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遠侯府客房。
顧氏從隆福寺回來以后就有些不得勁兒。
她猶豫著問大丫頭百草，“你說，咱們那位表姑娘到底如何？”
百草愣了一下，她是哪個牌面上的人，如何敢對表姑娘說長道短？
不過，顧氏的心思她也知道一些，便擠出笑容道，“不管她怎么樣，這府里總歸是太太做主。”
百草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便是二爺，對太太也是極孝順的，這不，聽說老爺太太上京了，立馬就趕來了！”
說到小兒子，顧氏心里的悶氣更甚。
本來，看到出遠門的小兒子回來了，她還是很歡喜的。
可是沒想到在見禮的時候，發現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在周明珊和袁氏身上流連的目光明顯超過了她時，她心中的那些郁悶又重新被挑了起來。
以至于她連兒子為何突然歸來之事也忘記了。
好在還有夫君和大兒子。
那邊袁文愷也在詢問同樣的問題。
“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袁崢舊年退婚以后便一直以游學為由一直沒回家，直到快要過年之際才冒著大風大雪趕回了山東，而翻過年以后，早在年初便離家北上，去往河北的保定書院游學。
袁文愷一直以為他至少要在外面待大半年，不想這才兩個月就回來了。
袁崢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抬眼看了看袁文愷，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大哥袁巍，低沉的聲音滿是滄桑，“白大儒離開書院去游歷……兒子又聽聞爹娘也上京了，便想著來服侍……”
袁文愷的眉毛頓時就擰了起來。
服侍？
有那么多下人，用的著他袁崢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書生遠遠路程趕回來服侍？
再說他大哥袁巍也在呢！
這話一聽就不盡不實。
不過，看到小兒子消瘦疲憊的臉，袁文愷即將要脫口而出的訓斥便說不出口了。
對于小兒子他們夫妻兩個從小就沒像大兒子那般嚴厲過，所以性子一直有些跳脫，可這一年來，明顯變了許多。
到底什么緣由，他也知道，都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
他暗自嘆了一聲，又問了幾句便打發了袁崢和袁巍回去休息了。
只留下夫妻兩人相對無言。
顧氏從來就是個話多的，今兒反倒不發一言，連見了兒子的歡喜勁兒也沒多少了。
袁文愷倒有些詫異了，他主動問道，“今兒去隆福寺怎么樣？”
妹妹的難處他剛到京就知道了，既然只需要顧氏出面去幫個忙，他們做兄嫂的當然義不容辭。
“挺好的!”
顧氏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一點也不像很好的樣子。
方才袁氏臉上未見絲毫郁色，反而趁著袁崢回來之際又打點人送了東西過來，那就說明今日之事很順利，是感謝的意思。
怎么反倒顧氏不見喜色？
多年夫妻，妻子的性子袁文愷再了解不過，若是事情順利，而且是幫了妹妹的忙，顧氏便是不主動炫耀，可也絕不會是這種樣子。
他第一次對內宅之事起了興致，沉了聲音又問，“怎么了？”
顧氏正是希望和人嘮叨嘮叨的時候，也顧不上拿張作喬了，一股腦兒得把今兒個林夫人的態度和言語說了一遍。
“嘖嘖，你是不知道，看那林氏的樣子，若不是她底下兩個兒子小了幾歲，保準得跟小姑定下了！”
林氏的丈夫姜參將也是出自豪門望族，不過不是承爵的那支，所以早就分出來了，但是因為后輩兒孫爭氣，再加上林氏嫁妝也豐厚，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還有那定安伯蔣琨，聽說可是個煞星呢，不過年紀輕輕得就已經是正三品了，又得皇上信任，還沒有兒子……”
“那你這是后悔了？”袁文愷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顧氏心底一跳，下意識反駁，“什么后悔了，你說得什么話？”
袁文愷勾起唇角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
顧氏頓時覺得似乎心底隱藏最深的小秘密暴露了一般，她囁喏著嘴角嘟囔了幾聲，低下頭不敢再抬眼看袁文愷。
袁文愷最是了解她，聞言道，“哦，原來不是呀，我還想若是你后悔了，我就拼著這張老臉再去跟妹妹提一提，看還有沒有希望，不過怕是難——連定安伯這樣的姻親妹妹都不滿意，估計……”
他欲言又止得看向了顧氏。
顧氏立時像是只炸了毛的貓兒，跳起來道，“怎么了？我們家崢兒可是中了舉的，縱使比不上定安伯，難道還比不上那姜家的兒子嗎？”
袁文愷又重重得“哦”了一聲，意味深長道，“原來你也覺得崢兒比不上定安伯呀！”
顧氏訕訕得笑了笑，沒應聲。
論爵位，袁家沒有，定安伯是超品伯爵；論官職，袁崢才只是個舉人，雖然有了做官的資格，可也有得熬，可蔣琨已經是正三品的實職。
雖然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可即便是讓她昧著良心說，她也不敢說袁崢一定比蔣琨強。
只聽袁文愷又道，“你可打好主意了，別我這頭剛和妹妹說了，你那頭又不樂意了，跟舊年似得鬧出事兒來，到時候我們可就都沒臉見妹妹了！”
顧氏的心又抖了抖。
因為舊年退親的事兒，她被袁文愷狠狠教訓了一頓，回了山東后，還奪了她主持中饋的權利，硬是讓她去家廟里在祖宗面前反省了一個月才出來。
其實，她心中還有一個隱秘的心思沒有說。
她在京城和山東也四處探訪了一番，不管是相貌，還是品性，能比得上周明珊的確實有，可人家不是已經訂了親，便是對袁家無意，幾次下來她也泄了氣，不得不放低條件繼續尋摸。
矮子里面拔將軍，雖然周明珊身上也有不如意之處，可從各方面條件來看，周明珊已經是她能找到的的最好的人選了。
最關鍵的是袁崢樂意。
因為退婚的事兒，袁崢大半年沒給過她好臉色，人整整瘦了一大圈，以前那個兒子就像消失了一樣。
她也一度后悔過，可那會兒她們已經在山東了，而且當時鬧得那樣僵，也沒臉再回頭了。
所以，今年二叔袁文忻勸說袁文愷上京之時，她一點也沒反對，也許當時她就存了這樣的心思吧！
整整權衡了一大圈，顧氏終于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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