干澀的沙啞:“也許吧!”
“至少,你已經肯和我交談了。”
格利高里微笑起來,“外面很多人都非常牽掛你的安危,希望能早日見到你;希安議會的議員們這幾天是每天都要發來集體署名的公開信,要求我馬上安排他們前來探視;市民中更是流言四起——”
“……光。”
索普曼迪斯突然出乎意料地開口。打斷了格利高里地話,而所提出的要求,更是令少年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給我……一點光。”
“光?”
格利高里掃視了一圈四下里的黑暗,“你現在不在需yà
黑暗了嗎?”
他帶著點真zhèng
的喜悅,站起身來就準bèi
拉開那些厚重的黑絲絨,然而索普曼迪斯卻隨即阻止了他的動作。
“不。”
第三皇子的聲音不知為何更加沙啞了:“是神術的光……薩寧地光。”
格利高里的心中微微一震,然而他什么也沒說,伸出手指。一個最初級的‘光愈術’就從他的指尖上發出,白色的光芒瞬間撕破了室內的黑暗,也照亮了兩人地臉。
索普曼迪斯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卻隨即又站直了身軀,堅定地伸出手來,迎著格利高里發出的光芒。緩緩靠近。
白色的光芒映照下,第三皇子曾經英武俊逸的臉孔已經變得十分消瘦,兩腮和眼底都已經深深地凹陷了進去;裸露著的臉部和手臂的肌膚上布滿了不太明顯的、細細的白色長條狀傷痕,那是薩寧最后的降臨所留下的印記,曾經堅定而溫和地雙眼如今仍然是清澈的,卻遮掩不住其中那濃重地迷茫。
“……夠了。”
將手掌在那光芒中停留了片刻之后,索普曼迪斯微微地搖了搖頭,收回了手。
格利高里立即停止了光愈術,黑暗重新將兩人包圍起來,然而這一次。格利高里突然清晰地感受到了索普曼迪斯的存zài
,和之前完全不同′然同樣是被黑暗阻隔著什么也看不見,索普曼迪斯卻仿佛從黑暗中‘浮’了出來一樣。根本無法忽略。
“……仍然是一樣地冰冷。”
索普曼迪斯的聲音很淡,就在格利高里因為這句話不由自主地緊緊皺起眉毛的時候,他卻突然大步上前,猛地拉開了那厚重的黑色絲絨——
晴朗的月夜一下子出現在兩人眼前,星月的光立即無聲地填滿了整個窗戶,柔和的銀色光芒將第三皇子的形象清晰地展現在格利高里面前,比剛才在光愈術地光芒下看到的更加消瘦,明亮地眸子里。卻忽然沒有了那種茫然。
在格利高里皺著眉頭的注視中,索普曼迪斯打開了窗子。向著天空緩緩地伸出手,仿佛在迎接那月亮的光輝一樣,窗外清冷的空氣一擁而入,吹動格利高里的頭發輕輕舞動,少年的臉卻是一片冷肅,戴著‘虔誠之刃’指環的右手不動聲色地縮回袖子里,一眨不眨地盯著索普曼迪斯的每一個動作。
“我出生的時候,每個人都說,我是薩寧親自挑選的孩子。”
沐浴在月光中足足有一分鐘之后,索普曼迪斯突然主動開口,仿佛放下了無盡的負擔一樣,長長地吐了口氣,轉過頭來的時候整個人仿佛突然挺拔了許多:“公正、無私,仁慈,無盡神威的薩寧……親自挑選的孩子。”
隨著說話的增多,他嗓音中的沙啞逐漸地消退,月光灑滿那張消瘦的臉,滿頭絲綢一般順滑的金發看上去仿佛在發光一樣:“……在過去的時間中,我一直以此為榮。”
格利高里沒有回應,靜靜地聆聽著,而索普曼迪斯似乎本來就是在自言自語,毫不停歇地繼xù
說了下去:“因為一直被這樣告知,所以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有了這樣的自覺——既然我是‘公正、無私,仁慈,無盡神威的薩寧’親自挑選的孩子,那么我就應該像他一樣,公正、無私,仁慈……雖然成長的歲月里我漸漸了解了人性的黑暗,這個理念卻從未動搖過,每一次祈禱,我都無比虔誠地向薩寧發誓,必將不惜一切犧牲來與這世上的黑暗戰斗,令所有的生靈都沐浴在薩寧的神恩之中……”
格利高里突然抬起左手,悄無聲息地捂住左眼。
“然而,薩寧降臨了……”
索普曼迪斯停頓了一瞬,隨后繼xù
說了下去,聲音雖然不由自主地干澀,臉上的神情卻很快恢復了平靜:“沒有經lì
過的人,根本無法理解那種感覺——”
“夠了!”
格利高里猛地站了起來,稚氣的臉上出現了暴怒的前兆,指縫中隱隱地閃爍著涌動的光芒,隨即驚覺,馬上壓制住突如其來的怒氣,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不要再說了……現在你的情況已經很有進步,多多休息,你很快就會完全恢復的!”
“就在那一刻,一切都改變了……”
索普曼迪斯仿佛沒聽見一樣,依舊在低聲地訴說:“而剛才我終于確定了,冰冷的并不是光,而是……
格利高里的手指猛地劇烈顫抖起來,暗紅色的鮮血沿著他的
緩地涌出,很快在那張稚氣的臉上形成了一條條痕跡
“住口!!”
他最終無法控zhì
地怒喊起來,稚氣的臉完全扭曲,口中吐出的沉重氣息也仿佛帶著灼熱的光:“不要再說了,索普曼迪斯!你想被冠上褻瀆者的名字嗎?!你想讓你的母親、前任圣女黛卡西婭為此蒙羞嗎!!??”
雖然已經被莫名的怒火灼燒得快要失去自制力,格利高里仍然沒有忘記給屋子增加了一層隔音屏障,也能夠迅速地用瀆神的罪名和母親的名譽來警醒索普曼迪斯——現在的他仿佛被分成了兩半,一半在冷靜地思考著對策,另一半卻燃燒著莫名的熊熊怒火!
“母親……是我最愛的人。”
聽到母親的名字,索普曼迪斯臉上的神情出現了一絲溫柔,轉頭凝視著安詳的銀月,紅色的眼眸暫時軟化,出現了懷念的目光:“她也是世界上最圣潔、最仁慈的人,我所知dà
的薩寧,幾乎完全來自她的描述……”
雖然他說著這樣的話,但是那雙紅色的眼眸里,卻沒有絲毫的動搖。格利高里臉上的表情更加扭曲,心中卻瘋狂地涌起不安的預感——
“別說了!索普曼迪斯!”
他厲聲高喊,試圖在索普曼迪斯做出什么之前阻止他——不要在我面前!即使你真地想要做些什么。也不要在我的面前!在我的左眼之中,隱藏著……
“我不知dà
母親是否會理解我的行動,但是我想,我現在正是按照她的教導來作出選擇。”
索普曼迪斯的金色長發突然無風自動起來,英武的臉孔在月色銀輝的映照下,堅定而傲然,清澈地眼眸中,一種無法描述的神情正在逐漸蔓延:“即使站在她的面前。我也可以看著她美麗仁慈的眼睛,毫無愧疚地告sù
她——”
夜風、月光、空間,甚至是時間,一切的流逝在這一瞬間突然停滯,無邊的靜寂中,伴隨著某種東西無聲地碎裂△普曼迪斯身周驟然爆fā
出強烈的波動,胸前從不離身的、裝著黃金圣殿守護者鎧甲的梭型墜子仿佛被什么力量排斥著一樣,忽地被推著飄了起來,把鏈子拉得筆直。
“——并不是我背棄了薩寧,而是薩寧背棄了我!”
“索普曼迪斯!!!”
格利高里厲聲大叫,試圖做最后的努力阻止。然而剛才的同一瞬間,他已經清晰地感受到了第三皇子信仰的碎裂,大圣堂中的光柱驟然發出了刺眼的光華,少年左眼中蠢蠢欲動的光芒變得再也無法壓制,伴隨著左手心地一陣劇烈灼痛←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手,洶涌的光芒立即爆zhà
似地噴射了出來】毫不遜色于薩寧降臨時威力地圣光仿佛見到了獵物的猛獸一般,兇狠地撲向了索普曼迪斯。
“不!”
少年地臉色猙獰得可怕。試圖與這澎湃的力量抗爭,然而那威力完全無法阻擋,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索普曼迪斯虛弱的身軀被洶涌的光芒淹沒,大量細長的傷痕再次崩裂,鮮血的飛濺中,那雙紅色的眼眸卻始終是平靜而安寧,一絲堅定而神mì
的微笑掛在那張俊逸地臉孔上,仿佛一種暗示般深深地扎入格利高里的內心。直到被刺目地光芒徹底淹沒。
作為圣殿守護者,拋去了信仰的索普曼迪斯。一身的力量自然消失無蹤,只不過是個長時間呆在黑暗中的瘦弱病人,那熾熱的神光幾乎是瞬間就摧毀了他意識,然而那張英武瘦削的年輕臉孔上,清澈的瞳孔中,那種堅定、傲然的微笑,卻始終沒有消失。
“啊啊啊——!!!”
格利高里仿佛和什么搏斗著一樣,吼叫著、艱難地挪開了臉,熾熱的神光一旦從索普曼迪斯的身上偏開,就立即以和出現時同樣洶涌的速度回到了格利高里的左眼之中,少年再次發出了叫聲,手指無法控zhì
地劇烈顫抖著,白色的神官袍幾乎被他抓成碎片。
下一秒鐘,一切的光芒都倏然消失,星月和夜色重新占據了這個房間,格利高里單薄的身軀搖晃了一下,軟軟地跪倒在地,寂靜的黑暗中,只聽到他在不停地喘息著。
“就在那一刻,一切都改變了?”
良久之后,他搖晃著站直了身軀,注視著仿佛睡著了一樣的索普曼迪斯,稚氣的臉上神色極其的復雜:“是的,確實是這樣,然而改變的,并不只是你一個人!”
他帶著滿臉的鮮血,喘息著靠近索普曼迪斯。第三皇子身上只有少量的血跡,仍然有著輕微的呼吸,表面看起來似乎沒有受到什么傷害,然而格利高里知dà
,他的靈魂已經在熾熱的神力沖擊中受了極其嚴重的破壞,甚至很有可能就此永遠沉睡,再也無法醒來。
“我也同樣被改變了……”
他用顫抖地手指撫摸著左眼,稚氣的聲音,卻蘊含著無盡的深沉:“然而我們只不過是神靈的牧羊人,無論他賜予什么,都只能接受……為何你要如此的固執?”
格利高里伸出手去,輕輕撫過索普曼迪斯的臉頰,目光漸漸變得冷漠。在薩寧降臨之前,他是虔誠的,帶著一種高傲的優越感,以薩寧忠實的代言人的身份,俯視著世間的信徒,然而自從左眼中擁有了直接來自薩寧的一部分神性光芒之后,他卻發生了改變。
那光芒暴躁、粗魯而且冷漠,仿佛無時無刻都在試圖要毀滅什么,而作為載體的他所承shòu的痛苦,更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作為薩寧神性靈魂的一部分,它為何會給人這樣的感覺?
“這世界上總會有答案……然而,你必須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
他喃喃地自語,從索普曼迪斯的身上收回了目光,眉頭漸漸地鎖緊。事情搞成這樣,要如何善后已經成為更加棘手的問題……
“誰?!”
門外突然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令少年目光一冷,頭也不回地發問。緊握的手指間,‘虔誠之刃’開始散發出瑩瑩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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