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喊冤聲,這兩名婦人整個身子就撲倒在地,然后將兩個小孩的身子往地上一壓,使勁磕起頭來。
兩個孩子年紀還小,大的不過五六歲,小的只有三四歲,長相還算清秀可愛。
乍遇此等情景,兩人明顯受了驚嚇,但被自家娘親和祖母壓著磕頭,他們也不敢不從。
只把小小的腦袋不停地往石板地上磕撞。
見此情景,堂下堂下一時間變的了無聲息起來。
要是平日,還有兩班衙役分列兩旁,用手中的殺威棒維持秩序。
可今日巡按御史到來,兩班衙役都不在當堂,這氣氛就變的詭異起來。
沈沐很敏銳地感覺到這告狀人身份應該不簡單,說不定這就是個局,是沖著他們錦衣衛來的。
果然,劉御史面對這等突發狀況,先行開口向坐在大堂另一側的榮致問道:“榮大人,堂下所跪何人?又有何冤情?
你這父母官可知曉?”
“實不瞞大人,堂下四口,榮致倒也認得,是績溪縣民齊氏婆媳以及家中兩個孩子。”
“哦,既然認得她們,可知她們今日擊鼓鳴冤所為何來?”
“這……”榮致的目光看向坐在劉御史一邊的梁百戶。
梁百戶見狀,卻端起手中的茶盅假意品了一口,似乎根本沒看到這榮致的目光一般。
而沈沐一聽這堂下跪著的女人孩子姓齊,馬上就推斷出這告狀鳴冤之人極有可能就是被錦衣衛抓起來的糧鋪掌柜父子的家眷。
而堂下發生的一切,極有可能是榮致和劉御史兩人演的一處雙簧。
“榮大人,為何如此吞吞吐吐,莫非這其中另有隱情?”劉御史繼續追問。
“按院大人不必另行追問,本百戶現在就可以告訴您答案,
這齊家婆媳今日前來縣衙告狀,無非是她們的家人卷入到彌勒教匪的匪案中而已。”
梁百戶放下手中的茶盅,一雙虎目看向劉御史,口氣平淡地道。
“喔,這么說,梁大人現在并沒什么證據證明這婆媳二人的家人就一定與那彌勒教教匪有涉?”
劉御史聞言,嘴角略抽了一下,也端起手中的茶盅抿了一口,輕輕放于案端后,才重新抬頭看向梁百戶反問道。
“錦衣衛帶走他們只是配合調查而已,這本就是錦衣衛的職權所在。
而齊氏婆媳憂心家人,也是人之常情,本百戶也能夠理解,自不會追究她們今日當堂上告錦衣衛之罪。”
“呵,既然梁大人知道這齊氏婆媳憂心家人,想必以錦衣衛的能力早已查清真相,如今卻不放人,又拿不出證據來,是另有所圖?還是……”錦衣衛太過無能?
劉御史面帶嘲諷道。
“另有所圖?還請問劉按院指的是什么?本百戶也是奉旨辦案,又能圖個什么?”梁百戶冷言追問。
就在這時,守在衙門外的一個衙役,急匆匆地從門外走進來,神情有些為難,特別是看向梁百戶時,目光有些躲閃地道:“回幾位大人的話,那齊掌柜父子已經被放出來了,現在就在衙門外邊。”
大堂上劉御史還沒出口的話戛然而止。
堂上的其他人這時眼睛都齊刷刷地看向這位進來傳話的衙役。
神情都凝滯了片刻,然后又很自然地看向梁百戶,想知道梁百戶此時真實的想法,更想知道錦衣衛到底在搞什么鬼?
就連沈沐這時也覺得自個的智商有些不夠用。
他當然知道,現在梁百戶韓琳都在這績溪縣衙的大堂上,其他錦衣衛絕對不敢私放嫌疑犯。
可現在糧鋪掌柜父子卻被放了出來,說明這也是出自梁百戶事先的授意。
難道,梁百戶已經預料到今日這個巡按御史到來后,會拿著糧鋪掌柜父子的被抓做文章,事先已經有了防備之策?
他現在真鬧不清梁百戶的邏輯了,難不成這糧鋪父子二人的確是清白無辜的?
等等,想到梁百戶曾親口對他說過什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難不成這陳倉已經度了,這糧鋪父子繼續被關著已經沒有什么利用價值了,就將他們順勢放了出來?
就在這時,原本站在縣衙外的韓琳此時卻來到了梁百戶身旁,并附在梁百戶的耳旁低聲說了一句什么。
“什么,差爺說我家公爹與夫君已被放出來了?沒有騙我們?”
那個原本還跪在冰冷地面上的年輕婦人聞言,也顧不上別的了,馬上站起身來,撕扯著這種衙役的袖子追問道。
“齊家的……你先放手……他們……就在縣衙……外邊人都看到了,是真的。”這衙役被這婦人當著這么多人面扯著衣袖問,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道。
“婆婆,您聽到了沒,公爹和夫君他們沒事了,我們這就回家去,回家去。”那年輕婦人說話間松開手就要攙扶著自家婆母起身。
“娘親,祖父和爹已經沒事了嗎?”那個大一點的孩子這時也眼睛亮晶晶地詢問自個的娘親。
“房兒,你祖父和爹沒事了。”年輕婦人用手摸了摸大兒子剛才被自己強壓著磕頭碰出的淤青道。
“娘親,路兒要回家。”那個小的孩子這時也爬起來抱著自家娘親的腿道。
“大老爺,我們當家的被放出來了,我們不告了,不告了!”這年輕婦人一連聲道。
這一家四口先是上公堂鬧了這么一出,此刻卻急于離去。
堂上其他人都沉浸在這個消息的沖擊中,已無心理會這齊家四人。
他們都在猜度錦衣衛到底在搞什么鬼?
看梁百戶的樣子并不像是怕了這巡按御史服軟的樣子。
可那齊掌柜父子為何就被放出來了?
為何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這分明就是打巡按御史的臉呀!
劉御史臉上的表情果然有些不太好,他原本是打算為這齊家婆媳向錦衣衛施加壓力的,順便促使錦衣衛盡快放人的。
就算是錦衣衛已經定了案,定那糧鋪掌柜父子有罪,他也可以用御史有復審案件的權利,介入這個案子中去,落個青天之名。
可這錦衣衛這次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倒是弄的他現在有些尷尬和騎虎難下。
偏偏這時,那梁百戶卻站起身來,手一揮道:“來人,將績溪縣令榮致給本百戶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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