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訓(xùn)一日,還經(jīng)lì
過一場兵變,鎮(zhèn)海衛(wèi)子弟身心疲敝,卻因為回家的消息而振奮,收拾著行裝,準(zhǔn)bèi
夜里行軍。很多人都是頭一次出這么遠(yuǎn)的門,格外的思念家人。
左二營營門敞開,劉行孝二十余名家丁騎馬先行,其后來自南京大營的親兵把,鎮(zhèn)海衛(wèi)子弟組成的中二把,駕著驢車、牛車,載著帳篷、糧秣及軍械,魚貫而出。
朱延平騎在馬上,身旁何沖抱著一桿青色長條方幟緊跟著,他昂著腦袋,似乎這不是待不下去而是得勝回師一般。
將火銃斜背在背上,魯衍孟頭戴朱紅色勇字盔,飛碟造型的勇字盔帽檐將他一張臉遮住,一手牽著馬韁,默默趕路。
幾名將領(lǐng)帶著家丁前來勸劉行孝,劉行孝執(zhí)意要走,與幾名將領(lǐng)把手輕談。
也有人來送朱延平,是左三營的張?zhí)熨n、王一經(jīng)等人,張?zhí)熨n雙手捧著一壇酒昂著腦袋笑道:“朱兄弟,是不是被哥哥那烏鴉嘴說準(zhǔn)了?”
朱延平翻身下馬,點點頭,擠出一絲笑容道:“確實如此,今日是兄弟對不住左三營諸位弟兄。小弟初來乍到,不知營伍規(guī)矩,還請幾位兄長莫往心里去。”
“朱兄弟這話就差了,今日左三營弟兄無錯,朱兄弟遵從軍令也無錯,錯的……是這個見鬼的世道。”
張?zhí)熨n將酒壇高舉,他個頭剛到五尺,站在朱延平面前有些小,輕嘆一口氣道:“若是戚爺爺在,兄弟們何至于做出這種昧良心的臟事?世道如此,朱兄弟是無錯的,今日弟兄們敬佩朱兄弟膽氣豪勇,又得知朱兄弟戴孝出征,這壇酒就請朱兄弟收下,他日兄弟孝期滿了,弟兄們再去尋兄弟共飲。”
雙手接過酒壇,朱延平高舉著,環(huán)視隨張?zhí)熨n而來的左三營將士,火把搖曳昏光下,人人都配著一把戚刀,沉聲道:“兄弟就在太倉鎮(zhèn)海衛(wèi),隨時恭候戚家軍弟兄們上門。弟兄們的袍澤情誼,三郎應(yīng)下了!”
那頭劉行孝也關(guān)心朱延平這邊,還擔(dān)心左三營的義烏兵氣憤今日朱延平斷他們財路,是專程來刺激或找麻煩的。
見兩撥人交錯擁bà
,行了握拳橫臂軍禮告別,松一口氣的同時,心里也有些惆悵,他不知dà
兵變怎么會弄成這個結(jié)果,和他在南京大營接觸的很不一樣。
對于魏忠賢的干兒子楊國棟,他一點也不怕,只是職位低三級,他奈何不了楊國棟。楊國棟掌印司令,在軍里是不能講道理的,只能講尊卑。
五百人出了立在錢塘門的杭州大營,走上寬八丈的官道,一路向北。
此時杭州城的大火漸漸熄滅,朱延平心里的火卻沒有熄滅,他執(zhí)行軍令無錯,他也不認(rèn)為自己有錯,可為什么他們要灰溜溜的連夜走人?
楊國銳孤身擋住左三營將士,差點把命都搭進(jìn)去,可到頭來削職遣還。
劉行孝鎮(zhèn)軍有功,結(jié)果還是要走,這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楊國棟,魏忠賢的干兒子楊國棟,與魯衍孟有仇的楊國棟,這個人三個字的名字,被他記住了。還有張?zhí)熨n的那番話,可能錯的就是這個世道。
這隊人馬各懷心事,夜里緩緩行進(jìn),有的只是車轱轆聲或馬嘶聲。
劉行孝說走就走的風(fēng)格,讓總兵楊國棟措手不及,他也不敢將劉行孝往死得罪,只是想讓他知dà
,在這杭州大營是誰說了算。
還準(zhǔn)bèi
敲打劉行孝一番,再給個甜棗,舉薦劉行孝為一路參將。劉行孝能鎮(zhèn)軍,打仗能力不知,但能鎮(zhèn)軍就是個好副手。嚴(yán)格算起來,兩人是自己人,這么撕破臉,上頭人保準(zhǔn)給誰都沒好臉色。
看著劉行孝托人轉(zhuǎn)交的兩份軍文,四十歲出頭的楊國棟胡子一抖,喝道:“來人!”
帳外家丁四人入帳拱手,口呼:“大帥。”
楊國棟眉頭輕皺道:“備厚禮追上游擊將軍劉行孝部,替本鎮(zhèn)呈送。另外問問,那個叫朱延平的少年可愿在本鎮(zhèn)麾下效力,本鎮(zhèn)以千總相待,戰(zhàn)后能保舉他為一方操守官。”
一旁幕僚孫海正處理軍務(wù),放下筆道:“大帥,何看重一稚子?軍中健兒如過江之鯽,老爺給個機(jī)會,自有豪杰為老爺分憂。”
“你不懂,今日那少年以五十新軍鎮(zhèn)住左三營義烏悍兵,這已是難得之事。更為難得的是,此事傳播開來,各營將士必將推崇此人膽氣。提拔此人,也是順應(yīng)軍心。而劉行孝亦看重這少年,本鎮(zhèn)也是向其示好。”
“老爺高見,此事不妨由孫某前去走一趟。”
一個讀書人去,還是自己的親信幕僚,更顯份量誠意。楊國棟故作思考,點頭應(yīng)下。
官道上,劉行孝將朱延平喊到前隊,將地圖遞給他問:“三郎看看,這一路北上,如何安排行程。”
“遵命。”
騎在馬上,朱延平卷開地圖,貼近了借著一旁騎士舉著的火把察看,手指沿著地圖測算間距,這地圖竟然沒有比例尺,畫風(fēng)抽象,只有官道、水路,山與城鎮(zhèn)的標(biāo)注,再無其他。
“將軍,此時運河冰消,夜里不復(fù)幾日前寒冷。不如走運河北上,節(jié)省的軍糧,足以搭乘各幫漕船。”
運河漕船兩萬多艘,分為十個船幫,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忙碌起來,尤其是蘇杭這一片的,要在三月初十日將第一批漕運物資運抵京門通州張家灣。
“本將亦打算走運河,不過如此,就有些欠考lǜ
了。”
走運河,兩日內(nèi)就能抵達(dá)蘇州,五日時間能慢悠悠抵達(dá)南京。
既然不走運河,朱延平在地圖上一點道:“那弟兄們一夜一日,明日傍晚在嘉興府府城立營休整可好?”
劉行孝笑了:“一夜一日行一百五十里路,如此行軍法,三郎他日為將是個吳起、張飛似的人物。太急,后日傍晚抵達(dá)嘉興府城即可。”
“那行軍至晌午立營,走到何處就在何處立營,后日一早再啟程行軍。”
朱延平摸不準(zhǔn)劉行孝的意思,這行軍哪有往慢走的?
“你呀你,如今又無軍令在身,何苦為難弟兄們?再走五十里立營,休整后操練半日,后日啟程暮至嘉興府城即可。”
將地圖卷好裝進(jìn)竹筒里,朱延平雙手遞過去笑道:“不是三郎心狠,弟兄們也急著趕回去幫家里人務(wù)農(nóng),這點苦不算什么。”
地圖可是緊要的東西,民間持有太過詳細(xì)的地圖,這可是謀逆的標(biāo)志,與甲胄、火器是同一檔次的東西。商會內(nèi)部流傳的跑商地圖,也只標(biāo)注沿途,多的不敢寫。
“本將疏忽了這一茬,不過能趕上農(nóng)忙。這行軍慢,有行軍慢的好處,到了蘇州,三郎自會感受到。”
劉行孝笑笑,朱延平識趣告退,勒馬在一旁,等著后隊的本把弟兄。
牽馬的魯衍孟轉(zhuǎn)身放水,渾身抖著笑說:“這位將軍是個有心人,行軍慢,對他,對三郎都有好處。”
朱延平回頭看一眼,無語道:“官道上解手,不怕告發(fā),將你一刀切了送進(jìn)宮當(dāng)公公?”
“怕甚?咱不喜歡見官,見了官也得官拜咱,麻煩事不少。不就一泡尿?信不信爺發(fā)瘋,去承天門前來一泡,最多也就挨頓板子,還是皮癢肉不疼那種。”
怎么可能?朱延平覺得就是大明的親王去承天門來一泡尿,搞不好就是削爵的待遇。承天門在后世,改名叫天…安…門……
漸行漸遠(yuǎn),教頭劉文靜騎著一匹青鬃馬從后趕來,對朱延平拱手道:“朱把總,杭州大營來人。咱去通報將爺,先命令弟兄們休整片刻,等待將爺號令。”
“劉教頭,來人啥意思?該不會要把我們弟兄拉回去?”
“朱把總安心,楊總兵這點面子還是要給我家將爺?shù)摹砣藥е卉嚥计ィ雭聿皇菈南ⅰ!?br />
頷首抱拳,送走劉文靜,見前隊緩下來,朱延平右臂橫握槍槊舉起,喝道:“停步,原地休整片刻,不可隨意出官道。”
翻身下馬,接過魯衍孟遞來的竹筒飲一口水,背后何沖執(zhí)旗,另有兩人舉著火把,跟隨朱延平檢查隊列人數(shù)。
“小七,怎不穿棉鞋?”
走到左哨,見一名少年還穿著草鞋,這少年好賭,朱延平以為賭博輸?shù)袅耍识樕惶谩?br />
“三哥,鞋在這兒呢,這會兒回衛(wèi)里,能趕上家里老漢生辰,做兒子的沒別的,上頭發(fā)的棉鞋好kàn
,就想著給老漢。”
趙小七從背囊里取出捆在一起的嶄新棉鞋晃了晃,枯瘦的臉蛋露著笑意。
“穿上,夜里不同日里,腳凍壞了當(dāng)心娶不到媳婦!”
“三哥,無礙的。”
瞪了一眼,趙小七握著棉鞋沒動靜,朱延平一嘆,也沒說什么,繼xù
往后巡查。
十余騎執(zhí)著火把護(hù)著兩輛馬車從一旁經(jīng)過,坐在車前的青衫布袍,頭戴瓜皮帽的孫海在馬車上對朱延平拱手,帶著笑容,朱延平抱拳還禮,有些莫名其妙。
他根本不知dà
自己鎮(zhèn)住左三營帶來的威望提升,就連本把弟兄看他的眼光都不同了,只是沒發(fā)覺而已。
來到后哨,楊春茂趕緊迎上來,拱手道:“三郎,可有軍務(wù)?”
“沒,夜里別讓弟兄們落隊,多操心些。”
“放心吧,不會讓弟兄們走丟的。”
楊春茂還當(dāng)是什么事,拍著胸脯,有些不以為意。
朱延平掃了幾眼,人都在也就沒說什么,他有些不喜歡楊春茂對他的敷衍態(tài)度,感覺這人不用心。
來到驢車前,登上去打開自己的箱子,取一雙棉鞋拋給何沖,放好竹篾編制的箱子,跳下來拍拍手走了。
楊春茂看著,眉頭挑挑,他不愿意在朱延平面前低頭,從小玩到大,他可是左屯的孩子頭,與太倉州有名的豪杰白氏兄弟,也是有交情的。
白氏三兄弟何等豪霸,他若向一少年低頭,傳到白氏兄弟耳中,他還能抬起頭來與白氏兄弟吃酒吃肉?
“朱把總,將爺有請!”
這時劉文靜驅(qū)馬趕來,緊勒馬韁。
魯衍孟也將馬小步牽來,朱延平翻身上馬回頭囑咐:“將鞋子給小七,前隊若動,后隊跟上就是。”
“遵命!”
一幫人抱拳,楊春茂輕飄飄抱拳,有氣無力應(yīng)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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