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朝廷封賞下來。
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神速,這種事情上面不扯皮兩三月才是不可想象。
這就是現(xiàn)在的朝廷,相對于以前來說,高效了不少。
誰敢拖后腿,老魏就會把誰剁了!
宣旨的是兵部左侍郎李邦華,隨行的還有太仆寺正卿郭允厚,在南皮要舉行的塞外貿易協(xié)定,太仆寺也有一份兒。
這是個非常大的買賣,不僅朱延平、盧象升、天津鎮(zhèn)、登萊兩鎮(zhèn)有這方面的軍需采購,就連兵部也要借朱延平在河套的名聲,湊過來采購軍需品。
這么大的買賣,牽頭的莊家是朱延平,每年貿易金額可能達到三百萬,這無異是一件大事。沒人愿意給塞外開放過多的官營馬市,一來是怕養(yǎng)虎為患,第二就是官營份額增大,必然導致民間利潤受影響。
故而,駐扎在鹽山揮舞屠刀的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王化貞趕來,作為見證人,監(jiān)督這場買賣。
可真zhèng
想要阻攔、破壞這場貿易的人物,都被拒之門外。
袁樞、譚昌言也在一早,掐著時間點抵達南皮,代表登萊方面采買軍需物資。
為了給塞外人一個震懾,也為了顯擺,朱延平的親軍驍騎營全員披甲,武備完整后開始操練。
炮聲、銃聲、車馬疾馳聲、軍士喊殺怒吼聲,鼓聲,成林旌旗風中獵獵聲,聲聲交錯。
站在車上觀望,譚昌言想了想登萊方面的操訓,根本和車騎府軍沒得比。
只見爛泥坑里,兩隊軍士對沖扭打,打成了泥人,還在奮力拼搏,一名名被制服的軍士雙手反綁,成了俘虜才認命。
另外一邊,頭上裹著紅白兩色做區(qū)分的鐵甲軍士,擺成鴛鴦陣廝殺。
更遠處,炮兵、銃兵進行打靶,看著一里外的草垛被火炮炸的四分五裂,火光濃煙燃起。
“神炮手?”
譚昌言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神射手是寶貝,神炮手更是各軍的看家寶貝,弓兵、銃兵射手有一定天賦因素,神炮手只能用炮彈砸,砸出來的神炮手!
又看著銃兵排成散陣,相互掩護、交錯前進,他更是看不明白,銃兵怎么能單獨作戰(zhàn)?
“伯應,這是什么戰(zhàn)法?”
袁樞看了看道:“據(jù)說是散兵戰(zhàn)法,所部裝備燧發(fā)銃,一分鐘射速能達到五輪,具有實戰(zhàn)能力。聽宗柔信里說,平張準之戰(zhàn),兩把銃兵伏擊施行散兵斜射戰(zhàn)術,一輪擊斃、擊傷張準部叛軍近二百人。”
河套中部扎虎臺吉親至,扮作自己這邊的代表,漢名張虎。
他與土默特部的代表斯欽巴日的目光都集中在火器戰(zhàn)法演示上,心中做著推衍。
河套東部的首領馬少先遣兒子馬躍前來,少年對火器這種隔得遠遠殺人的兵種興趣不大,目光盯著往來驅馳,背插紅白兩旗的兩隊騎軍,看的呆傻了。
原來騎軍真的可以成排成墻一樣進行沖鋒,古書上的戰(zhàn)法是可能的。
指揮高臺上,朱延平頂著蒼纓氈笠遮蔭,下身六分褲,上身就套了一件坎肩皮甲,勻稱健壯的身材顯露無遺。
站在欄桿前觀察各處,不時下達軍令,通過鼓聲調動各處。
盧象升卻在指揮臺下,對著手下軍官指點著各處操演精妙之處。
臺上,觀操的李邦華看的也是連連點頭,頓時壓力山大:“宗柔麾下兵馬,就是操練也是滿含殺氣。估計,今年京師會操,京營的臉面就丟光了。”
王化貞撫須,問:“此次會操,大概多少兵馬?”
“京營、內四鎮(zhèn)、遼鎮(zhèn)、宣大、登萊,還有各省輪值入京的班軍,總共會在八萬五千人左右。皇上的意思是增至十萬人,于永定門進行會操、閱兵。”
說著,李邦華搖頭:“崔公將這差事交給了本官,處處疏忽不得。”
王化貞重新進入兵部,以后就會在兵部做事,至于下派地方,他的前科太重了,沒人敢放他下去。說的難聽了,事情辦砸了小,逃了才是大事。
他瞇著眼算了算:“這么說,今年光閱兵就要耗費最少三十萬?”
李邦華點頭:“閱兵能增強朝野士氣,花百萬之巨,也要把這個事辦好。”
溫體仁也在指揮高臺上打醬油,他一直賴在南皮沒走,與王化貞一起搞清洗。
對于閱軍,他也熱心:“兵部這回擔心車騎府軍拿走第一,也要當心我們天津鎮(zhèn)拿走第二,登萊軍再拿走第三,這京營的臉就好kàn
了。”
李邦華笑笑:“京營兵馬即將開始整飭,抽選精兵強將,與三千營合練,還怕湊不出一支好kàn
的軍隊?”
各地督撫下派,只有掛兵部侍郎的,天津倒好,巡撫、水陸提督都是禮部侍郎,意思相當于實習,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厚著臉說自己有強軍?
各地下派的重yà
督撫都是掛兵部侍郎、或尚書銜,有直接調兵權,這才算有自己的部隊,你倒好,沒有實質兵權還在這里說大話。
兵權不是看自己名下有多少,而是看能指揮多少,聽你話的有多少。現(xiàn)在對天津鎮(zhèn)的兵馬來說,李邦華一句話下去,下面的將校優(yōu)先執(zhí)行李邦華的,而不是巡撫、水陸提督和總兵楊國棟的。
溫體仁不是帶兵的,不清楚自己在這些人眼中的定位,依舊笑呵呵的說著好話:“三千營了不得呀,這可是崔閣老的心血,在盧象升那里,也經過大戰(zhàn)磨練,確是一支精銳。”
閱軍演武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曹少欽才匆匆抵達,在臺下與盧象升打了個招呼,登上指揮臺。
現(xiàn)在的曹少欽,手握鹽山產鹽銷售大權,這次還在進行的大清洗足以將河間府及濟南府部分鹽梟、鹽商打入地獄。空出來的市場、渠道都是流淌著真金白銀的寶貝,導致他一來,各方人物都笑臉相迎。
打完招呼,曹少欽坐在朱延平身側,抽出望遠鏡看了看,還是老花樣,也就糊弄糊弄這些外人。
收了望遠鏡,曹少欽道:“鹽山那邊順藤摸瓜,牢里人滿為患,該如何處置是個麻煩事。”
朱延平扭頭:“牽連到謀反,有什么好說的?”
曹少欽搖頭:“確實該殺,可都不好殺,是該送交中樞再次審核后開刀,還是呈送卷宗于中樞,就在鹽山開刀?”
跟張準有牽連的,毫無疑問都是有錢人,都是大族。
這些人必須要殺,否則斬不斷鹽山的盤根錯節(jié),人送到京師,可能送過去十戶,朝廷那邊弄來弄去只殺一戶。皇帝是不會插手的,這件事殺的人太多,會影響皇帝的名聲。
這些人不殺光,鹽山這邊朱延平幾個也握不穩(wěn)。
眨眨眼,朱延平道:“這兩日,我正看朱首輔所做《臨潼小品》,言有好殺與必殺之分。”
“有輕天下人而好殺者,周世宗是也。有重天下人而必殺,太祖是也。”
“世宗折服馮道,謂天下人皆可輕;太祖少經離亂、奸道害人,謂天下人皆可重。此所以分也。”
指揮臺上其他人也關心這個問題,他們來南皮都收到了各方面的人情攻勢,現(xiàn)在都豎著耳朵聽朱延平的意思,那些有牽連的人關在鹽山,可動手抓人,擊斬反抗的,可都是朱延平的兵馬。
一聽朱延平引朱國楨作品里的一句話,朱延平的意思很簡單了,我們不是看不起、不看重人命而好殺,而是因為我們十分看重人命,為了更多的人,對那一小撮人只能采取不得不殺的手段。
朱延平環(huán)視左右,道:“諸公,好殺也有可殺不可殺之說,而必殺之人,斷無放縱之理。法司與地方做好卷宗上報朝廷,得罪人的事兒,總要有人來做。”
說罷,朱延平拱手行禮,轉身走下,聲音傳來:“收兵!”
一道煙花升空,散開演練的各部見訊,開始整隊,聚散如一。
曹少欽也拱拱手,跟著朱延平離去,沒人再跟上去,顯然討論殺人的事情去了。
“必殺之人,嘿嘿!”
王化貞笑笑,扭頭問:“李吉水,觀這軍感想如何?”
李邦華搖頭不語,反問:“你們到底殺多少才是頭兒?”
溫體仁保持沉默,他就是過來刷存zài
感的,王化貞手扶在護欄上,胡須抖著:“如宗柔所言,《大明律》當誅之賊,則誅之。”
李邦華無語了,誰真握著刀子和名義,手里捧著《大明律》殺人,哪個又能攔得住?
一直沉默不開口的太仆寺正卿郭允厚道:“殺多少是天津的事情,這回買賣關系各鎮(zhèn)軍備,這邊準bèi
怎么談?”
溫體仁接過話題:“朱車騎的意思是不著急,將塞外來人晾上一陣。這幾日由幕府有司負責招待,與這些人磨磨嘴皮子,探探底。最快,也會在三日后進行正式磋商。”
郭允厚搖頭苦笑:“也不早言傳一聲,害的我們緊趕硬趕。”
李邦華也是搖搖頭:“估計,也只有他敢這么晾著塞外的人。郭正卿,咱去找找徐夢麟,把各方面的事情定一下。”
指揮臺上的護衛(wèi)、旗官、鼓吏先后退下,就剩了溫體仁與王化貞。
溫體仁看著沉默看風景的王化貞有些不適應,這是個性子急躁的人,現(xiàn)在能一副云淡風輕模樣,可見天牢的飯也沒有白吃。
輕咳兩聲,吸引王化貞目光,溫體仁道:“聽人說兵部會增加一位戎政侍郎?”
因地方督撫下派關鍵地方的要員都會掛兵部侍郎、尚書銜,也為了防止兵部內扯皮,坐堂管事的尚書也被稱作戎政兵部尚書,專職侍郎被稱作戎政侍郎。
王化貞搖頭:“長卿兄想多了,確實有此事,繼李邦華后,增福建李春燁為戎政右侍郎,補足戎政左右侍郎,沒有我什么事。”
左右看一眼臺下,王化貞繼xù
說:“李邦華本來就整飭過一回京營,這種關鍵時刻,整飭京營的事情,不能交給他一個人管。”
溫體仁明白了,整飭京營現(xiàn)在為的是即將開始的閱軍,真zhèng
為的還是強干弱枝之策。又因為閱兵,李邦華有東林背景,根正苗紅,閱兵前把京營交給李邦華整頓,再把東林叛徒王化貞升上去當戎政,有授人以柄,太阿倒持的嫌疑。
笑笑,他道:“還想著兵部空出個位置,咱也好擠進去。”
溫體仁也感覺戴著禮部侍郎的帽子在地上督軍,有些不像話。
王化貞見著老小子還不走,便說:“怎么,長卿兄還有旁的事情?”
“確有一些,求情的多了,這差事不好辦。車騎將軍這里立場鮮明,他光明磊落不怕事,可苦了我們這樣的,就像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
王化貞眨眨眼,一笑:“長卿兄,在風箱里受氣還有出頭的一天,落在糧庫里跑,我那師侄逮住了,抬手斬斷鼠頭,可就沒了出頭、受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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