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用加班,到了下午六點,東遠印刷廠的工人們高高興興地向廠大門涌去。不過,誰偶爾回頭沖廠院深處張望一番,還是能看到高大的李秘書拖著夕陽映下的身影跑進跑出——一位老主顧來找廠長談生意,他又是捧著開水壺進去泡茶,又是抱著文件和資料送交他們核對,忙得不可開交。見他有些狼狽,大家相互間投以同情的哂笑。
待廠里的“閑雜人等”走得干干凈凈,張廠長披著外套從小屋里走出來,在院中無聊地繞圈。
屋里只剩下愚公和卓吾兩個人。愚公咂咂平淡無味的白開水,把紙杯放下,鏗鏘的歌聲穿過隨身聽耳機在他的耳畔回響:“烈火可熔金/難熔方寸心/反倒燃起悲憤/拼卻這百練身/看刀光劍影/誰說佛門清凈/豈止是人間/人間有不平……”這是老電影《木棉袈裟》的主題曲,其實他對這部電影興趣不大,卻是因為這首至今他都不知dà
篇名的歌曲給他的印象太深刻,才順帶記住了電影的名字。
卓吾的心情可謂期待與忐忑交織,距爛尾樓會議已過去了三個星期,但丁和簡愛的查訪收效甚微,刑天也沒能從警局的老同事那里獲取更多的情報。再過兩周便是元旦,很快又將迎來春節(jié)。一近年關(guān),中國人在辦正事時多少會有些心不在焉,犯規(guī)小組也不能免俗。幸而簡愛發(fā)xiàn
了一條寶貴的線索,經(jīng)他的手轉(zhuǎn)交給了愚公。也許今天愚公來就是因為取得了重大突pò
,準bèi
采取行動了。
上周五,委托東遠印刷廠給市里一些高校印制的學生安全手冊終于都打好了捆兒,張廠長忙不迭要把它們送到學校去。由于人員緊張,李秘書也擠上了小面包車,同兩個工人一起連著跑了幾家學校。下午兩點左右,他們來到西三環(huán)外的一所大學。“喂,您是段老師嗎?您好,我是印廠的,對對,給你們送學生安全手冊來的。”
面包車駛到一所教學樓前,卓吾看到簡愛在等著他們。三人各提了兩捆書,隨著段老師來到庫房外。“你們誰跟我簽字交接?”聽段老師這么問,兩個工人一齊把眼珠子轉(zhuǎn)向李秘書,之前去的幾所學校里,這活兒都是他干的。果然,他說“我來吧”,那二人便扭頭到外面搬書去了。
簡愛掏出一個密密麻麻記載著訂書信息的筆記本,攤到書堆上一頁一頁慢慢翻著。趁兩個工人不在,她飛快地從最后兩頁間抽出一張紙條,塞到卓吾手中,卓吾不動聲色地揣進衣袋里。“告sù
但丁,到網(wǎng)吧占一個墻角的機位,千萬別用自己家的IP地址瀏覽。”簡愛好像剛剛找到這批手冊的記錄似的停止了翻頁,一面在本上寫著什么,一面待工人又轉(zhuǎn)身出去,頭也不抬地低聲說道。“什么?寫的什么?”“網(wǎng)址,”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專門賣孩子的網(wǎng)站。”
一曲終了,愚公關(guān)掉隨身聽,陷入沉思,半晌,問卓吾道:“但丁是用那張****去的網(wǎng)吧?”“對,他還按那張證上的相片化了化裝,戴上了您送他的假發(fā),只是胡子沒法馬上蓄起來。”愚公腦中閃過但丁頭上頂著幾撮紅毛的滑稽模樣,又聽卓吾說:“他看了那些網(wǎng)站,都是帶色情的或者賣竊聽器、偷拍機一類非常規(guī)用品的網(wǎng)站,販賣兒童的鏈接像小廣告一樣附著在上面,標題夸張而語言隱晦,不是真心想做買賣的人很容易不以為然地忽略掉。點了以后,真zhèng
的賣孩子網(wǎng)站入口遮遮掩掩的,最后要想進去,必須先注冊QQ、手機號和地址,為了顯示‘誠意’,他們也貼出了一張表,列著兒童的年齡和‘交yì
’所需的大概時間。但丁沒敢注冊……”
“是不能注冊。”愚公舔舔嘴唇,“混賬東西,膽兒可真夠大的!也難為簡愛,居然能淘出這種渣滓網(wǎng)站,倒算是意wài
驚喜。刑天那邊翻了警方的老資料,找到了兩起疑點很大的案子。兩案相隔數(shù)年,由不同的辦案人員偵破,兩撥案犯互不相識,似乎沒有實據(jù)來并案偵查。然而案犯與買家聯(lián)系的方式卻十分相似,預(yù)備交yì
的孩子的地點也很接近。他疑心如果兩個案子有聯(lián)系,那么他們必然有共同的買主或中間人,這個買主或中間人應(yīng)該雇了人幫他實施拐孩子的行為。他建議在罪犯原打算交yì
孩子的地區(qū)進行暗訪。”“嗯,現(xiàn)在有兩條線,一是刑天查出的案子,二是賣孩子的網(wǎng)站。”卓吾判斷道,“我和但丁都認為,憑咱們的本事,從網(wǎng)站下手不太容易,那幫家伙躲在幕后,不會輕易露面,要想引他們出來就……就必須跟他們交yì
,那意味著……很可能得讓他們拐一個孩子過來。這代價太大,而且處理不好,會讓警察把我們一鍋燴了。”
愚公微微點點頭,閉目不語。須臾他睜開眼想要說點兒什么,看到卓吾欲言又止,問道:“你還有別的意見么?說說看。”卓吾深吸一口氣,說:“對于行動的過程,我沒什么別的要說了。但是對于行動本身,我有一些……疑慮,請你別介yì
。”“噢,疑慮?什么疑慮?”
“我覺得您既然懷疑以領(lǐng)養(yǎng)之名拐賣兒童不是個體行為,干嘛不集中小組的全部精力專攻福利院?這樣做或許會比大海撈針一樣從警方案件里找破綻效率高些。一旦這些案件與您最初的懷疑沒有直接聯(lián)系,我們的努力就都耗費在警方的職責范圍內(nèi)。說到底,拐賣兒童的行為,并不是‘法律無法懲罰的罪惡’。”
“聽起來這不像是你的想法,倒像是但丁的啊。”“嗯?”卓吾一驚,額頭沁出幾滴冷汗,“呃,這個……的確,他有這樣的疑慮,怕您誤會才只敢跟我說的。您真的別誤會,不然我成了打小報gà
的了……但丁可沒因為有疑慮而怠慢他的分析工作……”
“好了好了,我知dà
,但丁總是有點兒不同的想法,可執(zhí)行任務(wù)從不打折扣。”愚公擺了擺手,笑道,“看這架勢我讓你們覺得沒譜兒了。這不叫大海撈針,而是四面撒網(wǎng)、重點打擊。當然信息量太大了,也辛苦了他和簡愛。但是要知dà
,對福利院我們用得上的手段極為有限。況且想想看,能得到福利院允許收養(yǎng)兒童的一定是明面上身份、行為全都合法的‘正經(jīng)體面’人。這種人不大可能親自把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賣到別人手里,得利用專業(yè)罪犯來實行這一切。此兩者與買家以及可能存zài
的中間人之類的其他參與者構(gòu)成了一個龐大的網(wǎng)絡(luò),這一網(wǎng)絡(luò)上的某些連接或許是暫時的。”“你是不是擔心賣孩子的網(wǎng)站也是這個網(wǎng)絡(luò)上的一環(huán)?”“有可能,賣孩子網(wǎng)站、拐孩子的‘外行’,都有可能是其中一環(huán)。當前小組的主要希望自然寄托于簡愛社會實踐組織工作的實質(zhì)性進展,而在這以前,我們需yà
把所有的蛛絲馬跡當做一條條線,其中某一條可能暫時連在這個網(wǎng)絡(luò)上。如能四面撒網(wǎng)、重點打擊,這條線會牽引著我們把整個網(wǎng)絡(luò)摧毀。可惜,我們大概還陷在霧里,當務(wù)之急是找到正確的方向。”
他站起來挺直身子,嚴肅地對卓吾說:“從今天起,新行動進入實質(zhì)性階段,代號‘搖籃’。‘搖籃’計劃中,我會盯緊賣孩子網(wǎng)站的動向,而你的第一步從對可疑地區(qū)的暗訪開始,那個地區(qū)不歸刑天的派出所管,他去不太合適。白蛇已經(jīng)在那兒潛伏了,你則充分利用工作之外的時間配合她。別看她年紀小,這種活兒可不是第一次做了,以她為主,你來協(xié)助,有關(guān)細節(jié)事前你倆商量好。”
“遵命。”卓吾起身一個立正,“那么我們要暗訪的地區(qū)是哪兒呢?”“你們年輕人夜間吃喝玩樂的好地方——三里屯。”愚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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