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且說那四名黑衣蒙面人高聲喝喊,分別從東西南北夾攻而至,將柳青包圍于掌控中后,那侏儒便嘿嘿笑道:“好孩子,倘若你主動將手中的物件交來,我還可以從寬發落,給你個痛快。否則的話,必定教你受盡皮肉之痛,掙扎之苦,那生不如死得滋味,嘖嘖嘖”那胖子截口道:“奇哉怪也,咱們解手的功夫,卻不知哪里冒出個家伙來,難道他是從地下鉆上來得么?”那使龍鳳環的人冷哼一聲,道:“可不知上官敬楠如何會將密函交付給他?估量這人也有些來頭吧?”
柳青并不理會四人的閑言碎語,輕嘆一聲,心道:“迄今為止,我尚且只曉得事情的大概,中間雖有些蹊蹺,但也無暇顧及了。我手中這封被鮮血染紅的信箋,到底是何來路?記載著怎樣的內容?有甚用處?以至于上官前輩拼死捍衛,并臨終托付給我?這四人又為何兇神惡煞、不擇手段地搶奪於斯?”疑團難解,如迷霧般環繞著柳青,仍然不可獲悉。
既然物事已被他們發現,柳青便從容了許多,將密函塞入衣內,又替死未瞑目的上官敬楠合什眼簾,心懷怨恨,喝道:“你們可是血衣門中人?”那竹竿人輕蔑道:“是又如何?非又怎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遇上咱們惡煞四人組,你還有命知道么?”柳青道:“即便你們謀財害命,有所企圖,也只需光明磊落的找上門去,去尋上官前輩一人即可,又何必要殺害那么多不相干的人!你們到底有甚陰謀?那封廣布天下的英雄帖,與你們有沒有干系?”
四人齊聲大笑,笑聲宛如受到了惡鬼幽靈的詛咒一般,凄厲駭人又像“黑白無常”索命時的咒語,不寒而栗。只聽那侏儒喝道:“你去問閻王吧!”話音剛落,喪門刀,判官筆,打王鞭,龍鳳環,各自夾帶風聲,朝柳青擊去。
豈料柳青早有準備,方才積蓄于腳底的真氣陡然爆發,凌空躍起,輕巧地避過四人出手一招,瞬即拔劍俯沖而下,與四人纏斗在一起。
可柳青左擋右拆,忽上忽下,十余招后,便感到孤掌難鳴,力不從心。這四人不但內力渾厚,武藝超群,并且配合得極為緊湊,實在難纏得很。其實柳青早已預料這四人必定身懷絕技,不易打發,卻不想竟如此厲害,以至于自己險象環生,甚至無計可施。
形勢越來越危險,只見柳青剛剛避過龍鳳環的“鴛鴦交頸”,突然之間,那侏儒竟一個匍匐,軟骨收縮,緊貼地面飛也似地前進,使得竟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縮骨游行功”,再加上他本就短小輕盈的身段,硬是將這門軟功發揮得出神入化,眨眼便來到柳青下盤,手中的判官筆陡然擊出,直點他大腿內側的“百蟲”穴柳青正要應招,那竹竿人手中的長鞭已如毒蝎般卷來,離咽喉不過方寸的距離!誰知那胖子竟繞到自己身后,掄起喪門刀便砍向柳青后脊那使龍鳳雙環的人也沒閑著,兀自在旁伺機而動,只待柳青閃避時,一發取他性命。
說時遲,那時快,卻見柳青臨場機變,重心后移,同樣施展了一記軟功“柔風輕影”,膝蓋彎曲,下盤穩若磐石,腰和頸部卻已觸地,仰頭避過了席卷而來的長鞭隨即“鯉魚打挺”,迅速變招,雙腿側翻,盡力向外側伸展,閃開判官筆的打穴后,倏然收縮,夾住侏儒雙臂,令他動彈不得,再難前行同一時間,柳青左手亮出“擒拿法”,一下便抓住鞭稍,右掌中的劍橫架頭頂,與那胖子的喪門刀相迎,只聽兵刃相擊得巨響,柳青已將喪門刀架開,響聲之余,腿部發力,一招“豹越松林”將那侏儒踢開,左手借鞭稍之力高高躍起,向那使金環的人連刺三劍,“三露九華”,招招強攻,將其逼退后,凌空側翻,便跳出了四人的包圍,危機終于化解。
卻見冷汗沁滿了柳青額頭,在方才那間不容發的瞬間,生死存亡之際,也只有柳青自己才曉得經歷了怎樣的驚險如若不是多年的武學苦練,外加養氣定心的修行,恐怕他早已命喪當場。其實剛才的幾招拆解,柳青若是使錯一招,甚至連解招的順序有一絲偏差,便足以讓他死于非命。
在如此兇險的環境中,柳青尚能穩而不亂,這需要多么強大的內心與定力?
四人瞠目結舌,似乎沒有料到這少年的身手竟如此了得,以至于能將險境頻頻化解,全身而退。那胖子驚言道:“這人果真是有兩下子!”竹竿人也奇道:“不錯,看他的模樣,可不年輕得很么?他究竟是誰呢?”
那侏儒道:“方才與這少年交手時,他攻守兼備,劍術也頗具章法,想來不是無名鼠輩、未經高人指點的泥腿子。老三,你見多識廣,何不將近年來崛起于江湖、甲于劍道的后生晚輩數將出來?”那使龍鳳環的人應道:“近年來于武林中秀起的年輕人著實不少,但大多出于名門世家,系家傳或門派的武學,極少有另類的情況出現。其中最為杰出的,莫過于江南大俠歐陽凌風的少公子絕代天驕歐陽青云。面前這人,定然不會是歐陽公子了!
那胖子指著柳青,嘲諷道:“他若是歐陽青云,我就將自己的腦袋砍下來。別說是咱們四個,即便再來上一百個,也不見得是歐陽青云的對手!”那竹竿人道:“看他這身破爛行頭,端的不是玉花宮憐香宮主的掌上明珠花花大少花無情!蹦鞘闺p環的人皺眉道:“想來亦不是南宮世家的嫡系傳人不染墨南宮逸也不像櫻花谷九姊妹的上門女婿”那侏儒揣測道:“難道是南海派的入室弟子飛魚快劍梅傲雪?”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幾乎將比年的少年英雄說了個大概,但依然沒有理出個頭緒,猜出柳青的身份。
但這四人卻不甘心,好像非要自個猜出柳青的來歷不可。
既然他們無法憑借柳青的外貌穿著給予判定,就只好依靠自己的江湖閱歷,著手柳青的武功門路,來推測他的出處了。只聽那竹竿人說道:“方才他避開我長鞭的軟功“柔風輕影”,是武當白鶴道長歸不二的本門技藝,難道他是武當派的人么?”那侏儒接道:“中原武林,南拳北腿,方才他閃開我打穴,并還以顏色的“豹越松林”,是齊魯名家“八條腿”林中豹自創的招數,難道他是“虎豹門”下的弟子么?”那胖子咂嘴道:“方才他制服鞭稍的小擒拿手,頗有鷹爪王楊元素的風范,難道他是陜北人么?”那使龍鳳環的人琢磨:“方才他連搶三招,將我擊退的劍法,好像是皖江九華山拼命三郎褚睿的三板斧”四人你說我唱,此起彼伏,將柳青剛才使出的招數,如數家珍得娓娓道來,均想:“他究竟是何許人也?憑他這般年紀,如何會得如此博雜的技藝?這人又有著怎樣不為人知的身世經歷?”
柳青聽到這里,亦是極為驚訝,心中奇道:“好眼光,好見識!這四人不假思索的道來,輕而易舉就將我加以應變的招式一一勘破血衣門下到底還有多少能耐人物?”正思忖間,卻聽那四人齊聲大笑,好像恍然大悟一般,有所收獲。只聽那侏儒說道:“雖說他身懷多家本領,卻是雜而不精,有形無實!
“不錯!”那使雙環的人接道:“他每一招技藝,仿佛都差了些火候,倘若他真的掌握了各派精髓,憑借那些名家的手段,他還會落得下風,危在旦夕么?恐怕咱們早就被宰了個干凈吧?”那胖子喜滋滋地道:“哎嘿,依我看吶,他可不僅是有形無實,恐怕是連半點都沒有學到。那些武學招數,估計是他自己加以變換,虛張聲勢的假把戲,像鯉魚打挺這種亂七八糟、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尋常人都會得,又有什么了不起?底細多了,豈不就等于沒有底細?最近江湖上不正有一位不知道來歷,并且善于劍術的少年高手,接連挑戰了點倉和武當么?”
那竹竿人盯著柳青掌中的斷劍,陰惻笑著:“更何況滿足這些條件,另兼這般兵刃的,恐怕就只有一人了吧?”侏儒續道:“嗯,這一代在江湖中成名的年輕人,果真是有些能耐!彼娜瞬[著眼睛,相互對視,已將柳青的身份猜了個**不離十。
柳青的“劍”確實已成為他在江湖的標志,卻不想此時,斷劍竟成為了他無法甩掉的包袱。若是這惡煞四人組不知道柳青的身份,估量他會少了許多麻煩
但他為什么要用一把斷劍?這把斷劍究竟有著怎樣的故事?
此時四人再不啰嗦,那瘦如竹竿的人喝道:“無論如何,都必須將密函搶回來!”亮出招子,再欲動手。
便在此時,一陣衣袂聲“呼呼”作響,不知從哪里飛來了一位同樣打扮的蒙面人。這人好快的身法,只見一團黑影風馳電掣,略過一大片尚未清理的積雪時,竟沒有留下絲毫足跡,赫然是江湖中至高無上的輕功“踏雪無痕”!
柳青駭得著實不輕,心中大惑,第一個念頭便是:“這人如何會得大昆侖雪山派的獨門心法?”只聽那飛來的蒙面人喝道:“閑話少說,我剛接到了命令,特地來通知諸位撤退,咱們另有事做去了!另外,我方才在山上看到幾個朝廷的鷹犬,此刻估計已不足五里,咱們還是莫與他們碰面為好。”那胖子愕然道:“大哥,你不知道,尊主寫下的密函,被這人奪去了!”說著向柳青指去。
那蒙面人轉頭望了柳青一眼,冷哼道:“不過是個一個娃娃,能成得了甚么氣候?他躲得過初一,還躲得了十五么?”微變語氣,厲聲道:“計劃有變,關系重大時間緊迫,事不宜遲!再不走,多年的心血將毀于一旦!快撤!”血衣門紀律嚴明,何況惡煞四人組更曉得輕重,聽到這里,雖然心有不甘,也只好咬牙無奈,一齊嘆了口氣,便隨那人去了。
離開之際,那侏儒驀地自懷中取出一把綠色粉末,向那些倒在血泊中被上官敬楠手刃的黑衣人撒去。頃刻之間,七八具尸體竟化為一灘死水,竟連衣服也已消融。
豈料侏儒灑出的粉末,居然是西域毀尸滅跡的奇藥“蝕骨斷銷散”!江湖傳言,“蝕骨斷銷散”遇血即融,蝕人骨骸,銷人腑臟,可怖非常。不過如此恐怖的藥,亦有其局限性,那便是“蝕骨斷銷散”只對有外傷、且喪失心率的人有效,若是一活人并未受傷,撒到肌膚之上,卻沒有絲毫效果。這侏儒在百忙之中還不忘處理同伴的尸體,以免留下蛛絲馬跡,增添不必要的負擔,思慮周密的程度,真個細思極恐。
眼見這五人來無影,去無蹤,柳青木楞于此,卻不知如何是好了:若是起身追去,自己斷然不是這五人的敵手,況且也未必能追上倘若教他們揚長而去,便很難有機會探尋線索消息了。思考再三,不覺又走回了上官敬楠的身邊。
柳青低頭望著死去的上官敬楠,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對自我的責備,又有對世道的憤怒,其中更多的,卻是痛恨自己沒有能力去阻止和改變。
在這個講究地位、關系、金錢的社會中,一個徒有能力卻沒有背景、環境、資源的年輕人,僅憑一己之力,又能改變得了什么呢?
嘆息之余,柳青輕聲說道:“前輩,你放心去吧你交代的事,我必當全力以赴!
人世滄桑,身不由己禍福旦夕,難以預測。無可奈何的事,本就有太多太多。
柳青尚在感懷,又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吵雜聲由遠及近,不禁想:“不知又是何人到了?”憑借這伙人奔跑時制造的聲響,柳青料定他們必然是泛泛之輩,因此并沒有十分地放在心上。
不一會兒,但見一十七名身著六扇門衙役服的人匆匆趕來,擺開架勢,眨眼便將柳青圍住,當先一名差役頭子喝道:“惡賊!還不快束手就擒?”
柳青驟然一愣,道:“你說什么?”又一尋思,頓時醒悟,心道:“一夜之間,上官府一百三十一口人死于非命,這絕對是件非同小可的事,無怪官吏涉足其中而我卻這般湊巧,偏在此時現身于命案現場,周遭又再無第二人為我作證,恐怕自個已被誤認為是殺人兇手了罷?這可如何是好?”
卻見那為首的差役頭子將佩刀橫舉當胸,憤憤道:“惡賊,你罪惡滔天,有話還是到衙門里說罷!”柳青急忙道:“我”
到底,柳青有沒有辦法替自己開脫?他又為何要用一把斷劍?
翌日于洛陽石窟又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那封密函里到底記錄了什么?
這一切,究竟是不是血衣門的陰謀?如果是,他們的陰謀是甚么?
正是:俠肝義膽公道心,反遭誣蔑冷眼人。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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