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氣氛變得微妙起來，莫文、玄奘還有敖烈都紛紛望向兩人尤其是悟空，等待著答案。從他們屏住呼吸的模樣可以看出心里的惴惴不安。

    悟空往火堆里又扔了一根小柴，空氣就這樣沉默幾秒，忽聽得她輕笑一下。

    “為什么這么問？”

    悟凈嘟起嘴巴，模樣可憐兮兮的，讓人不忍中傷：“我、我不想師兄你再走了。”

    看他單純真摯的眼神，悟空心頭各種情緒瞬間一掃而空，只剩下想要呵護安慰的沖動。她微笑著看著縮著腦袋的悟凈，伸手揉搓幾下他那頭蓬亂的頭發：“師兄也不想走。”

    “誒？真的嗎？”

    悟凈驚喜不已抬起頭，卻忽然聽到悟空緊接著話鋒一轉：“但是……”

    她長嘆一口氣，故意仰頭望望天空無奈道：“我想留，你想讓我留，這些都不頂事啊。”

    悟凈笑容呆滯了一瞬，身邊靜等著悟空答復的莫文和敖烈也迅速眨巴兩次眼睛，相視一眼后便聽懂了悟空的言外之意。

    包括悟凈在內的三雙目光不約而同落在了同一個人身上，期待他的反應。玄奘干咽一口，被盯得渾身不適，本能地縮起脖子，耳根不著痕跡地有些微紅。

    悟空的意思是要自己表態啊。他感慨著，果然之前的事情太過分，悟空還沒完全原諒他。

    歷經這么長的自我反省，玄奘早已愧疚不堪，甚至組織計劃不少言語等待悟空歸來那一天傳達。可是當這個時刻真的來臨，他卻又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精心準備的辭藻像是曇花一現那樣，早已衰敗在了記憶里。

    無奈，他只得簡單答道：“悟空……別、別走了吧？”

    “為什么啊？”悟空突然從地上站起來，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往遠處走了幾步，始終已背部示以玄奘，“師父你不是說我生性惡劣頑冥不化嗎？當時那么討厭我，現在為什么還想我陪著你呢？”她快速轉頭撇撇嘴，“要是我留下來又受氣怎么辦？”

    話說完，她又很快轉回去不再看玄奘，還故意把下巴微微上揚一點角度。雖然沒有人看見，但還是賭氣狀歪斜嘴角，但不像是真的生氣，反而多了幾分俏皮的意味。

    “額……”玄奘被悟空這種態度弄得有些奇怪，可旋即體會到了她并非真的動怒的意味，這才多少輕松下來。不過，他還是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一時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適。

    無奈，他向莫文投去求助的目光，莫文沖著悟空的方向無奈的搖搖頭，嘴角卻是笑的。

    他壓低聲音：“師父，師兄是想讓你鄭重道個歉，保證一下以后不犯這種錯誤而已。”

    玄奘沒想到悟空的要求竟是如此簡單純粹，先是愣了幾秒，最終竟噗嗤笑了一下，神情寫滿放松和欣慰，甚至是有些感謝。

    “悟空……為師要向你道歉。”他站起身后拍拍塵土，緩步走到了悟空旁邊，“白虎嶺時，我不該懷疑你的話，因為自己那一點自以為是和不敢承受后果的膽小將你以往的作為。為師傷害過你，為師希望，你能原諒。”

    悟空轉過頭來，抿在一起的嘴唇來回變化著角度，赤紅雙眼抹過窺探真假的意味。

    “為師是認真的，悟空，為師可以保證，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玄奘感受到悟空試探的意思立刻鄭重保證道，“此去西行，若我們無法信任彼此，也便妄論抵達終點。從今往后，為師再也不會像那樣子傷害你的心意了。”

    兩人四目相對足有十個呼吸，最終以悟空忽而噗嗤一聲低頭，而后嘴角裂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告終。

    “哈哈，好吧，看在師父你這么誠懇認錯的份兒上，原諒你啦！”

    玄奘看著情緒驟然突變的悟空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她原諒自己的表態還是聽清了。“真的？”

    “真的？大師兄，你不走啦？”悟凈立刻從地上蹦起來跳到了悟空懷里。

    “不走了不走了，陪你們一直到西天去。”悟空把悟凈整個抱起來又是蹭臉又是揉頭，而后任由悟凈在懷里開心的扭動，把目光轉移到安安靜靜蹲在地上的敖烈身上，“三太子，俺老孫回來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啊？”

    敖烈白了他一眼：“無所謂，不過小爺最近倒是真的因為沒人拌嘴無聊得慌。”

    “哈哈哈哈，那俺老孫繼續奉陪。”悟空不客氣地迎上敖烈那挑釁的眼神。

    又過了一會兒，她看向了莫文這邊。“莫文，辛苦你這段時間啦，俺老孫回來以后就別那么累了。”

    “也沒多累。”莫文輕輕搖頭，而后綻放出一個由衷的笑顏，“而且我一直都知道你會回來的。”

    師徒幾人聚在一起，破鏡重圓的喜悅與溫馨流淌在夜色中，逐漸感染了一旁靜靜觀看的百里花羞。懷里的百里沅已經熟睡過去，他看著和睦幸福的師徒一行終于露出這么長時間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高僧們，恭喜你們再度重逢，繼續共行之緣啊。”

    百里花羞的聲音讓幾人瞬間清醒過來。

    “啊……花羞先生，抱歉，我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玄奘慌忙道歉，一時得意忘形竟忘了百里花羞還在旁邊。在一個剛經歷過兄弟背叛、愛妻逝世的人面前如此喜悅，著實不厚道了點。

    “沒關系，我并沒有生氣。因為我的遭遇強迫你們壓抑這種重逢的欣喜才是不仁道。”百里花羞用溫柔得體的笑容沖散師徒幾人的緊張，“況且，我是真心也為你們開心。有什么問題早些挑明，錯了就道歉，這樣也才不會釀成苦果啊。”

    “花羞先生……”莫文忘了他懷里的百里沅，小心翼翼開口，“你有想好，日后往哪里去嗎？”

    “不知道，或許會往東去看看？”百里花羞歪著腦袋，眼睛望著天空出神，“或許，我會去看看大唐也說不定呢。”

    “大唐嗎？那倒是個好地方。”莫文和玄奘都笑了。

    百里花羞雙眼眺望向遙遠的東方，沉默許久許久，直到他幾乎快要成為一個雕像，才喃喃開口。一聲輕嘆，隨風逝，哀傷了葳蕤山林。

    “只可惜，再美的風景，卻不能再和她攜手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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