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斂與魏靈、王道、石緋一同放舟而下，至江陵府改行陸路，前往襄州。
襄州，更多人熟悉的名字是襄陽。現(xiàn)在，是唐山南東道戰(zhàn)區(qū)的總部所在，中
國在淮水以南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城。
可是在中國總?cè)丝跀?shù)已不足一■的中唐，這一個著名的大城，人口數(shù)也已經(jīng)
不足二十萬。
尤其五胡亂華以後，荊州府治已經(jīng)南移到交通更為便利的江陵府，襄陽城似
乎已漸漸沒落。
剛剛到達(dá)襄州的葉斂等人，雖然感覺到城中熱鬧，但喧華中卻有另一種日落
西山的落寞。
他們在城中四處找乞丐。因?yàn)槌啃鞘秦腿恕既?中文網(wǎng)
Ｍ．w，也是乞丐，而且是個位階狻高
的乞丐，問乞丐一個大乞丐的所在，是比較容易的。
這就像外國人來到中國，問路人皇帝在哪是一樣的道理�？偛粫腥巳柣�
帝路人在哪吧？
很快就有乞丐領(lǐng)著他們到了晨星的『宅邸』前。
真的是宅邸。
王道見了，張大了嘴，叫道：「靠！他住這么大的房子，也能叫乞丐？那我
不是早該餓死了嗎？」
領(lǐng)路的乞丐道：「近十年來，很多人投靠丐幫，只是想在亂世中求得保命的
靠山，未必真的是乞丐。星哥本來就是有錢人，也時常資助襄州的弟兄，只是我
們既身為乞丐，用不了太多，他來放錢就取、沒放也無所謂�！�
「那都不重yà
吧！」石緋逕行『撞門』，很快就有門房前來應(yīng)門。
「誰啊！」門房也大叫一聲：「叩門就叩門，干嘛用撞的？」
石緋見對方動作這么快，只得陪笑道：「我看這房子這么大，怕叩門聲音太
小，你們聽不到啊。」
「我們才不……」門房說了一半，忽然住口，細(xì)細(xì)的從左至右將魏靈、葉斂
、王道、石緋審視一遍，然後再從右至左再看回去，才對著葉斂道：「你是葉公
子？」
葉斂點(diǎn)點(diǎn)頭，門房笑道：「徐幫主已經(jīng)通知過了。阿事，辛苦啦。」說完，
他摸了幾個錢遞給帶路的小乞丐。
「請進(jìn)，請進(jìn)，我馬上通知當(dāng)家的。」門房笑著將他們引進(jìn)大廳，接著便朝
內(nèi)進(jìn)跑去。
從進(jìn)門後，石緋就一直向四周巡看，坐上椅後，又環(huán)視了大廳一圈，道：「
他家可真大……不比我家差�！�
王道也道：「是啊，外庭的大池塘就有三丈見方了吧！那天在靈州，看他還
真亂像個乞丐的，我還以為我們來襄州也得露宿街頭耶！真是沒想到！」
「可見晨星不簡單……」魏靈起身，細(xì)細(xì)的看著壁上一柄題著字的摺扇，道
：「署名……不空和尚！」
「不空？誰��？」石緋惑然￣不空是啥大人物？
魏靈道：「他是……是現(xiàn)在的御前佛法念說……國級公爵……」
葉斂卻不屑道：「光說不練有啥用？只練嘴上功夫不切實(shí)務(wù)，國家不亂才怪！和尚也當(dāng)能官，看來皇帝老兒是把魏晉時期的往事都忘了。」
魏晉時，皇帝、平民、貴族、官員，喜好清談、樂趣清談、行為清談，生活
中比重占最多就是清談，鎮(zhèn)日價就是想著怎么辯贏對手，結(jié)果文是極盛、但武卻
極衰，才造成五胡入侵卻無力抵抗。
愛好佛法、與喜好玄學(xué)，在葉斂看來，本質(zhì)上是相同的。
「有思想、會思考，那是人的特長�！钩啃亲哌M(jìn)大廳，道：「如果只是用武
力維持自己的勢力，不管是個人、或是種族，那野獸就會了。」
一眼看去，這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身著綢緞衣裳，倒還真是個商賈模
樣。只是，感覺上比錢瑩的兄長錢柜就精練許多。
聽得晨星如此說法，葉斂沒回話￣因?yàn)樗猟à
自己也是一個求『思想』的人。就如同錢瑩所言，葉斂往往想得太多、顧慮太多，可是實(shí)jì
上卻連眼前事都顧
不來，這與當(dāng)下的朝廷并無二致。
只是有領(lǐng)導(dǎo)者與平民的差別而已。
「還有啊……我只是交游比較廣闊而已，剛好認(rèn)識不空大師的兩個徒弟，沒
什么了不起的。你們先去休息吧，我想￣這兩天幫主就會吩咐任務(wù)下來了。」
到達(dá)襄州第三天。
魏靈、王道、石緋正在用早膳，晨星走來，著實(shí)令他們吃了一驚。
晨星這幾天都是和他們一起吃飯，但穿的一直是華服。這會兒他的衣服變成
粗布破衣、上頭滿是補(bǔ)釘。
王道見了，打趣道：「晨員外今天想去乞討啊？」
晨星移位坐下，道：「我有那么無聊嗎？葉斂呢？幫主傳訊過來，我們該出
任務(wù)了�！�
「這么快……」王道嘟嚷著，好料的還沒吃幾天，又要出門了。
葉斂這時也走進(jìn)餐廳，就位後道：「第一個任務(wù)，目標(biāo)是？」
晨星道：「拉攏桐柏山南麓的原定幫。原定幫雖然屬南，但與北武林的距離
較近，關(guān)系一向打得不錯，如果連原定幫都拉不過來，接下來恐怕就難了�！�
做大事，先從簡單的下手，循序漸進(jìn)，這是常識。
葉斂道：「南武林有九派四十三幫，扣去云夢劍派，較大的正式門派尚有蒲
臺山南少林、蜀中的青城、唐門、昌水的鄱陽劍派……」
晨星道：「南少林還不是大問題，一群和尚，不至於爭名奪勢。青城、唐門
、鄱陽劍派三處就真的是麻煩，難保他們不會想獨(dú)自與云夢劍派對立。畢竟這三
大門派向來也足以獨(dú)霸一方。那是日後的事，先從小處著手吧。快吃，吃完就出
發(fā)�！�
從襄州到桐柏山南麓原定幫的山寨所在，騎馬只是一天路程。
葉斂等在入山口外原定幫所經(jīng)營的野店過了一宿，次日天明，動身上山。
領(lǐng)路人將五人領(lǐng)進(jìn)原定幫寨內(nèi)，只見寨中前院約五十來人分站兩側(cè)，見情勢
正在對罵。
「這是怎么回事？」晨星拉著領(lǐng)路人，指著人群，訝然道：「幫內(nèi)不是一向
很和諧的嗎？」
領(lǐng)路人道：「本來是，你們來的不是時候。昨晚有人投書給幫主，幫主今天
早上召人開會，談著談著就吵起來了。似乎是為了南武林盟的事……」
葉斂將晨星的手按下，道：「看來有人比我們早來一步。」
「云夢劍派嗎？」王道很直覺性的問道。
「如今的南武林群雄無首，云夢劍派素有盛名，為何不挺�。俊埂溉ツ昶咴�
，洞庭丐幫大會，元仁右打傷黃樓，分明挑釁！由云夢劍派領(lǐng)導(dǎo)，難保日後不起
爭端！」「云夢劍派實(shí)力堅強(qiáng)，就算有爭端，怕個什來？」「老幫主臨終說過，
原定幫旨在收容為戰(zhàn)亂所苦的民眾，自是要避災(zāi)閃禍！」「如今戰(zhàn)亂不止，沒有
強(qiáng)人依附，我們又能收容多少孤兒寡母？」……
吵得好兇啊￣葉斂皺起眉頭，看來和云夢劍派似乎脫不了關(guān)系。
「先讓他們住口吧……」葉斂喃聲道。
要有發(fā)話的機(jī)會，才好了解情原，不過自己幾個外人，又要怎么在他們自家
人互罵時插嘴呢？
晨星看了葉斂一眼，向右移動了幾步，走到了一棵碗口粗細(xì)的柏樹前。
接著，平舉左手，手掌朝外，四指并而向天、右指橫向獨(dú)立。
右手抓起齊眉棍尾，將棒頭架在左手姆指上。
跟著，深吸了口氣。
「喝啊！」晨星大喝一聲，震得全場吵罵的原定幫眾鴉雀無聲，跟著，便聽
到一聲『碰』。
晨星跟前的那株柏樹，在人頸高處兀然斷折，上半截枝干轟然墜地。
「好個捻絲棍！」葉斂心中暗贊：「不愧是中原武林三大絕技之一！」
「晨星！」煙塵散去後，原定幫中馬上便有人認(rèn)出了他。
黃樓是丐幫中一等一的好手，晨星身為黃樓嫡傳弟子，自是有幾分名氣。
院中左半部二十馀人見了是晨星，便不出聲了。
晨星收棍納氣，走向右半部為首一人，道：「雷幫主，怎么回事？」
雷幫主道：「昨晚有人以射書與我，言明近期內(nèi)南武林勢將一統(tǒng)，要我決定
支持哪邊。今日我召集兄弟議事，副幫主認(rèn)為應(yīng)該支持云夢劍派，而我不肯，就
這樣吵了起來�！�
左部人群的領(lǐng)頭自是原定幫副幫主，此時叫道：「丐幫與云夢劍派去年生了
恩怨，必然反對本幫支持云夢劍派！但丐幫名義上屬北武林所轄，似管不著南武
林的事兒！」
晨星卻笑臉盈盈道：「先別生氣，靜下心慢慢談嘛！別分南北武林，少說我
們也是草莽同道。」他向葉斂等招了招手，右手拉著原定幫主、左手挽著副幫主
，逕進(jìn)了議事廳去。
偌大一個議事廳只進(jìn)得七人，晨星將大門關(guān)上後，請了寨里兩位頭頭上座，
將葉斂等四人招來身邊，道：「先給你們介shà
一下，左首那位是原定幫的幫主，
名喚雷斯林；右首那位是副幫主，寒元�！垢阆蜃隙说溃骸竷晌豢梢哉f
說考lǜ
的立場嗎？」
「慢點(diǎn)！」寒元叫道：「你還沒介shà
身後四人？我?guī)椭卸嗌傩值芏即陂T外
，何故你帶的四個外人卻要跟進(jìn)來？」
「自我介shà
唄！」石緋毫不掛意地笑道：「吐番將領(lǐng)馬重英義子，石緋�！�
「靈州府孤兒王道。」
「錦官箭村魏靈。」
雷斯林看看魏靈，道：「這女娃不錯，氣勢不輸男兒。小夥子，你想必就是
葉斂？」
葉斂聞言一呆￣我一個無名小卒，你怎知dà
？
雷斯林笑道：「傳言今年四月，在靈州西南有個年輕人，只帶了一個女娃和
另一個小兄弟，便說退了吐番五千騎兵，這件事早傳開了。有魏靈、有王道、還
有一個吐番人，那你自然會是葉斂�！�
葉斂聽得，便點(diǎn)頭道：「對，我是葉斂。」同時仔細(xì)看著雷斯林，覺得這約
三十歲上下、文人模樣、似乎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幫主，倒是滿懂得收集情報。
他自不曉得，原定幫地處桐柏山南麓，離眼下交通最便、貿(mào)易最盛的江南大
城江陵只不過兩日路程，情報收集自是極易。
寒元此時又粗聲粗氣地道：「不管你作過什么，你們五個人似乎還是管不著
南武林的事罷！」
葉斂不坐椅，逕在廳中的虎皮地毯上席地盤坐，恬然道：「我們也不是來管
原定幫的家事，只不過剛好見了你們有爭執(zhí)，便想來給點(diǎn)意見、調(diào)解一下，有何
不妥？」
王道也湊口道：「幫主和副幫主這樣吵架，看在幫內(nèi)人眼里都過不去罷！」
寒元是個粗人，仍然嚷著：「不關(guān)你們的事！」
雷斯林卻站起身，走到葉斂身前，拿出一張紙條遞去，道：「這是昨晚有人
送來給我的�！�
葉斂細(xì)細(xì)一看，與雷斯林在院中所言相致，即是要求原定幫支持云夢劍派一
統(tǒng)南武林。
葉斂看了一陣，問道：「是云夢劍派門人送來的嗎？」
雷斯林道：「沒見到人，但我想不是，云夢劍派自來是不使暗器的。送書人
是將紙箋系在這枚四角鏢上，射進(jìn)我的房間。」說著，便摸出一枚『四角鏢』。
王道、石緋、魏靈皆湊頭去看，是枚手里劍！
他們看到那枚手里劍，皺起眉頭，相對無言￣那些倭族刺客又追來了？
「這是倭族的暗器�！谷~斂不動聲色，淡然道：「我曾接受倭族刺客的挑zhàn
，他們放言要取我性命，如今是故yì
攔在我前頭，不讓我拉攏原定幫�！�
「倭族人？」寒元聲音小了。
寒元是個粗漢，懂的道理不多，一切武力優(yōu)先，但是對於國仇家恨的觀念卻
相當(dāng)重。近年來中國被吐番、回紇侵襲不斷，他心里已經(jīng)十分郁恨。如今南武林
事卻牽扯倭族，又是個外族，自然使他對於投靠云夢劍派有了些疑慮。
葉斂看了寒元的反應(yīng)，便知dà
他心里已動搖了，將手里劍與書信一并交還雷
斯林後，正色道：「云夢劍派不見得與倭族有所勾結(jié)，但是那幾名倭族刺客的目
標(biāo)是我卻很明顯，可見得他們對於中原武林內(nèi)情十分了解，一逕想阻止我的行動。在院中時，聽兩位的言語，其實(shí)各有立場、各有道理。如果改去支持一個能與
云夢劍派分庭抗禮、又不會爭強(qiáng)斗狠的幫派，問題豈不是解決了？」
寒元道：「說得容易，現(xiàn)在的南武林盟是一片亂，除了云夢劍派，又有誰能
夠獨(dú)當(dāng)一面、顧得上我們這些小幫小寨？」
這倒是事實(shí)￣一時之間，葉斂也很難回答。
晨星忽道：「如果有一個新興幫派，能在南武林盟創(chuàng)建出不輸丐幫的勢力，
是否夠格？」
寒元道：「自然可以。不過誰有這種能力？」
「有！就在眼前！」晨星答得簡潔、答得有力，鼻頭向著葉斂一點(diǎn)！
葉斂見了，愕然看著晨星。
但王道、石緋卻笑著連連點(diǎn)頭。
魏靈低聲道：「別懷疑，你一定可以，現(xiàn)在先別訝異，給他們一點(diǎn)信心�！�
葉斂苦笑，將腦子橫向擺動。
現(xiàn)在不只是寒元了，連雷斯林都用懷疑的眼光看著葉斂。
沈默。
半晌之後，葉斂起身，道：「我會，兩位也不用急著決定支持哪邊，過些時
日，相信你們會看得到成果！」
聽了葉斂如此說法，雷斯林與寒元又低聲商討了幾句。
然後，雷斯林道：「也不急在一時，我們同意看看情況再說�！�
「這樣就夠了，小弟謝過。」葉斂拱手一禮。
忽然，有個四腳動物從內(nèi)堂沖了出來！
那四腳動物一出現(xiàn)便直直沖向葉斂，很快的，魏靈弓已上弦、王道刀已在握
、石緋也從腰後抽出一截短桿，卻只聽晨星叫道：「慢！」聲猶未落，已看準(zhǔn)落
勢，手中齊眉棍逕直四腳動物下腹伸去，向上一撩！
四腳動物反應(yīng)也是極快，在空中順著棍勢繞個了圈，又安然落地。
眾人這才看清，這四腳動物是支狼。
而且，是支有兩條尾巴、四足立地高有五尺馀的怪狼、大狼。
晨星道：「這可是原定幫的寶獸，不能傷了�！�
寒元也向內(nèi)堂叫道：「寒星！出來！」
眾人向內(nèi)堂看去，見到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走了出來，吐吐舌頭，向怪狼
招了招手，道：「小狼，過來。」
那怪狼本來面朝葉斂、張牙咧齒，聽得小女孩叫喚，隨即回頭走到小女孩身
邊，縮頸一頂，便將小女孩頂上了自己的背。
「亂來！」寒元罵了一句，轉(zhuǎn)向廳中五人道：「這是小女寒星�！�
石緋看寒星坐在怪狼背上，低聲道：「這么大一支狼，怎么叫小狼……」
也不知是不是這怪狼的聽力特別好，它忽然狠狠瞪住了石緋。
石緋心頭一驚，漫步走到虎皮地毯前緣，站在虎頭旁。
狼自然是會怕虎的，原定幫的虎皮地毯并未將虎頭骨拿掉，看起來仍是栩栩
如生。
但怪狼一點(diǎn)也不怕那虎頭，仍然惡狠狠盯著石緋，還緩緩走近了幾步。
寒星拍了拍怪狼的頸子，道：「沒禮貌，你們要叫他『藥師小狼』，不然他
會生氣喔！」
「藥師……？狼怎么叫藥師？」王道很不可置疑的看著『藥師小狼』，忽然
發(fā)xiàn
它的頸子上掛著一個鹿皮包。
「怎么不行？」寒星俯下身子，從鹿皮包中伸手一撈，道：「看看，有金創(chuàng)
藥、鶴頂紅、剪子、包傷布、蒙汗藥……巴豆也有，救人的害人的都有，而且他
還會用咧，當(dāng)然可以叫藥師！」
魏靈收起弓箭，走到藥師小狼跟前，伸手撫m著他的頭，道：「真的是寶獸
呢。」
「那當(dāng)然！」寒星揚(yáng)起鼻子：「整個原定幫，只有我可以將藥師小狼馴得服
服貼貼，說東不敢往西呢！」
葉斂聽了，冷冷一笑。
那么，也是你要它來攻擊我了。
晨星卻不愿浪費(fèi)時間，逕朝雷斯林與寒元拱手一禮，道：「兩位有共同決定
，原定幫上下和睦，我們的目的也達(dá)成了。不多打擾，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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