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上不服軟,聯(lián)想起先前遭強拆的苦頭,李三賴子心里仍不免打鼓。他向施工隊提出要求:今天的活兒干完后,所有工人留在他家陪他過今夜。這是為了給他自己壯膽,因為若夜里真有人來強拆,這些工人是無法保護他的。對于這一古怪且明顯超出自身業(yè)務范圍的要求,施工隊的頭頭兒理所當然地予以婉拒。工人們不傻——加蓋房還沒完工,能住的只有雇主原來的那間房,可那房子太小,擠不下這么多人,天黑以后非得把多一半兒的人攆到院子里睡覺不可。
“晚上我請你們到村里的館子喝酒,再給你們每人發(fā)住宿費!”幾番交涉,李三賴子發(fā)覺自己竟然喪失了指揮權,便忍痛開出最為優(yōu)惠的條件,總算說動了兩個不滿二十歲的小伙子。其余那些有老婆有孩子的并不在乎這份“福利”,堅持要回去。
誰知到了下午快收工的時刻,天上的云色已愈發(fā)深重,同時有涼風陣陣襲過,吹拂著地面的塵土,又鉆進人們的脖領,使人不禁打個哆嗦。“這是要下雨啦。”施工隊頭頭兒望著天嘆道。
這一下,兩個小伙子也不愿留下了,聽一塊兒砌墻的老師傅念叨過,這房子內(nèi)部裝修得很簡陋,他們怕下雨以后里面又潮又冷甚至漏雨。“不成,我發(fā)給你們住宿費了,收了錢就得守信用!”在倆孩子面前,李三賴子尚有吹胡子瞪眼的本錢。
兩個小伙子不約而同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得啦,有酒有錢,等酒菜到了肚里、錢到了兜里再說!二人轉(zhuǎn)出的鬼點子遠比掌握的建筑手藝高明。
太陽落山后,因月亮被陰云遮蔽,四下更加黑暗。兩個小伙子同李三賴子搖搖晃晃從那家樸實的農(nóng)家小飯館走出。陪著雇主回到他家,二人表示今晚喝高了,怕吐在屋里弄得太臟,要先出去吹吹風醒醒酒,待醉意消去再回來。事實上,他們出了李三賴子的家門便直奔村里的網(wǎng)吧,用李三賴子預支的住宿費刷通宵,直至李三賴子守在房中睡過去也沒回來。下午天看似要下雨的時候,這倆小子已經(jīng)意識到,真有人來強拆的話,他倆會遭池魚之殃。
雨的確下起來了,雖只是蒙蒙細雨,但他倆沒帶傘,也就更不愿意離開網(wǎng)吧。而臥床的李三賴子起初睡得并不安穩(wěn),沙沙的雨聲和呼嘯的風聲時時充斥耳中,令他的心緒更加煩躁。過了好久,習慣了外面持續(xù)不斷的聲響,他才在酒精的作用下進入夢鄉(xiāng)。他做了個噩夢,夢見雨越下越大,而自己的房子和“城墻”由于是豆腐渣工程,終于在暴雨的沖刷下轟然垮塌。轟隆!他被這巨響驚醒了。
正要揉揉惺忪睡眼,他聽到了那轟隆聲的余音。不是夢!不是夢嗎?他還沒來得及把眼睜開,一股濃烈的煙味便竄入他的鼻孔。著了,著火了!李三賴子大駭,張大了眼睛,卻被煙氣熏得流了淚。昏暗中,他一個跟頭滾下床,借著窗外閃動的火光吃力地站起,感到自己的屋子被越來越濃的煙霧包圍了。他一瘸一拐地趕到屋外,但見小雨點仍密密麻麻地落下,涼風仍颼颼地刮,而他加蓋的部分,他的“城墻”,均被火苗覆蓋,只有他的磚房幸免于難。一簇簇火苗在風雨中搖曳,越燒越高,最終連成一片火海,吞沒了他加蓋的一切建筑,又向他撲來。
有人放火!慌亂中的李三賴子忽然省悟。不錯,這樣的雨夜,即便雨勢不大,一般的失火也不該燒得這么旺,況且獨獨磚房安然無恙,定是有人朝加蓋的建筑潑了汽油一類的燃料。李三賴子正想大喊救命,忽然背后好像有啥東西倒了下來,他來不及回頭看,便被那東西砸中后頸,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根據(jù)白蛇的印象,那火仿佛是突然一下子燒起來的。
三人是在中午討論留守觀察那堵“城墻”的問題的,最后愚公采納了她的建議。整個下午,她都伏在一個位置合適的山洞里注視著李三賴子的工地,可惜除了確認主持施工的人就是愚公所說的那個被稱作“李三賴子”的跛子,并且聽到他和工人的一些不疼不癢的爭論外,就再沒獲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乏味的場面在她的視野中持續(xù)到工人收工、夜幕降臨,始終沒有其他人物光顧這處工地。她生出疲憊之感,偏偏天一黑又下起了雨,淋漓的雨水不僅干擾了她的視線,那種澆透洞口的土地的聲音更令她懨懨欲睡。進入深夜,她打起精神,隔一小會兒用望遠鏡乃至肉眼掃描“城墻”一帶的情況。就在她最近一次放下望遠鏡打了個哈欠后沒多久,“城墻”那邊便燃起了火光。因為下雨的緣故,剛開始,白蛇只當那是點亮的燈光,然而轉(zhuǎn)瞬間,火勢就蔓延開來,燒成一片。白蛇大驚,下意識地摸了一下手機:怎么辦,聯(lián)系愚公?不行,等他們從鎮(zhèn)上趕來,火不是把那地方燒光了就是被村里人撲滅了。幾乎在否決這個辦法的同一時刻,她的頭腦中又產(chǎn)生了一種想法:“城墻”和加蓋房一定隱藏著什么證據(jù),所以有人要將其燒毀,不然雨天哪會起這么猛的火?這絕不是毫無根據(jù)的臆測——她曾親眼見“老爹”采取過類似的手段。想到這里,她深吸了幾口氣,飛一般沖出山洞。
刺骨的疾風卷著雨滴劈面而來,腳下的泥土路異常濕滑,周圍又黑漆漆的。饒是白蛇輕捷靈敏,舉著開啟夜視模式的望遠鏡當夜視鏡用,亦是踉踉蹌蹌,幾度險些跌倒。沖到火場外,她似乎聞到了一絲汽油味,并發(fā)xiàn
大火沒有將整片工地包圍,原有的那間磚房并未沾上一點兒火星兒。她猶豫著要不要闖進去搶救可能存留的證據(jù),忽見磚房后面晃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這是一個人的背影,火光映照下,憑目測可知此人身高不低于1。90米,但他移動緩慢,且彎著腰,似乎拖著什么。他來了?這么快?“要幫忙嗎?”白蛇朝他情不自禁地喊道。
他停住了,轉(zhuǎn)過頭來。因離得較遠,白蛇看不到對方的雙眼和自己的一樣迸射出深深的驚異。不是他,這家伙蒙著臉!她的目光沿著蒙面人的手向下掃,原來這家伙拖著的是個人!白蛇手一哆嗦,望遠鏡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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