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東，朱延平也不是舉目皆敵，孟學(xué)一系的士紳，尤其是以義立身又與白蓮教無染的豪強，甚至有然的豪強也在籌錢湊人，向著歷城大本營運輸錢糧物資，派出子弟、莊客，動員鄉(xiāng)勇、團練努力鎮(zhèn)壓勢力范圍內(nèi)的聞香亂民，同時盡可能擠出人手，前去歷城接受編訓(xùn)。＊
平亂招討司，本就有募集鄉(xiāng)勇的職權(quán)，游士任也有心建立自己的嫡系兵馬，顯然這是一次好機會。
在歷城，游士任忙的一塌糊涂，陳雄也是忙的夠嗆，仗著錦衣衛(wèi)的威風(fēng)，開始正大光明收編著歷城周邊的地痞，找各種三教九流的頭目談話，編織著情報網(wǎng)。
這些人不可靠，先把水?dāng)嚋啞?br />
而東阿戰(zhàn)場，大幕即將拉開。
碻磝山，朱延平必須要打，這對他來說是必爭之地。
兵家必爭之地多指交通要沖、地形險惡易守之地。一處地方，在不同的格局下，就是不同的價值。
若朱延平大本營設(shè)在東昌府城，運河在手兩面開花，根本不會去在意碻磝山，堵住路困也能困死守軍。畢竟，亂軍也沒有多少糧草，更無專職部門為他們運輸糧食。
碻磝山南面獅耳山，建有虎窟山觀。觀內(nèi)有觀音堂、虎窟書屋、虎窟禪洞、三仙洞、八仙洞、白虎泉、槐底泉等，觀東北有奉國寺，山頂有圣人廟等。此處清幽奇絕，風(fēng)景殊佳。現(xiàn)在這處風(fēng)景不錯的地方，洞窟內(nèi)堆滿了火藥，箭矢。
山頂圣廟，趙彥白發(fā)蒼蒼，與一名寶色莊嚴的青年和尚下棋，這和尚賣相極好，心理素質(zhì)也過硬，強撐著與趙彥對弈。
他是碧云寺的和尚，京師有名的詩僧圓覺，與京師宣武門外蒼文殊庵的秋月大師，高橋寺愈光大謙大師，都是魏忠賢的座上常客。
碻磝山朱延平一定要打，他知道不打的后果，也知道一口氣打不下來的后果。
趙彥也知道，在確定朱延平以歷城為物資周轉(zhuǎn)中心后，又得知東穩(wěn)西剿層層推進梳理的策略后，趙彥就發(fā)動人脈，在這里截擊朱延平。
人人都怕車騎府軍，無非被戰(zhàn)績嚇住了而已，只要打敗朱延平一次，后面什么都就好打了，就連朱延平本部將士的士氣，也會大幅度衰落，心氣不復(fù)已往。
趙彥已經(jīng)挖好了大坑，四面張網(wǎng)，只要將朱延平困在這里一日時間，四處便能合閘，將朱延平這條虓虎困死在這一隅之地。
哪怕朱延平突圍，絞滅朱延平的嫡系部隊，一個沒了爪牙的老虎，自有人會收拾。
朱延平敗亡，他趙彥的大仇就能得報，就連眼前的孔孟之爭，也能去掉孔府的心頭大患，與孟府?dāng)[開架勢一較高下。
朱延平不僅殺了他兒子，更對楊嗣昌有救命之恩。作為延安知府，楊嗣昌對趙家，可是真正的照顧有加。家里三萬畝地，已被各種查賬、檢地削去了五六千畝。
更何況，皇帝把楊嗣昌安置在延安，不就是沖著趙家去的嗎？收拾趙家，給孟府做表示。
沒了朱延平，孟府對皇帝而言就沒那么的重要，有朱延平前車之鑒，那個楊嗣昌小兒做事，也會掂量著。
山東一里處的丘陵上，白色帷幕拉好，拼合搭建好指揮高塔，塔下七面大纛排開，四周星宿幡旗林立，車騎府軍本陣設(shè)立完畢。
指揮高臺上，張榜站在前方，擔(dān)任戰(zhàn)陣總指揮，身側(cè)站著旗官。
他們身后，兩名監(jiān)軍落座，裹著大紅戎袍，觀看戰(zhàn)場勢態(tài)進展。
前方百步，炮兵陣地立起顏曾將旗，搖著紅旗。
朱延平一襲山文金甲，背掛素白金絲披風(fēng)，頭上戴著猛虎立頂六瓣高尖戰(zhàn)盔，手里提著長鎩巡視陣前，吼道：“賊軍劫掠漕運中轉(zhuǎn)安山鎮(zhèn)，所藏甚豐！老規(guī)矩，此戰(zhàn)我要三成，六成歸弟兄們！”
“有人見不得弟兄們舍命報國，九死一生后過好日子！”
“今天，他們有意在碻磝山阻擊我軍，想拖著弟兄們發(fā)財?shù)牟阶樱 ?br />
“弟兄們，實話告訴你們，他們就是想把我們拖在這里，等援軍，靠著地勢磨死弟兄們！”
“今天，我給弟兄們一個承諾，剿滅曹濮聞香賊軍后，弟兄們?nèi)巳俗钌僖粋�妾室！戰(zhàn)功彪炳者，三五成群！此戰(zhàn)俘虜孤寡女眷，我朱延平一個不要，全部分給弟兄們！”
“有錢有女人，還缺什么？還缺傳承家業(yè)的土地！只要平掉聞香賊軍，那道山的背后，將會有無數(shù)的無主、肥沃的土地，每人最少二十畝！”
“哪怕此戰(zhàn)戰(zhàn)死，土地也會撥給兄弟們的家人！”
長鎩高舉，朱延平大吼：“我軍萬勝！”
“萬勝！萬勝！”
一座座五百人的戰(zhàn)陣齊聲嘶吼。
高杰怒吼著，家里那口子有了身子，正缺人照料。
李鴻基高呼，他想女人想的快瘋了，真的快瘋了。
賀一龍也竭聲嘶吼，看著自己堂兄，今科武進士，為朱延平親隨的賀人龍。
為了抱朱延平的大腿，賀人龍十一歲大的獨子賀大明謊報十二，進入朱延平的親隨少年隊伍。而賀人龍，則是這支少年親隨的教官之一。
“開炮！”
在朱延平進行最后的動員后，滿編的二百五十六門佛郎機火炮對著碻磝山北面主峰黑山砸去，炮兵車營編制是二二制。
炮兵陣地距離黑山一里半，正好在射程內(nèi)。論射程，現(xiàn)在采用更輕的開花彈后，性能優(yōu)越的佛郎機火炮能打兩里半，射程接近將軍炮。
碻磝山險在地理、地質(zhì)構(gòu)造，而不是山高，最高的黑山也就百丈出頭，計算好炮兵陣地最佳位置，一樣可以壓著賊軍打！
“怎……可能！”
黑山守將范恩見官軍炮兵直接開火，起初不以為意，隨后見炮彈如雨砸在黑山上，爆起一團團火光，彈片、雜物尤其是尖銳石子到處紛飛，不由驚呼。
“無生老母庇佑，刀槍不入！”
一名小傳頭高聲嘶吼著，頭綁紅巾，右手持刀，左手高舉教中圣典《九蓮經(jīng)》。
頭裹紅巾的賊軍有躲避炮火的，有中炮哀呼的，也有神態(tài)虔誠、狂熱高呼佛號、請神真言的。
只是一輪炮火，官軍便停止打擊，重新校準。
黑山險峻，能站人的、躲藏的的地方就那么多，很多地域光禿禿，毫無打擊必要。
聽聞炮聲，趙彥出圣廟，老眼昏花端著望遠鏡勉強看著，也是心里驚訝，他離開兵部中樞才一年多的時間，什么時候佛朗機炮能有如此高的射程？
“老爺，閹賊小崽子炮擊黑山，黑山猝不及防，傷亡甚大！”
趙鋒指著北面，聲音急促：“小賊似要主攻黑山，黑山搖旗，請求炮擊壓制小賊兵馬。”
趙彥端著望遠鏡向北一轉(zhuǎn)，模模糊糊只見漫山遍野一片煙火，紅巾叛軍撲打著毒煙彈和一片片引燃的草木枯枝。
而且，黑山上的紅巾軍，陷入輕微的混亂。
“本山炮兵待令不動，黑山山高，小賊火炮乃是精造寶物，能打黑山，自然也能打到獅耳山炮兵。”
獅耳山山頂平曠，這里擺著火炮，是專門給攻山步軍留下的。
現(xiàn)在炮擊，根本不劃算，因為打不到對方！
“許可黑山炮兵還擊，點狼煙！”
瘦的只剩皮包骨頭的趙彥，白須飄飄，精神更是抖擻，仿佛一頭老獅子。
“將軍，快看！”
一名少年親隨指著南面獅耳山輕呼，朱延平扭頭去看，戴著黃金面甲沒人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點烽火求援，這是官軍的特權(quán)，什么時候成了賊軍的？
或許，在山東士紳看來，自己才是徹頭徹尾的賊軍？
看著獅耳山上的狼煙，朱延平又看到西南那頭竄起一道道相連的狼煙，果然，這地方有古怪。
“通報全軍……”
一名炮兵軍官跑過來道：“將軍！已確定獅耳山山頂間距，顏將軍請求出動將軍炮炮擊獅耳山！”
朱延平心中一喜，問：“怎么確定的？”
“回將軍，是參軍司根據(jù)東阿鄉(xiāng)勇口述，再以千里鏡辯證，推算而出的。”
“許可，炮兵怎么打，由顏曾自行決定。”
虎大威上前拱手：“將軍，既然能摧毀獅耳山炮兵，我軍是否更改主攻方向？”
黑山難攻這是肯定的，可算上地形加成，相對于獅耳山而言，黑山卻是好攻的。只要攻下黑山這座碻磝山主峰，那居高臨下，周圍賊軍占據(jù)的山峰，都將是眼皮子底下，極為好打的。
獅耳山高不如黑山，可山路崎嶇，周圍小山聚攏猶如衛(wèi)士，根本沒法子一口氣殺上去。獅耳山可是有名的石窟密布，地形過于復(fù)雜。
若先攻獅耳山，背后有黑山威脅，一時又攻不上去，夾在兩山之間的步兵，必然損失驚人，傷亡慘重。
虎大威不是不會打仗，怎么會提這種問題？
朱延平看過去：“說說你的考慮。”
“是，將軍。”
虎大威拱手，扭頭看一眼黑山道：“顯然，有人布局要在此處坑害我軍。末將的意思是留下黑山，攻占獅耳山為全軍側(cè)翼支撐。只要黑山還在賊手，我軍便一日走不得齊河。那些人也會竭盡能力來東阿，我軍也好一網(wǎng)打盡。”
以自身為誘餌，吸引賊軍主力集結(jié)？讓更多的人暴露出來？
唔，中心開花張靈甫，千里增援李天霞這句名言，朱延平還是聽說過的……
朱延平搖頭：“不妥，若盧象升在大名府，我軍有可靠外援還可使此策略。如今在山東，我們就是孤軍，飯要一口一口吃，穩(wěn)妥為主。”
炮兵陣地校準好，開始了怒吼，黑山、獅耳山兩座賊軍核心陣地，被炸的一團火光，籠罩著濃濃毒煙。
從東阿依照十抽一選出的聞香賊軍四百余人站在陣前，人人衣著雜亂，頭裹白巾，手里提著藤牌、戰(zhàn)刀，面前擺著兩箱白銀。
虎大威吼著：“按律，你們一個個都要死！”
“現(xiàn)在，給你們一條活路！斬首一級免除家人罪責(zé)，斬首兩級全家免罪，斬首三級者，免罪，賞銀五兩！若有斬首五級的勇士，可入我車騎府軍！”
“你們的家人就在東阿縣城等著你們，想活命，想過好日子，就去殺，否則，陣前斬首，祭旗！”
“都看看，那就是刀槍不入的聞香教眾，他們還不是被火炮炸的抱頭鼠竄，只恨爹娘少給了兩條腿？”
“再看看河上，我軍有七百艘船的炮彈，全砸上去，碻磝山也能給砸平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將軍給你們一個機會，可要抓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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