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錦衣衛親軍都督府。
田爾耕八字胡被粗重鼻息吹的輕顫,瞇著眼,雙手抱著茶碗,盤坐在床榻上,臉色陰的發青似能結冰。
四周布置簡單,沒有什么多余的家具,床榻、椅子,小柜,香爐,關帝神龕就這幾樣。
“十八!”
“十九!”
“二十!回督公,行刑完畢!
楊衰是田爾耕的親信,這一刻心中也是怒火燃燒,拱著手稟告后,側身揮手:“提溜進來!
兩名親信架著李漸涼提到堂前,左側兩張大椅坐著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許顯純、錦衣衛指揮崔應元,右側是東廠理刑官孫云鶴,算上榻上田爾耕,堂下楊衰,所謂的閹黨五彪齊至。
李漸涼抬頭瞇眼,滿臉的大汗,面色蒼白。
端著茶碗飲一口,田爾耕緩緩道:“車騎將軍把你當朋友,將朱宗楚委托給你照看。你倒好,看著侯興國上門鬧事,將朱宗楚打成重傷。被人綁著打的滋味兒,你現在懂了吧?”
“回……回督公,侯興國率東廠番子,卑職……卑職不敢硬阻。”
輕哼著搖搖頭,田爾耕抿抿嘴唇:“你們啊,就是怕得罪人。又想當人家的朋友,又不想為朋友兩肋插刀,世上沒有這樣的買賣。別說什么敢不敢,這是想不想的問題。侯興國這個混賬東西,大伙不好收拾他,你這是要借刀殺人。”
“卑職不敢,請督公明鑒!
田爾耕勾勾手指,李漸涼被架到面前,看著神色緊張的李漸涼,田爾耕搖搖頭,飲一口茶,對著李漸涼:“噗!”
一臉茶水,李漸涼臉色發青,怒目田爾耕。
田爾耕一笑:“你骨頭硬,是好漢,不怕打。朱宗楚也骨頭硬,可身上的傷易好,心里的氣難舒。被人當眾侮辱,你說朱宗楚會怎么辦?車騎將軍會不會咽下這口氣?實話告sù
你,皇上、廠公、老祖太太那里,都不待見你。你攔了侯興國,給他一點小教xùn
,沒人說你什么!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坐視這件事情;蛟S你真的不敢得罪侯興國,可過去的事情沒人會追究你怎么想,錯已鑄成。說,你有什么補全之策。策略可行,你還是錦衣千戶,若不行,去車騎將軍府當兵歷練去!
低著頭,李漸涼怒氣來得快,去的也快:“回督公,未有!
“沒有?沒有應對之策你就在自己的莊子里看戲?還是準bèi
把事情鬧大了,繼xù
看戲?成了,你也是天家血脈,殺不得你。回去養傷,下月初去南皮!
“卑職謝督公!
李漸涼被拖下去,田爾耕一哼:“不老實呀,當著咱們的面扯犢子。你們東廠怎么做事的?跟在身邊的人,就眼睜睜看著那個小混賬被人唆使,當槍?”
孫云鶴道:“不是兒郎們不盡心,實在是不知情,不知那位身份。等動了手,又停不得,否則小爺那里臉上抹不開!
“既然知dà
了,還不停手,這說明你們東廠不怕,可我們錦衣衛怕。南皮兩萬大軍招齊,以那位爺待兵如子的作風,一人一把刀,就是個農夫轉眼也就成了精銳。一日間就能殺到京師,你們東廠竟然不怕?”
田爾耕胡子抖著,眉頭輕皺,凝目:“翅膀硬了?還是真有底氣?”
孫云鶴眨眨眼:“督公,此事或許沒有想象中的嚴重。小爺也只是略施薄懲,又非生死之仇。”
“啪!”
田爾耕猛地站起在床榻,手中茶碗砸的粉碎:“小爺?你們東廠把那混賬當祖宗是你們的事,別在我們親軍都督府說。我們這里的爺,只有姓朱的,沒有姓侯姓茍的!”
“還或許沒有想象中的嚴重?那位爺是帶兵的,連自己兄長的冤枉氣都不管,他還怎么給手下將士撐腰?我告sù
你,這件事很嚴重。我也就想不通,劉廷元去了南京后,你們東廠就不用動腦子了?還是,就沒了腦子?”
孫云鶴嚯的起身,與田爾耕一高一低瞪目。擺明了說他水平不如劉廷元,罵他沒腦子。
“督公息怒,此時正該是廠衛合力彌平此事之關鍵時刻,萬不可置氣,為賊人奸邪所乘!
崔應元拱手勸著,許顯純也將炸毛的孫云鶴安撫,說著好話按回椅子上。
田爾耕下了床榻,雙手負在背后:“你也別惱,這話是皇上的。我告sù
你,是我們錦衣衛沒辦好差事不假,可動手是你們東廠的人。這件事情,我們已做了處置,也給出了交代,F在,就是你們東廠的事兒了!
說罷,田爾耕使了個眼色,楊衰上前對孫云鶴抬臂,做邀請的姿態。
孫云鶴面部肌肉條跳著,暗暗咬牙,起身拱手:“告辭。”
“不送!
“督公,和姓孫的翻臉,廠公那里怎么說?”
田爾耕看一眼拱手的崔應元,搖搖頭:“這就是廠公授意的,在那位息怒前,東廠是東廠,我們是我們。一場戲一個黑臉足夠了,紅臉也要人來做。楊衰?”
“卑職在!
“將消息越早送到南皮越好,我們送消息,總比外人送消息要好。有什么,說什么,如是說!
“卑職遵命!”
楊衰拱手,大步離去趕赴一旁的鴿子房。
“許僉事,你頂的是劉僑的缺,你光收拾府中劉賊余孽是不夠的,東廠里也有余孽,你去把尾巴收拾了!
許顯純當即臉上滲汗,拱手:“督公的意思是?”
“還在查,打人的多是劉賊舊部余孽。具體怎么回事,可能復雜,也可能簡單。還有,將汪賊轉交東廠,我們的詔獄水淺,養不了這條大龍!
說著,田爾耕看一眼崔應元,詔獄工作現在是崔應元負責,已經被滲透了。
打發了各人,田爾耕搖搖頭,低罵一聲:“真是無孔不入,百密一疏!”
沒多時楊衰前來復命,田爾耕正戴著烏紗:“有些人要銀子不要命,既然拿了人銀子,還留著命做什么?我現在去宮里,回來前,你將這事做妥當!
楊衰應下,送田爾耕出府:“督公,這事麻煩,就怕那位揪住姓侯的不放!
“我們不管,不鬧出大誤會,就讓上面鬧去,說到底,都是一家人的荒唐事。”
因為李漸涼的一個婢女,寶貝兒子將朱宗楚綁起來一頓打,這事也把客氏愁壞了,現在就賴在魏忠賢府邸,侯興國垂著的腦袋半扭著,一臉的不服氣,想不通。
魏忠賢也是焦急,他真怕帶兵的人,客氏小農婦出身,耍手段都是有的,可都怕帶兵的,尤其是朱延平這樣蠻橫跋扈起來,誰的面子都不給的重將。
“楊國棟,他在天津,他能擋!”
客氏故作鎮定,嘴上說著,眉目光彩流轉,雙目打著轉轉,顯然心里也沒底。
魏忠賢心里苦笑,楊國棟是猛將不假,可是個沒腦子的粗貨,也怕文官,天津那邊的巡撫、水陸提督、兵備道員不點頭,給楊國棟十個膽子,也不可能去擋朱延平。
這不可怕,可怕的是真給這樣的命令下去,楊國棟腦子一熱蠻橫執行,到時引發的沖突就更嚴重了。
看一眼侯興國,老魏也拿這個小畜生沒法子,就連天啟皇帝都不方便處置,F在倒好,吞了點五石散,被人一挑唆,就要嚷嚷著和朱延平比高低,還跑那么遠專程去把縮起頭混日子的朱宗楚給打了一頓,打的一張臉都沒了人形。
李永貞在一旁提議:“師叔,太太,這事兒不能硬頂,那位就是個牛脾氣,頂不得。要不,請魯先生調解?”
魏忠賢搖頭:“不可能,宗柔雙親棄他而去后,衛所強征軍役。當時,就這位朱宗楚站出來,愿意替他應征。這份情,重著呢。他此時堂親十指可數,扳折了一指,沒人勸得了!
魏忠賢心里堵得慌,真zhèng
是自家人后院起火。
幸好,這個小畜生沒有活活將人打死,否則天津方面將成為當下最頭疼地方。
最可怕的就是朱延平派死士為自己兄弟報仇,畢竟朱延平也有應社背景。應社這伙人提倡核心之一的就是復古,復漢唐尚武風氣,而那位張采提倡的又是以牙還牙的漢式復仇主義。偏偏朱延平與張采關系最好,最怕朱延平也有這種傾向。
論死士,朱延平真的不缺。
等著吧,希望田爾耕那頭能做出有效舉措,至于拿高官厚祿,各種財貨收買、彌平,這些東西朱延平現在真的看不上,人家做事講的是問心無愧。
只要問心無愧,該一刀剁了你,就剁了你。
這是原則心性問題,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反之亦然。
恩怨分明的人好打交道,可招惹上了,那就不好打交道了。
要知dà
,當時的兵部尚書趙彥的兒子趙寶印,就是朱延平在首善書院一刀梟首,揚長而去的。
他就想不通,人家乖乖待在南皮,你個混賬東西活膩了去招惹?
至于皇帝,老魏很清楚皇帝的態度,朱延平最多是收拾侯興國,畢竟冤有頭債有主,不會胡亂牽連;实鄄辉谝夂钆d國下場,可這里上上下下,誰不得為這個小混蛋操心?
至于取得傷者朱宗楚的諒解?根本行不通,沒有朱延平,朱宗楚將什么都不是。哪怕朱宗楚不要顏面,骨性下賤跟侯興國和好,哪怕稱兄道弟,也不可能影響朱延平的反擊。
這關系到朱延平的顏面,沒有這個顏面,朱延平怎么帶兵?還有什么顏面立世?
可客氏這里不吃一顆定心丸是不會走的,魏忠賢只能把這個小混蛋收留在自己府邸里,保證這個小混蛋的命。
還是那句話,就怕朱延平那頭被挑唆派死士過來宰了侯興國,也怕別人冒充朱延平的人,將矛盾升級。
五虎五彪虓為首,可不是那些說說的那么簡單。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